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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花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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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除夕夜很安静,花半将屋里所有的灯打开,电视也播到春晚的那个台,一桌子年夜饭热腾腾的,让人光是看着就垂涎欲滴。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温馨,热闹。
热闹之外,花半独自趴在客厅的阳台上,她干脆直接坐在地面上,双手拄着阳台,看像外面,不知道看了许久。
小时候的年,是那么的热闹,回头就有父母,还有一大家子的人,空中也会有烟花,不管多冷,路上也会有行人,花半也会约上几个小伙伴,拿着摔炮,仙女棒,凑在一起嬉玩。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彻底放空之后,门铃响了。
花半回头,屋里很空,她急忙起身,几乎是在地面上滑过去的,打开门。
宋秋梅站在门外,拎着一堆瓜子糖,笑道“半半,新年快乐!”
花半微僵的表情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嗯了一声,招呼着她进来取暖。
太好了,她在零点之前回来了。
真是太好了。
多了一个人,虚无的热闹变得实质起来,两人坐在桌前,在凌晨十一点二十一分的时候开始吃年夜饭。
吃完后,春晚也开始了,除了电视的声音,俩人并没有多少对话。
宋秋梅道:“出去走走吗?”
去年,她就没有回来。
花半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她,“去。”火速关了电视,套上外套就站在了门口。
宋秋梅从屋里出来,拿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靠近后套在花半的脖子上,踮起脚缠了两圈,“小心冻着。”
“……”
毕竟已经很晚了,她们没有走远,只是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冬天的凌晨,很冷,两人没有说过多的话。
但花半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可看着圆圈的终点,花半停住了。
她松开挽着宋秋梅的手,“妈妈,你先回去吧,我想吃砂糖橘了,我去买点。”
说着,便冲着远处的商店跑去。
宋秋梅满脸宠溺地看着她进了商店,便也走去终点,上楼了。
因为角度问题,花半此时并没有进商店,而是躲在树干后看着她,确认宋秋梅进了单元楼后,才进去商店,随便买了袋砂糖橘。
橘很鲜,花半也向终点走去,拎着袋子的手越握越紧。
她站在单元楼前,一盏微弱的灯照着斑驳的墙和地,她没有上去,而是转头看向旁边的灌木丛,“出来吧。”
老旧的政府补助小区,甚至连正经的大门都没有,更没有保安,简而言之就是谁都可以进。
明明是冬天,灌木丛上却长满了茂盛的绿叶,凑近看,才知道是假的,贴上去的叶。是小区里面的一个美术老师,带着孩子们画的。
原本静得很的灌木丛,忽然冒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坐着轮椅的人从后方驶来,剐蹭着旁边溢出去的叶。
“这么晚了,不回家吗?”还未等她的面容展露在弱灯下,花半就问。
“我回家的话,你岂不是会度过一个安稳的春节。”陈思悦双手滚着轮子,行的很慢,花半看着她渐渐靠近,模样由暗变明,一直到自己跟前,一米处。
尽管双腿坐着轮椅,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她身材的纤细完美,脸蛋也是格外的出挑,头发梳的很整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白富美,出场永远都是精致无比的打扮。
花半与她对视两秒,她笑着,眉毛弯着,嘴角上撇,丝毫没有抬头,只是用眼珠向上看她。
“有什么事吗?”除了这里,其他的地方都很暗,花半有些毛骨悚然。
“橘子好吃吗?”陈思悦不答反问。
花半忽然蹙眉,垂眸看着自己的砂糖橘。
“去死吧!”几乎是同一时间,陈思悦忽然起身,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冲花半刺去。
花半手一松,砂糖橘便撒了一地,身子稍微一倾,便避开了胸口直抵水果刀。
可是左胳膊的小臂却被划了一道,小臂的皮肉本就脆弱,水果刀又很锋利,两厘米的伤口顷刻向外溢血,变得血淋淋的。
“你为什么要躲,快给我过来!”陈思悦躺在地上,仰头,恶狠狠地瞪着花半,她走不了路,便一边骂一边向前蠕动,像一条毛毛虫。
花半直接上前骑在她的身上,制止住她,将她手中的水果刀夺过扔到了远处,她左手牵制住陈思悦的左手,右膝盖压住她的右手,便用空出的一只手掏着手机。
她必须赶快,她们现在的位置正处于单元门正中央,时刻都会来人,而且如果耽误的时间太长,宋秋梅也会下来。
她看着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叫梁娴的人,播了出去,电话很快打通,“您好。”
对面语气很喘,同时传出疾步的声音,旁边一个男人大喊着:“是不是花半?”
梁娴大概是冲他点了一下头,没有回答是不是,“思悦是不是又去找你麻烦了?我们在路上,已经进了小区了,马上就到!”
