《等花期》埋硬币

67、泥土

　　实习结束后，花半拿到了一千块钱的工资，这点钱比她以往打工赚的都要少，但分量比它们都要重。

　　花半打了五百块钱给妈妈，并且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晚会回去。

　　宋秋梅早早就开始做饭，花半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月末不仅是花半，她也发了工资，所以就好好做了顿丰盛的晚餐。

　　傍晚，花半拎着水果和生活用品回到家，刚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飘香，宋秋梅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上班累了吧，快洗手吃饭。”

　　“嗯！”花半洗完手后，坐到了餐桌上。红烧肉，肉末茄子……都是一些她喜欢吃的。

　　两人的饭桌不大，但菜品很多。对家人来说，许久不见也不会感到生疏，因为在见面的瞬间就会感到温暖和全心全意的爱。

　　吃完饭后，母女一起收拾了桌子，刷了碗，花半顺便将水果切了装在盘子里，端到了客厅中。

　　电视上播着最热的电视剧，花半吃了一块西瓜，视线时不时地瞥向妈妈。

　　此次回来，她不仅是来看望她的，也是来表明自己和周子泥的关系的，她们家和周子泥家差不多，家长从来没有谈过这方面的问题，完全猜不出来她会是什么态度。

　　她又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含糊地喊了一声：“妈妈。”

　　“嗯？”宋秋梅看电视剧看的专注，双手抓瞎似的从桌上拿起水杯，往嘴里端。

　　“我谈恋爱了。”
　　“噗——！”宋秋梅一口水没下去，直接喷了出去。

　　“妈妈，没事吧！”花半匆忙起身，抽了几张纸地给她，坐到她的旁边拍她的背。宋秋梅一直稳重，是个喜静的人，花半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她也没想这么早就坦白，只是周子泥已经迈出那步了，总觉得要站在一条线上。

　　“不好意思啊，太突然了，妈妈没反应过来。”宋秋梅拍了拍胸脯，直起身子来，她拿起遥控将看的正起劲的电视关掉，表情庄重地看向花半：
　　“什么时候？”

　　“前两天。”花半如实回答，“但是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

　　很长时间。宋秋梅思索一番，“是小周吗？”

　　“啊？”这次轮到花半惊讶，反问：“妈妈，你怎么知道？”

　　谁知宋秋梅一改严肃的表情，竟笑了起来，“猜的。”
　　花半觉得这件事邪乎的很：“我不信，肯定有人偷偷告诉你了。”

　　在花半一个小时的细磨下，还是没能问出原因，倒是被宋秋梅带着说了不少她和周子泥的事。

　　她们聊得很愉快，氛围也很轻松，不像是家长和孩子，更像是同龄人之间的饭后闲谈。

　　一阵笑后，时已不早，桌上的水果也已经见了底，宋秋梅收敛了笑，“半半。”

　　花半吃掉最后一块西瓜，“嗯？”

　　“妈妈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这方面的事，你现在能这么好，全是因为自己优秀。”

　　花半将西瓜咽下去：“不是的，妈妈。”

　　宋秋梅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你受了很多苦，对不起，妈妈没能……”

　　花半突然搂住她，“妈妈，别说了。”她抓住宋秋梅的手，娇嫩的皮肤和充满褶皱和黄斑的手背形成鲜明对比，花半低垂着眼，把玩着：“妈妈，不要再说那些了，都过去了，我一点也不后悔，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爸爸去世后，是你把我拉扯大，是你照顾我，给我最好的教育资源，是你自己撑起了这个家。”
　　“受苦的是你，你不需要感到抱歉。”

　　她们还是第一次谈起这件事，以往都是该来的就接下，尽管内心有压抑，有不满，有抱怨，还是对家庭的内疚与自责，都统统藏在心里，自己消化掉，母女俩如出一辙。

　　花半突然直起身子，冲她笑：“你要是那么说，可是折我的寿啊。”

　　“呸呸呸。”宋秋梅彻底被逗笑，“瞎说什么呢，我们家半半还能活个几百岁。”

　　“那可不能只有我，你也要。”

　　“行行行，我也要。”宋秋梅附和着，眼中带了点光，充满了欣慰，“半半，我不会阻止你谈对象的，更何况已经到了年纪，但是一定要……”

　　她突然停下，嘴角弯的更翘，“算了，小周这个人，妈妈放心，有空带回家来一起吃个饭吧。”

　　“嘿。”花半碰了碰她，“劝我半天，结果到了他那儿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啊。”

　　“我胳膊肘拐向你们俩。”宋秋梅呵呵直笑。

　　花半往她怀里钻了钻，“吃饭的事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不过不是现在，我想到时候放暑假，带他回南熙看看。”

