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打工人与大萧条先生》婪棠

35、第35话 此世彼世

　　「我马上就到了哦」陆宁
　　周承泽看着聊天框发来的消息，如梦方醒。

　　“怎么了，”周承泽的姐姐，周承淑试探性地问弟弟。周承淑穿着奢侈，衣服袒露但不低俗，秀出一身瘦而健美的好身材。

　　这世陆宁的价值似乎和周承泽更匹配一些，周承泽要更迷恋陆宁一点。像是解锁了新的甜蜜剧情，周承泽的姐姐来访，周承泽邀请陆宁一起去见姐姐。

　　一家充满异域风情的高档餐厅，陆宁信心满满地拎着包走到门口，陆宁敏感地注意到，这是一家需要脱鞋上榻的餐厅。陆宁在门口停了一瞬，随后果断地踏进餐厅。
　　她今天穿的鞋子是全新的，袜子也是。
　　早早地起来洗澡、化妆、打理发型，包包里装好小纸巾、便携湿巾、便携补妆散粉、口红……出门前反复检查了很久，为得就是，让自己有底气镇定。

　　但是，刚刚才踏入一楼大厅。陆宁便收到了周承泽新发来的消息，「我姐临时有事，她没来，不用去那家餐厅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我们自己出去吃吧」

　　这些话说得没毛病。可陆宁身为女人的第六感隐隐作祟，鬼使神差地，她跟周承泽说既然这样那她自己去做点别的事，然后陆宁跑到了餐厅正对面的咖啡厅，挑了一个临窗2楼的位置坐下。

　　陆宁也没法解释这是为什么。她遵循心中的意志，盯着对面餐厅的门口。没过多久，一对年轻男女从“高档到得脱鞋的餐厅”里出来。两人衣着不凡，极具个性，面相神态上就能是具有血缘关系的人。
　　姐姐无谓地挑眉，似乎有些厌烦地讨论着什么。
　　弟弟心不在焉，将姐姐送上车。

　　年轻男子熟悉的脸旁让陆宁心梗，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或许是钻牛角尖吧，所以为什么突然对她撒谎呢。是因为先过来之后，发现这是一家需要脱鞋的餐厅，嫌弃她、觉得她会丢人吗？

　　陆宁扣住咖啡杯。极度抑郁中，又突然苦笑起来。她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呢？她也撒了谎，在这里干监视的活儿。

　　这天，陆宁没有给周承泽发消息。默契般地，周承泽竟也没有再给陆宁发任何一条消息。

　　陆宁感觉很孤冷，她像个疯子一样，在大夏天里，买了一件大羽绒服。她用大羽绒服裹住全身，试图营造一种温暖。陆宁成年之后，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她有皮肤饥渴症。
　　她喜欢被拥抱的感觉，喜欢深深而温暖的怀抱。

　　陆宁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于拥抱、温暖的匮乏。因为，爱只会流向不缺爱的人，所以陆宁习惯伪装自己不缺爱。
　　为什么突然敏感？为什么突然第六感狂响警报？为什么突然感觉这么冷？
　　自卑，痛苦，突然席卷而来。伪装下，是她丰富的敏感和多思又脆弱的心脏。

　　这件事情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陆宁对自己说，接下来要注意，不要犯错，不要把通过伪装假面骗来的爱弄丢。要继续好好的伪装，温柔、美丽，然后崇拜和夸赞他。要注意细节！细节！化妆的时候，脖子、耳后都要注意！还有脚趾！鞋子……

　　陆宁打开备忘录，把自己认为要注意的事情，写了慢慢一大堆。一不小心，写了好几千。
　　看着记录的密密麻麻，接下来需要每天严密执行的各种事务。
　　陆宁突然觉得喘不过起来，很压抑。和周承泽一起度过的时光，是最甜蜜最快乐的。可是，她自己独处时、不修边幅、随意扣着脚趾，散漫地进行低级娱乐的时候，她是最自在的。

　　那个贫瘠、低级、无趣、寡言的自我，一直隐藏在温柔、开朗、有趣、丰富多彩的外衣假面之下，从未消失。
　　只是，没有人会爱那个隐藏起来的陆宁。
　　所以，无论辉煌时得到了多少东西，陆宁伪装露出破绽的那一天，一切都要还回去。

　　父母也只会施压。你为什么学习不能再好一点？你看看别的小孩一个月怎么能存下那么多钱？你不能多做点家务吗……
　　陆宁没有避风港，没有可以喘息的空间。陆宁是只能不断给自己上发条的鸟。一旦停下上发条的动作，这只小鸟，就会从空中沉沉地摔下去。穷人是没有试错机会的。
　　专业选错了，工作找错了，恋爱谈错了。

　　“你这一年的时间在干什么？”招聘市场会指着这片迂回的空白问。
　　倘若不能粉饰出一片充实自我、具备价值的进展，他人就会掐着你的喉咙，告诉你，减分、减分、减分。

　　“我这段时间在休息。”
　　“在休息？什么也没干？！”
　　“对，我其实没有去学习什么新知，没有投入新的工作，没有培养新的技能，我什么也没做。”

　　“what？！”
　　“我就是觉得累，什么也不想做。”
　　“好了，你可以走了。”