对面说话磕磕绊绊的,又透露着焦急,花半嗯了一声便挂了。
身下的陈思悦依旧骂着,花半觉得这样不妥,便把她扶起来,过程艰难,尽管她的腿动不了,两个胳膊倒是扑闪的厉害。
好在梁娴夫妇赶来,陈思悦立刻就静了下去。
梁娴夫妇对花半说了好多遍对不起,说不会再让她出来了。赔礼道歉了好长时间,都被花半付之一笑了然。
花半现在只想回家。
等她们走后,花半才注意到隐隐作痛的左臂,她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缠在了小臂上,然后弯腰重新捡起了砂糖橘,上了楼。
门没有关,她一进去,就见到宋秋梅在忙活家务事。
宋秋梅听见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盘子,走来接过她手中的砂糖橘,伸手将门关好,嘴里嘟囔着怎么去这么长时间。
忽然,视线落在了她的胳膊上,又抬头看了看她的脖子,同时,用空着的手捂了捂花半的脖子,“怎么摘下来了?都冻红了。”
“商店人多,太热了我就摘了。”花半说着,向厕所走去,“妈妈,我洗完漱先睡了,好困。”
宋秋梅知道她在打寒假工,除夕这天又自己忙前忙后收拾屋子,还做了年夜饭,定然很累,便不再说什么。
花半进了卫生间,把红围巾摘下放在旁边,打开水流冲洗伤口,好在伤口虽然长,但是不深,很快就不流血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她静悄悄地打开厕所门,见宋秋梅在厨房忙着什么,怕被发现,只是简单寒暄几句,说自己要睡觉了,便回了卧室。
新的一年了,她躺了一会儿,毫无睡意,拿起手机。
铺天盖地的消息发来,她看着发愣,许久之后,才一个个点开,一个个回复着【新年快乐】
私聊的消息刚回完,就有人在群里艾特她。
群聊: 【梦想炸一中】
因为花半有了她们的还有,改了备注,“可甜可飒”就变成了“潘可飒”。
潘可飒:【花半,既然没睡,快来加入讨论!】
花半看着,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现在还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便回归老本行,翻记录。
可记录实在太多,几百多条,她简单扫了一眼,大概是说明天的形成。
正在这紧要关头,潘可飒发了个图片,上面写着【备忘录】,内容就是她们明天的行程。
六点就集合,上午滑雪,中午随便吃,下午电玩城,晚上火锅,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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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半一宿没睡,一是因为躺着总是压倒伤口,怕流血,二是因为心静不下来,有点激动。
她四点起床,见宋秋梅还没起,便去换了衣服,洗了脸,简单吃了早饭,快五点了,她还没有起床,但又不能不告诉她,就去敲了敲门,小声道:“妈妈,我要出去玩了。”
刚说完,就听到里面布料剐蹭的摩挲声,随后便听到拖鞋的拖沓声,门开了。
宋秋梅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的,“是和同学吗?”
“是。”花半道,“妈妈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我马上就走了。”
“玩的高兴啊。”宋秋梅掏出手机,几秒后,花半的手机就响了响,“好好玩,多吃点好东西,买点自己喜欢的。”
花半攥了攥拳,应声道:“知道了。”
在她走后,宋秋梅也没了睡意,刚走出客厅,便看到桌上的早餐,上面写着【记得吃。】
早餐很简单,一个煎蛋,两片烤面包。
她坐下来,吃着心里想着花半那句“妈妈,我要出去玩了。”吃着吃着,食物好像噎在了口中,怎么都咽不下去,咀嚼也慢了下来,直至停下,同时,几滴眼泪流了下来,落在了桌子上,她左手拿着面包,右手扶着额头,哭了好久好久。
她想到,花半上次说这句话,还是刚上小学,她们在南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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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半到了集合的地方——北泠滑雪场门口。
花半家离得远,又因为春节当天出游的人很多,是最后一个到的,便下了车就跑,直到见到了人,才喘急口气,“对…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关系,我们也没来多久。”周子泥道,递给她一杯热乎乎的奶茶。
花半接过,道了声谢谢,她好像习惯了。
习惯了他说的,所谓的同学关系。
潘可飒咬了咬自己奶茶的习惯,一脸奸笑,看着花半与周子泥,“你们俩串通好的?”
“什么?”花半疑惑,因为着急,她只简单梳了一个地丸子头再加上跑步,额头的碎发一直乱到耳鬓,她向上撩了一下头发,说着,慵懒感袭来。
惊了三人。
潘可飒晃晃神,继续道:“衣服。”
这么一看,花半白衣黑裤,周子泥白衣黑裤,都是极具单调的款式,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花半觉得这调侃没什么,如果周子泥在意的话,她就解释解释,可周子泥并没有说话,她就沉默了。
这件事就这么告终了,因为潘可飒转移了注意力,急着去玩雪。
四人租了装备,便到了成人雪场,这里坡度很大,需要站在传送带上才能上去,周围的景色都是极具简约的白,明晃晃照的人眼晕。
因为踩着滑雪板,很滑,感觉在平底上都站不稳,花半第一次滑雪,显得有些生疏,手里死死握着滑雪杖,一点点前进。
四人向着传送带走去,花半抬步走的,实在是慢,眼看间隔的距离越来越大,她看了看手中的滑雪杖,便想划着走。
周子泥见状,原路折了回来,趁着她还没开始自己瞎捉摸,摁住了她的手,“等等。”
“干嘛?”
