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期》埋硬币

24、花瓣

　　花半托人事部的朱姐给自己安排了个全天的工作，想着多赚点钱。上班第一天，她熟练地扫着商品二维码，找零，招待客人，总觉得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直到她看到了唐玉，唐玉家庭条件很好，来打暑假工也是锻炼锻炼，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现在应该在上大一，不同的是，她剪了短发，穿着一身酷帅的黑色套装，有种生人勿进的感觉，如果不是她身前的工作牌上写着唐玉，花半都不敢认。

　　简单打了招呼，便各自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都已经一年了呢，谁都有变化。花半细想着这一年，总觉得像是过眼云烟，飘得慢，但又确实看到了，甚至是多了几朵云。

　　晚上一如既往地静了下来。忙碌时总让人忘掉些什么，可静下来后，所有的不堪与忧虑又如喷发一样涌上心头眉尖。

　　昨晚和周子泥聊了几句之后，第二天早上再发消息，他就不会再回了，这种情况要十四天，十四天不能见面，说不上话。

　　花半轻叹一口气，想着想着居然忘了时间，唐玉过来喊她下班，这才回了神。

　　回到更衣室，手机突突突地响，她点开群聊。
　　【梦想炸一中】
　　潘可飒：【宝贝们，一天过去了，我好想你们！】
　　祁明源：【你看人家锻炼的锻炼，学习的学习，就你一天天抱着手机摆烂。】
　　潘可飒：【？】
　　潘可飒：【有种你说你没玩。】
　　巴拉巴拉两人聊了99+条消息，花半一点点看着，生怕漏掉什么，拉到最后，潘可飒又发了一条。
　　潘可飒：【十四天后，我们去学校接周子泥吧，然后一起出去玩玩。】
　　花半选中潘可飒的消息，点了回复。【好。】

　　有了盼头后，时间过得就快了。
　　可想起以前两人一起回学校，总觉得，自己回家的日子，还真有点寂寞。

　　当天早上，花半起了个大早，打开衣柜，看着清一色的黑白配衣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找出一个杏色长袖薄款衬衫，找了条高腰直筒裤，还把衣服塞进了裤子里。

　　她照着镜子，看着自己随意梳的马尾，有些不满意，又想到了唐玉。

　　便打开手机，搜了几个扎丸子头的视频，还算简单，试了几次，头上就出现了一个圆鼓鼓的小圆球。

　　装好手机，卫生纸等，又回去照了照镜子，扯了扯碎发，让头发变得蓬松些，这才离开。
　　在路上，她总觉得自己行为奇怪，又多余。

　　三人先是会合，在一起商量着买了四张电影票，掐着点去了北泠一中的校门口。

　　人已经很多了，大部分是来接孩子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家长，三人有些担心了。

　　尽管是省赛集训，也不让拿手机。三人联系不上周子泥，万一，万一他的家长早就来接他了，岂不是白来了！

　　担心归担心，等还是得等。不负众望，周子泥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潘可飒拉着花半，跑过去，大老远就开始朝他打招呼。

　　花半眼一直看着前面，落在周子泥的身上，任由花半带着自己蹩脚地走，忽然的一幕，让三人都停了脚步。

　　周子泥身边有一位女生，长发飘飘，跟小鹿一样双手背后，活蹦乱跳的，漂亮又激灵，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两人有说有笑的。

　　潘可飒皱着眉看花半，小心翼翼地问：“这是谁啊。”
　　祁明源也不知道，两人呆呆地凑在一起，细说着什么。

　　花半没有参与，她知道这是谁，以前去周子泥班里，向里面一扫，就看到了正在后排做卫生的女孩，格外出众的外貌让她一眼就记住，她就是周子泥的同班同学。

　　真好啊，长得漂亮，学习还好，还可以和周子泥一起去参加竞赛。是，站在顶端的人呢。

　　潘可飒见事态严重，大声喊了周子泥一声。周子泥先是一愣，扭过头来看他们，在他招手的一瞬间，风来了，吹在他的身上，好像是故意的，又像是在和阳光玩耍。

　　周子泥又与那女生说了两句，女生就跑开了，长发如柔波，撇头，笑着和他告别。

　　周子泥径直向他们走来，大概是因为天气热，脸有些发红。他身上穿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隐约映出里面结实的身材，花半随意看了两眼，就撇过了脸。

　　周子泥一脸笑意，“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庆祝你摆脱地狱的十四天啊！”祁明源上手，将早就取出来的电影票递给他，“走吧老兄。”