　　-

　　下学期课很多，宿舍晚上十一点就断电，周子泥觉得来回跑也不方便，索性在学校对面租了个房。

　　还有一天开学，周子泥一大早就到了花半家小区，接她回学校。

　　其实花半也没在家住多长时间，她东西很少，只背了个双肩包，两人开到市里，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午饭。

　　刚开学，周子泥的事不少，他交代了自己的工作，然后将花半送到了学校门口。

　　“那我先走了。”花半手刚落在车门把手上，就被周子泥抓住拽了回去。

　　周子泥手握成了拳，里面鼓鼓的，“张开手。”
　　花半张开手掌，一瞬间，一个钥匙掉在了手心上。

　　周子泥解释道：“我租房了，就在学校对面的小区，一会儿给你发单元号和门牌号。”
　　“租房？”花半疑惑着将钥匙握住：“白花钱。”

　　“……”周子泥无奈地笑了笑，“那你还给我。”

　　“不要。”花半将钥匙塞裤子里，“为啥不住宿舍啊，而且你家也不远。”

　　周子泥挑眉，双眼不自觉地勾着人，他托着声音说：“这不是有女朋友了。”

　　-

　　花半走进宿舍，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白沐的床铺依旧，另外两人显然还没有回来。

　　花半收拾了会儿，在手机上列了个清单，去超市采购。

　　学校超市人太多，根本进不去，她干脆坐车到了润隆商场，大一忙着画展和期末考试，根本没时间来商场，所以这次踏进这里，是她走后第一次。

　　商场变化很多，还换了很多小店，但一楼超市还在那个位置，收银台那是那几个。

　　“花半？”

　　传来的声音说不上熟悉，但能确保自己认识，花半顺着声音寻去，脸上顿时挂了笑：“朱姐！”

　　朱亚珍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跑过来，她站在花半面前拍了拍她的肩：“长这么大了，真漂亮！”

　　花半笑了笑：“朱姐也是。”

　　“来买东西吗？”
　　“刚开学，买点生活用品。”

　　“那你等一下我啊！”朱亚珍来无影去无踪，说完就跑了，没两分钟又跑回来，递给花半一堆优惠券：“暑期最后一天了，能省不少钱。”
　　“谢谢朱姐。”

　　花半一直在宿舍住着，并不缺多少东西，就买了瓶洗发水和沐浴露，其他的尽管少了，平时也可以买。

　　花半拎着东西往外走，还没出去，就迎来一股湿气。商场门口的瓷砖上都是黑色的脚印，人们的发梢，衣角还带着水。

　　完蛋，这情况，下雨了。
　　她先看了看雨势大小，而后果断回去买了把伞。

　　她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打着伞走到了汽车站。花半坐在等候区，“啪嗒”一声，裤子里的东西滑了出去。

　　花半转头看了看，是钥匙。
　　她将东西放在地上，弯腰捡起了钥匙，看着它愣了一下。
　　算了，下次再去。

　　车来了，花半一秒被人群簇拥，她火速将钥匙装进口袋里，排队上车。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等站在台阶上收伞时，余光突然瞄到前方一个塑料袋。
　　东西没拿！

　　来不及再次开伞，她扭头喊一句：“师傅，麻烦等一下！”然后小跑着回到等候区，拎起东西又跑了回去。

　　来回一趟也有个十几米，再加上雨势很大，花半直接被淋成了落汤鸡，她没敢坐下，而是找了个地方站着。
　　尽管开着热气，花半还是冻的打哆嗦，心想赶紧回去冲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一下午。

　　公交车摇晃着，她的手机不停地响。
　　花半将东西放在脚边，掏出了手机。
　　【脱单进度（1/4）】
　　李园芳：【兄弟们好久不见，我到宿舍了，你们呢！】
　　林鱼潜：【别提了，下雨了，快出来接我。】
　　李园芳：【等我拿个伞就下去！另外俩人呢！哦，白沐在洗澡。】
　　白沐：【我没洗，我床上蒙着被子呢。今天停水了，啥也洗不了，糟心死了。】
　　白沐：【对了！咱们群名该改了啊！】
　　李园芳：【嗯嗯嗯？谁在我回老家的时候脱单了？】

　　“白沐”修改群名为“脱单进度（2/4）”

　　花半关了手机，浑身仿佛布上了一层黑气，她低着头，无奈地拎起塑料袋，又放下，又拎起来，又放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满脑子都是，宿舍没水！不能洗热水澡！

　　“下一站，北泠大学东门，下车的顾客请注意……”

　　花半倏地抬起头，空着的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那个钥匙。
　　而后，她再次拎起塑料袋，在北泠大学站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