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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踮起脚尖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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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闹铃如约而至,被梦魇困扰的我将眉头紧锁,但身体仿佛被上了发条如往常一般翻个身关掉闹铃。我将手臂高举过头,睡意被寒冷驱散,我感到手里握着一个棱角分明的东西。我摊开手掌,看到一张黑色的储存卡。我猛地坐起身,朝床头柜看了一眼,熟悉的闹钟和仙人掌盆栽,还有一台从未见过的DV机。我拿起机子,熟练地开机,推开卡槽,将储存卡放进去。当影像悉数展现在眼前,我不禁蹙起眉头,回想着昨晚的梦。原来一切都不是梦,而是孟华回来过了。我光着脚走到书架前,发现那上面的水晶球少了一个。
我单肩背着书包打开房门,看到餐桌上摆好的碗筷,旁边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一盘白面馒头,穿着格子睡衣的俊俊把下巴靠在餐桌上,耷拉着眼皮。林姨从厨房端了一盘青菜出来,正好看到刚出房门的我。
"过来吃早饭吧。"
林姨拿过放在俊俊面前的碗,盛上满满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又拿过摆在对面的空碗帮忙盛满。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想要分清这是梦还是现实。我看到俊俊抬起沉甸甸的脑袋,拿起盘子里的一块馒头,接着把盘子推向对面的位置。我明白这不是梦,是用利益堆砌而成的如梦般的现实。
我在俊俊的对面坐下,看着厨房里林姨忙碌的背影,还有对面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小米粥的俊俊,从前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十八岁的我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妈妈在厨房进进出出的身影,还有爸爸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饭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十几年不变的稀饭配馒头的标配早餐不知何时已经吃腻但奈何也已习惯,可如今我才发现那时候觉得习以为常的晨间时光也许是很多人所向往和渴求的。心不在焉的我不小心把手碰到了发烫的铁锅,我本能地缩回手,却把面前的碗打翻在地。林姨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看到我蹲在地上把摔碎的碗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别动了,你别动了。"
林姨不耐烦的语气只让我觉得心里仿佛被一块石头堵住了。
"你没事吧?"
我盯着俊俊被棉袜包裹的脚,因穿着棉裤而变得臃肿的腿。我抬头看着俊俊,他的嘴被塞得圆鼓鼓的,仍然在不停地咀嚼,眼神里充满担忧。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今天放学后,记得在校门口等姐姐,姐姐去接你。"
俊俊咽下嘴里的馒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将地上的碎片扔到垃圾桶里。林姨从阳台拿来拖把,把地板拖干净。我拿起盘子里的一块馒头塞到嘴里,径直走到门厅换上运动鞋,关上大门。
今天是二月二十七号,高考倒计时一百天。教学楼的走廊外围粘贴了数条写着激励考生语录的红色条幅,每个班级里的每块黑板上都用红色的粉笔划分了一块单独的区域用来记录高考倒计时的天数。学校计划利用早读的时间召开全体高三师生的誓师大会,因此大家今天都来得格外早。当墙上时钟的时针走到"8"的时候,赵老师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示意大家到大礼堂的门口集中。我扭头瞟了一眼身后趴在桌上睡觉的徐诺,把手背在身后,用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桌子。
大礼堂的门口聚集着熙熙攘攘的学生们,老师们站在台阶上用别在腰间的"小蜜蜂"维持着秩序,学生们一边按照顺序排队一边仍然和周围的同学们闲聊着。紧接着,大家按照班级的顺序一个班一个班地进入大礼堂,没过一会儿便轮到三班了。大礼堂的座位是阶梯式的,三班的位置在中间偏前,而我刚好坐在正中央的位置。我的视线牢牢地钉在舞台左侧站在讲台后面的程翊身上,眉头紧皱,他正对着手中的稿子念念有词。前两天,赵老师找到我和程翊,他打算从我们两个中间挑选一位作为高三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赵老师,我想,还是让程翊来吧。"
办公室里,我把手背在身后站在赵老师面前,一旁的程翊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摆出一脸正经的样子。
"你想放弃?"
赵老师抬头,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程翊,你可以吗?"
我感到程翊的视线往我这边扫
我感到程翊的视线从我脸颊划过,之后他对着赵老师点了点头。
"既然孟华同学都主动把机会让给我了,我也不能辜负她一片好意。"
我微微蹙眉,对他惺惺作态的模样感到莫名的不适。
"行,那你好好准备。机会难得啊!"