　　周子泥安然接过，随意看了一眼，大概了解了一下电影名字，就下意识侧过脸去看花半。好久不见了，有点想念。

　　到了电影院，周子泥主动去买爆米花，刚要付钱的时候，祁明源跑过去说：“要两桶就够了。”

　　周子泥有些疑惑，“你不吃？还有谁。”

　　“谁说我不吃！”祁明源大喊，“这一桶太多了，我深有体会，一个人根本就吃不完，信我的没错。”
　　周子泥妥协了。

　　入了院，两两一对并排前后坐，花半坐在周子泥后面，与旁边的潘可飒吃着同一桶爆米花。

　　电影很有意思，名为《生日快乐》，讲的是一群高中同学毕业后分离，然后又相聚，一起庆祝生日的故事。可剧情再怎么吸引人，花半总忍不住往周子泥那里瞟。

　　由此，她发现了一件事，周子泥根本就没认真看电影，而是一直在和别人聊天，但她看不清聊天框上是谁，也没太在乎。可是，周子泥又一直在笑。

　　一恍惚，时间过得就快，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终”字，电影院里的灯也亮了起来。花半站起来才发现，有好多热在哭。

　　四人随着人群向外走，花半向前看，潘可飒好像也哭了，抬手摸着眼泪，祁明源正在旁边安慰她。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花半，你什么时候生日？”

　　人流量很大，花半顺着声音向后看的同时，周子泥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花半老实回答：“昨天。”

　　“什么？”周子泥声音有些大，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好在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没多久周围又恢复了平静，他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不理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花半一脸无辜，不理解他的情绪，“你在集训啊，而且你的事才是最大的，再者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再说了，昨天和今天生日有什么区别吗？

　　说完，四人就出了影院，周子泥也没再多问，看完电影已经很晚了，几个人找了家烤肉店吃了饭，就分道扬镳了。

　　潘可飒与祁明源顺路，就一起走了，走之前还托付周子泥送花半回家。

　　花半见天还没黑，婉拒道：“我自己回去吧。”
　　周子泥跟没听见一样，拿起从学校带出来的书包，站起来道：“走吧。”
　　花半：“……”只能跟着走了。

　　花半带路，两人坐公交回去的，氛围还算轻松，在花半最初努力的找话题下，周子泥给他讲了很多集训的事。

　　他的话永远充满了自信，像是对任何东西都了如指掌，他一开口，花半就知道，竞赛稳了。

　　聊了一路，天也没全黑，可是再晚公交司机就下班了，打出租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花半不想让他破费，坚决没让他送到底。

　　周子泥拧不过，停下了脚步，问：“明天有时间吗？”
　　花半想了想，今天请了假，明天可不能再请了，“明天要去兼职。”

　　三秒过去，没人说话，花半有些不自在，又补充：“但是六点之后有空。”

　　周子泥没放弃，继续问：“还是原来那个地方吗？”
　　“是。”
　　“那好，明天我去等你。”

　　“啊？”花半疑惑，那么晚了，等自己干什么。
　　“明天见吧。”周子泥没过多解释，转身离开了。

　　“……”花半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等他消失在拐角处，才回了头向家走去，走在路上，她就掏出手机，给周子泥发了个消息。
　　【到家记得报平安。】
　　谁知刚发出去，周子泥就来了信息。
　　【明天记得等我。】

　　一个约定居然可以让人心烦意乱。

　　次日，花半满脑子都是晚上与周子泥的碰面，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的，距下班前半小时，她看了二十五次表。

　　五点五十九，花半蠢蠢欲动，可偏偏又来了一位客人，她忍住急迫的心，耐心地招呼了客人，完事后，拿起手机刚想跑，却转头碰到了周子泥。

　　这人真的神出鬼没的，给花半整笑了，问他：“你在这儿站多久了？”

　　“没多久。”周子泥站起，将手中拎着的一杯奶茶地给她。

　　花半看到，旁侧垃圾箱里躺着一杯已经喝完的奶茶，与周子泥给自己的这杯是一个牌子。
　　还说没等久呢。
　　不过花半也没想戳穿他。

　　花半道了声谢，将吸管插进去的瞬间，时间落在了周子泥的手上，“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算得上精致的盒子，有点像生日蛋糕的盒，但是又不像，因为看起来很硬，像是木头或者竹条做的。

　　“跟我来。”周子泥没解释，而是招呼着她，花半连衣服都没换就跟了上去，两人来到一个餐饮店。大概是早就点好了菜，在他们刚坐下的瞬间，菜就上了。

　　周子泥将桌子上的碗筷都拨到一边，示意服务员将菜摆在另一边，将手中的方盒子放了上去，加开上面的条带，摘了罩，一个精美的盆景映入眼帘，周子泥解释：“花半，生日快乐，这是生日礼物。”