“你想摔死吗?”
“……”
花半无言以对,毕竟他说的,还真有点可能。
周子泥顺过她手中的滑雪杖,让她重新拿,说着:“将配带握在手掌户口内侧。”
“下蹲,重力向下。”
花半按照她的话做动作。
“好,现在轻轻动,不要用力,也不要挣扎,任由它滑行。”
花半眼神坚定了些,看向前面,用最小的力气拄了一下雪地,向前滑了一点点。
她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用力也越来越大,渐渐就跟上了队伍。
到了最上面,视野变得开阔,风很大,凌乱的发丝挡住视线,花半想伸手拨开,却因为拿着滑雪杖而放弃。
祁明源和潘可飒直接冲了下去,大喊着太爽了。
花半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下去的太快了,一溜烟就到了平地上。
潘可飒站在下面向她招手,嘴唇上下动着,听不清在说什么,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花半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她不敢下去。
怕滚成雪球。
怕直接摔死。
周子泥也没有下去,看着花半犹豫不决的样子笑。
忽然,他将滑雪杖往地上一丢。
花半转头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滑雪杖,表情有些微妙,问道:“你不想玩吗?”
“玩啊,我喜欢滑雪。”周子泥坦然道。
“那你……”花半心中疑惑大增,“为什么把滑雪杖扔了。”
“就这么下去。”周子泥冲他笑。
“自寻死路?”花半惊愕。
“……”
周子泥前进,站在了花半面前,双手伸出,“来,我带你下去。”
“什么?”
“手给我,我带你下去。”
花半瞳孔微张,余光中又撇了撇这个大雪坡,仰头看他,“你想死别拉着我。”
两人对视了三秒,周子泥撇头嗤笑。
花半:“……”
“相信我,你看右边。”周子泥指了指旁边。
花半看过去,看到一对人正以他们这个姿势下降,心中恍然大悟,可是,人家那是专业教练,周子泥怎么行,再者——
视线还没收回,花半脑子直接断了根弦。
有人拽了她一下!她滑动了!
她猛地扭头,表情惊讶无比,见到周子泥一脸坏笑。
来不及指责他,花半立刻抓住他的双手。
周子泥也耐心说着:“别慌,下蹲,身体前倾。”
花半大脑一片空白,按照他的话一步步做着动作。
“幅度大一点,继续前倾,直到你感到马上就要摔倒。”
花半呼吸加快,继续下蹲前倾,她一直看着地面,清楚地看到滑雪板在柔雪上飞驰的样子。
可速度太快了,她现在只想停下,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现在来说刹车。”
花半听到,兴趣立刻提了上来,视线上移,她看到周子泥笑着,略带着些玩味,虽然很气,但很让人安心。
脑子好像自动清理了垃圾,装的进东西去了。
“保持下蹲前倾的姿势,尤其是你的头,一点都不要向后。”周子泥道,双手死死握着花半,“现在小腿用力,将滑雪板呈现内八的姿势。”
花半努力照他说的做,可滑速实在是快,巨大的冲击阻力迫使她一次次失败。
不管是努力中还是失败后,周子泥一直重复着方法,好像比她还要认真着急,花半一直低着头,用力咬着嘴唇,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逐渐的,她摸到了门道,控制地很好。
还没来得及体验快感,就到了平地。
怎么这么快。
花半只感觉大梦一场,碎发也被吹得脑后去,露出精致的五官,她扑闪着大眼,环顾四周,感觉有些不切实际。
“好玩吗?”周子泥道。
花半将游离的视线聚起焦,顿时,周围都静了下来,起初害怕的心情也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怦怦心跳和兴奋刺激的心情。
诚实道:“好玩。”
再次上去,花半站在高处,依旧有些害怕,可自己的心告诉她,她非常想滑下去。
“自己可以吗?”周子泥道。
花半沉默了一下,没有看他。
“默认了?”周子泥捡起滑雪杖,“那我在下面等你。”说着,便下蹲前倾,同时弯起两个胳膊,抬起滑雪杖。
刚想滑下去的瞬间,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
周子泥扭头,一只手轻拽着自己,花半盯着自己,面露难色,说着“再带我一次。”
周子泥扭回了头,得逞般的偷着笑了笑,然后直起身子,将滑雪杖扔到一旁,“当然可以,不过……要提前想好怎么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