"知道,赵老师。"
没等他们两个人寒暄完,我朝赵老师微微鞠躬,紧接着快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程翊马不停蹄地跟在我身后,在楼梯的拐角处追上我。
"你为什么把机会让给我?"
我没有停下脚步,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觉得你更合适。"
程翊冲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我抬头诧异地看着他。
"以退为进,你还真有点本事。"
我垂下眼眸,眼珠不自然地向下瞟,他的目光总令人不寒而栗。我想绕开他往上走,但他突然走下一级台阶,我低头看着他愈来愈近的脚步,只能不停地往后退,直到墙壁的冰冷侵袭全身。
我抬起手臂挡在我和程翊之间,他慢慢地俯下身,我将头撇向一旁,他的鼻息在我耳边不怀好意地游荡。
"我会准时收看这次播出的,期待你在舞台上曼妙的舞姿。"
后脊背一阵发凉,那时程翊在徐诺身后游走的侵略性的眼神仍历历在目,我用尽全身力气将程翊推开,他趔趄地往后退,却及时抓住楼梯的扶手才没有摔倒在地。
但程翊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他怒气冲天地向我逼近,扬起手臂,而当时的我没有感到畏惧,依旧眼神凛冽地瞪着他,毫不避讳。也许程翊没想到我的反应会如此平静,不喊也不躲,又或许平静湖水下暗流涌动的怒意在眼底升起,令他感到一丝害怕。程翊高举的手停在空中,他慢慢收紧拳头,气急败坏地甩开,转身离开。等他走后,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急促地呼吸着,嘴里的血腥味弥漫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里的肉被我咬破了。
"滋—"
音响发出刺耳的杂音,宛如一把钩子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同学们,安静安静!誓师大会马上开始了!"
赵老师一个人站在台上举着话筒,扯着嗓子地维持着几百号人的秩序。当所有高三的师生都入座后,校领导才开始进场,他们坐在最前排的位置,离舞台最近。
等到校领导全部入座后,誓师大会也正式开始了。大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困意渐渐袭上脑袋,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做的梦,让我感到仿佛只有身体在休息而意识却被占据。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学生代表程翊同学上台发言。"
程翊挺直脊背,从容大方地走上讲台,他拿起讲台上的麦克风,朝大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脸上的笑容充满自信。
"敬爱的老师和家长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三三班的程翊。我今天非常荣幸能作为学生代表站在这里发言。首先,请允许我代表高三全体同学对辛勤教导我们的老师,辛劳陪伴我们的父母由衷地说一声,谢谢!"
程翊又一次面向大家深深地鞠躬。
"其次,我还想对一路并肩作战的同学们道一声感谢,感谢一路上有你们的陪伴,让我不曾感到孤单。"
我看着程翊面带微笑的脸庞,我想象着那双装满真诚的眼睛里藏有多少赝品。当程翊向同学们表达感谢的时候,他左手握拳轻轻地敲着桌面,而他的目光似乎是朝着我的方向。我皱着眉头,听到耳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我转头看到徐诺煞白的脸色,额头上还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你...?"
我刚想出声询问,便听到后排传来一阵骚动。台上慷慨激昂的演讲戛然而止,我回头看到有两三个同学围在一起,坐在四周的同学们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后排的老师们上前查看情况,并且指挥同学们先回到座位上,之后有一个男老师搀扶着一个男同学离开了大礼堂。
赵老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台,他本想用程翊手中的话筒,但程翊的眼中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赵老师只能转头冲着讲台上的固定麦克风说话。
"嗯...刚刚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现在已经在...处理了,大家不用担心。我们誓师大会先继续进行。"
而程翊将话筒放到讲台上,头也不回地走下台。赵老师看着程翊毅然离去的身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那也只是转瞬即逝。赵老师故作镇定地继续主持誓师大会下一个环节的演讲。
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誓师大会还是准时在八点半之前结束了。校领导们先行离开,之后老师和同学们才陆陆续续地结伴离开。徐诺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要不要去医务室?"
徐诺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我陪你去下厕所吧!"
我拉着徐诺的手臂扶她起身,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搀着她的手臂,步履缓慢地走出大礼堂。
我站在走廊的护栏前,眺望着在走廊另一端的教室,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大礼堂里究竟有什么秘密?那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女生是谁?是徐诺吗?她和程翊之间发生过什么吗?今天晕倒的那个男生又是谁?他是故意晕倒的吗?他和程翊之间也有关系吗?
头脑里仿佛被塞进一颗缠绕得杂乱无章的毛线球,一时之间无法理清思绪。
我感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转头看见徐诺站在身后,她的眼眶周围微微泛红。
"好点了吗?"