　　花半一时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那榆树盆景，修整的像个艺术品，叶椭圆状卵形，先端尖，基部稍歪，边缘具单锯齿，显得很是俏皮可爱，盆是红棕色的紫砂盆，仔细看，正面还刻着字，是一串英文，“Elm for you”。

　　她不懂第一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也不会读，但是猜也可以猜到，应该就是榆树的意思。

　　“喜欢吗？”周子泥问。

　　花半现在觉得，不久前在心中滋生的那股说不上来的劲，在此刻彻底爆发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心想着让时间彻底停在这里，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了。
　　大概是因为好久没过生日了吧。

　　她抑制住内心的燥热，热切而又真诚地说：“谢谢，真的……真的很喜欢。”

　　周子泥笑了，笑的阳光，他将盆景收起来，再将菜摆好，伸手递给花半碗碟，给她夹菜。其实周子泥也没想到，一向拒绝所有人的花半，竟然会收下自己的礼物，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变了。

　　快吃饱的时候，周子泥放了筷子，有些期待地问：“有什么愿望吗？”

　　花半还吃着，夹菜的动作也慢了些，她先是低头看着自己的碗碟，又看了看放在地上的盆景，笑着说：“把愿望存起来吧，现在已经够高兴了。”

　　周子泥全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答，在自己发愣的时候，花半问了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

　　周子泥沉默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开学前一天。”

　　“啊？那岂不是快了？”花半比昨天自己的反应还要激烈。

　　花半一连串问了周子泥好几个问题，比如你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兴趣爱好之类的，不过全都自问自答，自己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好像在打辩论，不攻自破的那种。

　　-

　　回到家，花半想着向妈妈炫耀炫耀自己的盆景，可是宋秋梅上班还没有回来，就把盆景先摆到了卧室里。

　　她又看了一会儿那个盆景，视线再次落在雕刻精致的字母上，然后掏出手机查了查第一个单词。
　　“e，l，m。”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上去，搜过结果出来，果然是榆树的意思。

　　后来，屏幕上出现了一堆链接，榆树品种，榆树保养，榆树……

　　她往下划了划，然后再次点开输入框，搜索“如何保养榆树盆景。”顿时就出来了一大堆资料，分的一条一条的，看着眼晕。

　　花半倒是看的挺刺激，从中挑出来了几个重要的信息打在备忘录上。
　　1.喜光但不能暴晒。
　　2.要经常修枝。
　　3.要喷杀蚜虫。
　　4.……

　　大概看了一个小时，她腾一下从座位上起来，跟中了邪般眨了眨眼，又匆忙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
　　还好还好，还有一个半月才开学呢。
　　但是，要送周子泥什么礼物呢？

　　她在微博上，贴吧上，甚至淘宝上都搜了搜生日礼物。什么都想送，但感觉什么都没达到心里那个点上。
　　忽然，她的视线又落在了那个盆栽上。

　　暑假最后的日子，她寻了张A4纸大小的硬纸，用家里仅存的几根彩色笔画了一幅画。
　　画完后，她才觉得，这不就是幼儿园水平吗。

　　地上是泥土，上面画着几多花，就是没画摊鸡蛋一样的太阳和毛毛虫一样的云呗。
　　不一样的是，她画了棵看起来颇有雄姿的树，明明是画在纸上，却显得有好几米高。
　　是棵生长在外的榆树。

　　给盆景修剪下来的叶子她都留着，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她又花了几天，将叶子塑性，变小，让它们彻底成为画中榆树的叶子，简而言之就是用胶水粘了上去。

　　然后在原本应该画云的地方，写下了一行字。

　　开学前一晚，她特意熬到十二点给周子泥发了生日快乐。周子泥可能在庆祝吧，很快跟她回了谢谢。

　　这一晚，花半比谁都要兴奋，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了半天，她第一次做礼物，第一次送别人礼物，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送上祝福，第一次这么想让这个人幸福，第一次这么的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花半就迫不及待地起床，她没有把画放在书包里，怕折了，而是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站在校门口等周子泥。

　　等周子泥来了，满心欢喜地递给他，“周子泥，生日快乐，给你的礼物。”

　　周子泥愣了，其实，他也没想到花半会给自己送礼物，甚至了解了当时花半愣住的原因。

　　他看到花半笑的灿烂，与最初见面时泛着冷气的样子截然不同，活生生地像个阳光下的小天使，周子泥双手接过画，舒心地展开，视线先是落在那颗榆树上，然后偏向了空中悬着的一行小字。
　　“我把我的愿望，当成礼物，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