　　看吧，哪有什么试错机会。履历必须一条压着一条，人生里不可以出现毫无进展的阶段。
　　毫无进展的人生阶段也是人生阶段啊？
　　不好意思，社会可能不太需要这样的人。
　　什么叫社会需不需要？毫无进展也是进展。

　　别搞错了，我生来是人，我生来享有人生，我即人生，我即社会。

　　陆宁又强行打起精神伪装，精致背后是敏感脆弱、是极度抑郁。陆宁不敢深思周承泽到底背后有没有瞧不起、有没有介意自己那些贫穷丑陋的角落，然后她吃惊地发现自己被周承泽圈进怀里。

　　“我爱你，陆宁。”
　　“我爱你。”

　　那个前一天一句话都没说的男朋友，见面就把陆宁拥抱揉碎在怀里，“我不可以失去你。”怎么样都可以，但我不能失去你。
　　这话说的，好像他曾经失去过陆宁似的。

　　他会好好注意陆宁每一个敏感的点，避免触碰到。如果陆宁不喜欢去脱鞋的地方，那就不去好了。只要陆宁还爱着他，做什么都可以。
　　周承泽跟魔怔了似的，加倍地爱着陆宁。他用爱人的眼神望着陆宁，他突然更加成熟了许多，简直是完美男友。

　　“是我不能失去你。”陆宁在心里小声吐槽，明明是她眷恋周承泽坚定温暖的拥抱、是她眷恋周承泽的长相、气质，当然还有掏钱的大方。周承泽失去了她，能找到无数更好的，但她却很难很难再找到一个比周承泽更好的。

　　“你爱我吗，陆宁？”周承泽在这段恋情中的表现完美到这份儿上了，他居然还惴惴不安着。
　　“当然，我爱你，不会更爱了。”陆宁低语答道。你是我人生里唯一一个满足了我所有贪婪的人，我甚至不知道，我有哪一点配得上。我既没有惊人的美貌，也没有足够的智慧，只有各种拼命掩藏的丑陋。
　　可能有一天，你发现了我本质庸俗拜金，渴望被人艳羡，喜欢得瑟，就会离我而去了。

　　————————————

　　「所以是小说，这世上不存在真正的理想爱人」詹行歌
　　「理想爱人源于人们的幻想」大萧条
　　「人类如此擅长欺骗他人和自欺欺人」大萧条

　　「啊对对，我今天要吃灌汤包！鸡蛋灌饼！米线！馄饨！拉面！水果切！豆花！GO！干饭干饭」詹行歌
　　「每样我都能点一份，真是太爽啦」詹行歌

　　————————————

　　彼世界，詹行歌去世后的数年。

　　喜欢冰块牛奶哈密瓜、住在阁楼的陆宁，在和陆父吵架，“我知道这么大岁数了，我不相亲、不结婚、不生小孩很奇怪。”
　　“我知道以后我老了没人养，爸爸。”
　　“我知道这世上的多数人，都得结婚生子买房还房贷养孩子……”
　　“可是好累啊，我不想过这样的人生，我自己都没有过上我自己想过的人生，我哪有格外的力量去爱，我还怎么能去讨论下一代。”
　　“我怎么能？”

　　陆父在电话里骂骂咧咧。

　　陆宁扒着小小的窗户向窗外眺望。这世界萧条得厉害，AI把大批的人类赶下了工作岗位。司空见惯的失业现象加倍变成了所有打工人必须面对的现象。
　　AI没有错，AI是生产力的革新，AI是新的生产工具。

　　那明明生产力在进步，取得了质得飞跃，那人类大众为何再遇苦难？

　　“够了，到此为止吧，是，是我丢人显眼。今后就当没有我这么个女儿吧。”陆宁挂断电话。
　　老板格雷签订了AI内勤合作协议。
　　陆宁，要被优化掉了。这个居住多年的逼冗阁楼，她再也没钱住了。去哪里呢？钢筋混凝土所到之处，皆代表着昂贵的价格。小小打工人，又哪有钱呢？

　　去荒野吗？

　　陆宁打开短视频，第一个短视频正在试图分享荒野求生技巧。分享给人们如何在动物灭绝，河流污染的城市群之外，像个野人一样生存。
　　蜗居在城市群中的人们，被亨利媒体在内的舌喉恐吓了大半生，本来对于无基建生活感到十分恐惧，近些年却纷纷掀起了探究荒野生活的热情。

　　陆宁划到下一个视频，一个叫“谢卫英”的实名账号，「AI没有错！AI是工具！那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落魄精英相貌的人毫无形象地嘶吼着，「问题在于谁掌握工具！问题在于工具创新的利益到底是谁在享受！是少数人，还多数人！」
　　激起评论区阵阵热烈地讨论，有人激进，有人悲观，有人心存希望。

　　陆宁关掉短视频，胡乱地收拾东西。她累了，于是独自荒野走去。

　　评论区的发言不断刷新——「你不生、我不生，让那群吸血鬼再也无血可吸！」

　　同时，一条惊人的新闻正在飞速攀升至第一。
　　「全球顶级奢豪，弃地球而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9 23:35:18~2023-04-15 01:0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什么枫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