徐诺点了点头,面色比刚刚红润了许多。
"可能是早上吃坏了肚子,现在好多了。"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想要问出口的话却如鲠在喉。
"徐诺..."
"我没事。"
徐诺的嘴角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
"别忘了,我还欠你一次。"
徐诺垂下眼眸,默不作声。
"等等放学,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
上午放学后,我和徐诺走到学校旁边的一家五金店。
"老板,请问这里开锁吗?"
坐在柜台后的老板探出脑袋。
"什么锁?"
徐诺挽起长袖,露出戴在左手手腕上的银色手饰。
老板站起身,仔细地打量着手饰上的锁孔。
"开是可以开,不过要费点功夫,而且可能会刮花你的手饰。"
"无所谓,开吧。"
老板走到柜台深处弯下腰拿了几件工具回来,着手进行开锁工作。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
"我记得是十岁的时候,我在电视上看了一部电影,叫《跳出我天地》。它讲了一个来自底层矿工家的小男孩Billy一步步成为首席芭蕾舞者的故事,那时候的我在那个男孩身上看到了某一种可能,我幻想着有一天舞台上的那束光也能照在我的身上。但是,当我去学舞蹈的第一天,我就想要放弃了。我想过会很辛苦,但却没想到会那么辛苦。"
"每次上完课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散架了,每次也都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来上课了。可是,当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哭红的眼睛,贴着膏药的肩膀,绑着绷带的脚踝,伤口重新裂开或者已经化脓的脚趾,我咬紧后槽牙,想着都已经坚持到这儿了,离梦想中的舞台就差一步了,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放弃。"
"毕业汇报的那一天终于来了,即使台下的观众只有几位老师和几位一起练习的伙伴,舞台也只有四分之一的篮球场那么大,但我总算可以穿上自己攒了几个月的钱买下的第一件芭蕾舞裙,我终于可以登上舞台跳一支舞,尽管只有短短两分钟。"
"就是那两分钟让我忘了两年以来的所有伤痛,我想这就是舞台能带给我的力量,所以我一定走到更大的舞台上,拥有更多更强大的力量。"
"可终究是我自己太天真了,更大的舞台需要的,不只有更多的坚持,更多的努力,还有..."
"...更昂贵的代价。"
徐诺带我到教学楼的天台,我们从爬梯上到天台的水箱顶,徐诺坐在我的侧后方,身旁放着已然断成两截的银色手饰。
"原来不是所有伤痛...都能被消解的。"
徐诺眺望远方的眼神空洞无物,她紧抿嘴唇,神色毫无波澜地诉说着一切。
我抚上她握成拳头的手。
"也许你觉得你做错了,那他们呢?"
我皱着眉头注视着徐诺的侧颜,缓缓地握紧她冰冷的手。
"你的错不能消除他们的错。既然错误可以被纠正,那这代价,我们付我们的,他们付他们的。"
徐诺转过头看着我,眼眶盛着满满的泪水,风一吹便洒了出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任泪珠不断地下坠,却使劲地咬紧后槽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松开拳头,反手用力地抓住我的手,即使两手冰凉,但可以紧握在一起,相互取暖依靠。
我和俊俊站在天鹅舞蹈学校的楼下,我蹲下身,将手中的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白色的舞鞋和黑色的练功服。
"这是鞋子和衣服,等等上去了以后先把它们换了,看看合不合身?"
俊俊紧紧地抓着裤子两边的裤缝,神色犹豫,眼神流露出胆怯。
"这样,妈妈知道了以后会打我的。"
我把舞鞋和练功服装进袋子里,把袋子拢进怀里。
"你不说,我不说,妈妈就不会知道。如果...如果有一天妈妈知道了,我来替你和妈妈说。"
俊俊转头,愁容满面地朝楼梯上方看了一眼。
"会有男的来学这个吗?"
我盯着俊俊摇摆不定的眼神,这才意识到他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当然有,而且还有很多。我想大家大概都是受了Billy的影响吧。"
"Billy是谁?"
"一个学芭蕾的小男孩。"
俊俊紧抿着嘴唇,又抬头看了一眼楼梯的上方。
"这样,你自己想清楚要不要上去。我去那边的便利店买两瓶水。"
我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俊俊,站起身走向便利店。
我拿着两瓶矿泉水走出便利店,却没看见俊俊。我四处张望,都没有俊俊的身影。我赶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我没有存俊俊的手机号。
"孟华姐姐,我在这里。"
正当我准备抬脚往外走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俊俊的声音。
我转身循着声音的方向往上看,看到俊俊在上层的楼梯口向我招手,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台阶,深深地呼吸一口,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以后不准随便乱跑了。"
俊俊拼命地点了点头。
俊俊抓着我的袖子,带我走到一面贴满海报和照片的墙壁前,他指着照片上一个在舞台中央穿着雪白的蓬松的芭蕾舞裙,高昂着头颅,踮着脚尖的少年。
"他就是Billy吗?"
我的眉头微微蹙起,全神贯注地看着照片中的少年,总感觉似曾相识。
"来了。"
穿着一身练功服,盘着头发的徐诺弯下身,眼角带着笑意地看着俊俊。
"你是俊俊吗?"
俊俊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好,俊俊。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
俊俊用手指了指照片中的那个少年。
"那我可以见到Billy吗?"
徐诺先是一愣,之后看到俊俊手指着的照片中的少年,神情恍然。
"当然可以。"
俊俊露出欣喜的笑容,抬头看着我,我也冲他微微一笑。
"俊俊,我们先去把衣服换一下,走。"
徐诺直起身子,领着俊俊走进大门。我驻足看着照片中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少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发强烈。
我走近正在排练室门口的长椅上换鞋的徐诺,我站在她的对面,身子向后靠着墙壁。
"刚刚照片中的男生,你认识吗?"
徐诺抬头看着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孟华...也认识吗?"
"认识。"
"他叫什么?"
徐诺放下蜷缩的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长椅上。
"杨韶。"
"杨韶..."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我仿佛被人按在水中拼命挣扎,水蒸气不断漂浮升空,人们的嘲笑不断砸入我的耳中。我的头发被人用力地撕扯着,凄凉的嘶吼声、尖叫声被困在空荡的后巷。我被推倒在地,刺鼻的鱼腥味钻入鼻腔,在湿漉漉的发丝之间我看到了一个人挡在我的身前,紧接着他被无数双手禁锢住,被人一头按在水中,他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
在昏迷之际,我好像看到了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斓的泡泡,我用手指戳破了一颗有一颗。
"这个给你,永远不会消失的泡泡。"
那个人拿着着一颗水晶球,水晶球里一个小女孩拿着一串糖葫芦,将水晶球摇一摇便有漫天的雪花飞舞。我抬头想看清他的模样,但奈何温暖和煦的阳光太刺眼。
我捂着头,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我无力地跪在地上,忍不住地发颤。
"孟华,孟华!"
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我的脑袋已经濒临爆炸之际,心脏仿佛要冲破我的喉咙。
"两百焦耳充电。"
"两百焦耳充电完毕。"
"准备除颤,clear。"
我感到昏昏欲睡,身体疲乏至极点,太阳穴仍在隐隐作痛,可我连抬手的力气都耗尽了。
"白幼梦,白幼梦。"
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唤。
我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我的四肢被茂密的草丛包围,泥土芬芳的气息包裹着我。我慢慢地坐起身,满腹疑惑地环顾四周,遍地的风信子汇成一片紫色的海洋,而这里却鲜少人而至,甚至连飞鸟虫蚁都不曾见过。不知走了多久,我看到一颗枝繁叶茂的山楂树,树下站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我喜出望外地朝她跑去,脚步也变得轻快。
我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当她转过头后,我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她的模样和我长得一样,那一刻我甚至忘了如何呼吸。
"你是白幼梦吗?"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我缓缓地退后了一步,警惕地打量着站在我眼前的她。
"你是...孟华?"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并不,这只是你以为的我的样子。"
我咽了一下口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哪儿?你为什么在这儿?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你的梦境。"
我微微歪了歪脑袋。
"我的梦境里怎么会有你?"
"是你想象中的我。可能是...快要承受不住了。"
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怒火从眼中迸发而出。
"对,我不想要承受。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所有的罪,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你自己去承担,凭什么要我去承担?"
她垂下头颅,像一只破烂不堪的洋娃娃任我随意摆动。
"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即使我想要亲手去改变一些事,也不可能了。"
我喘着粗气,抓着她的双手缓缓地卸了力气。
"就算我能回去重来一次,那时的我会做出不一样的决定吗?大概率不会吧。"
她伸手扶着一旁凹凸不平的树干,将后背靠在树上。
"但你不是我,你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我皱着眉头,眼神充满着戒备和怀疑。
"那为什么是我?"
她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某样东西,在我眼前摊开手掌。
"因为它。"
我睁大自己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手心里那块破碎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