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三番一掷

3、第 3 章

　　萨弥再三催促元俢朗索要结果，而家里也致电了好几次提醒他周末的聚餐，他索性约了萨弥参加家庭聚会。有时候不一定非要考虑场合气氛谈吐修饰之类的俗物，效率似乎来得更为合理，一次性解决两件无聊的事，成就感斐然，只是须得偶尔为之。
　　隋安看到萨弥的时候，挽了个光彩十足的微笑：我不知道你要来，早知道我们可以一起搭伴儿过来。她的亲热像是裹了毒的糖。
　　我也不知道你会来，本以为是私人聚会，我还想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呢，看来并不那么私密。萨弥适度的迷惑适度的讽刺。
　　是么？实际上你应该感到荣幸的，而我，是作为元家的准媳妇儿参加的。隋安笑意渐深，不怀好意：萨弥，待会儿要怎么介绍你呢？修朗的前女友？嗯，还敲了一笔丰厚的分手费，不，“敲”字用得不好，是“偷”，“偷”才对！那个D&G的限量蛇皮拼接包你卖了多少钱？别不识货被人坑了——
　　嘿，我说，你们这对好朋友的音量可不可以小点儿？我妈最害怕呱噪的女孩儿了。元俢朗顺手把她们拥到角落，虽然他很喜欢看明争暗斗的戏码，但并不见得一定要惹家里人不痛快。
　　修朗，过来一下。元勋宁微笑着。
　　好的，爸爸。修朗向女士们致歉后，跟着元勋宁进了书房：爸，用不着这样，我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萨弥找我商量公事，而我没有其它多余的时间，就顺便把她叫到这儿来了。他先声夺人。
　　我不管你耍什么把戏，但没必要惹隋安不高兴。元勋宁提醒着。
　　是你喜欢隋安，不是我，我没有惹她不高兴，也不会和她结婚。如果你舍不得隋安，可以考虑争取她当你的情人，只是你的情人不能是我的二码。好歹我跟她一起长大的。元俢朗漫不经心的调笑。
　　修朗！元勋宁有些恼怒。
　　失陪。秀朗把僵直的空气很干脆地留给了元勋宁。
　　你的设计近似于垃圾。元俢朗已经没了应酬的耐心，开门见山：萨弥，你觉得你是个怎样的女人？
　　自信，可能有点自信过头。萨弥像是毫无准备就要进行期末测验的孩子：有很多欲望，而那些念头或是做法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说不出更漂亮的话，索性就摊开了性子。
　　那好。你爱我吗？元俢朗连语气都不加修辞。
　　干嘛问这个？爱不爱跟我的设计没有任何关系！元俢朗，你存心羞辱我？
　　爱不爱？
　　——爱。
　　萨弥，你是个聪明女人，但需要提点。你的欲望在你的作品里没有任何体现，跟在别人屁股后面随大流是最不入流的行为。如果没有灵感，最好的方法就是挖掘自己，你不明白上一秒的你，不了解下一秒的你，甚至不坦白现在的自己！但连什么是灵感都分辨不出来的话，那就什么都不要做，做什么都是愚蠢的。萨弥，你爱我，就让我感觉到你的衣服也在爱我，所以你现在最好转个方向，帮我做套礼服，我穿的，适合绝大多数社交场合，而其中的气氛需要你自己设定。做得好的话，我会穿上给记者拍照。
　　修朗——萨弥有些颓唐，又有些明晰。
　　元俢朗从来不会把女人逼入绝境，可能在时间充裕的时候玩个小游戏，绅士风度是素养之一。他很快的逃出了可笑的聚会开车去了酒吧，松弛心情。周围美丽优雅的女士时不时利落的搭讪，无奈性，欲缺货，只好演示礼貌的“哑剧”，对要求不置可否。年轻的酒保无聊的拿笔在便条上写画着，那支银色的金属质地的钢笔，是毕妠喜欢的。
　　实际上毕妠喜欢那支笔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摸摸躺在元俢朗笔袋里那支不受宠爱的钢笔。高一的期末考试，下课铃响了，全班雀跃欢呼，因为寒假快来了。同学们都迅速时候了书包准备各自娱乐，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了毕妠和元俢朗。喂，我说，你能把你的钢笔借我看看吗？毕妠涨红了脸要求着。元俢朗很吃惊，是超级吃惊，因为这女孩儿从入学到现在在班级里说过的话十个指头就能数过来，基本属于被遗忘的一群，他几乎记不起她的名字。可以给我看看吗？毕妠再次要求。可以。元俢朗应着，从包里掏出一只黑色派克笔。不是这支，是银色的。她使劲儿摇头。哦，那支啊。他递给她，她高兴的把笔捧到手里，高兴到忘乎所以的程度，看了又看，许久后才小心翼翼的还给了他。元俢朗很稀罕这女孩儿的单纯，像是罩在玻璃里的珍珠：那个谁，这笔送给你好了。他把笔放回她手里，她瞪大了眼睛：真的？真的，反正这笔也不值钱，你喜欢就拿去好了。元俢朗急切地装出成人式的大度。谢谢！还有，我不叫那个谁，我叫毕妠。毕妠郑重其事的向他鞠了一躬。
　　元俢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每次想起这个场景就控制不了颜面神经：结账。顺便把你的笔卖给我。
　　三天后，萨弥把草图传了过来，是礼服样式的小西装，少见的一扣式，下摆借鉴了一般的西装背心的设计，低腰窄脚的西裤配着细式白色的腰带。你制个样出来，改天我来试穿，细节处要修改，大体上不错，袖扣我希望你也能配合设计出来，跟衣服的气质统一，最好专属我。元俢朗致电萨弥。
　　你认可了？萨弥在电话那头几乎尖叫：虽然我还没设计过饰品，不过，我会努力的！
　　图纸是一个样，衣服可能是另一个样，别高兴得太早。提醒你，男人的袖扣跟女人的戒指一样重要。
　　跟结婚戒指一样重要？她笑他的爱情观。
　　我跟衣服结婚了。他说了一句伟大到恶心的话。
　　感觉到爱了吗？我爱你。萨弥试图表白。
　　衣服做好了通知我。元俢朗对某些“想吃回头草的马”不抱好感。
　　趁着没有社交的夜晚，元俢朗去沙龙把头发搞了个利索，特地请发型师不要吹干，开着车，洗发水的味道就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来，生出了还在学生时代的错觉。为了这美好的错觉，他甚至准备亲自下厨犒劳自己，超市里什么都新奇，很快的，购物车就被塞满了。眼前的女人眼熟，他随意的看着撑着腰在冰柜前选购牛奶的孕妇。妈的，我认识她！元俢朗差点儿失态，立马掏出手机：毕妠，马上来我家！重大新闻！
　　我来了！男鸡婆，有什么八卦屁就快放！老娘正在游戏里通副本呢！妈的，为了你，直接飞出来了！毕妠气喘吁吁的陷在沙发里，元俢朗晃着手里的红酒，直直的看着毕妠，没有回应。你到底说不说？她有些恼。
　　记得那个跟我私奔的女孩儿吗？他缓缓的吐字。
　　怎么啦？毕妠拿过他的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我看见她了，她怀孕了。元俢朗有点儿失魂落魄。
　　挺好的，说明你没有毁了她！毕妠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
　　对呀！我们来开个庆祝party吧！元俢朗瞬间恢复了神采，一如既往的痞气。
　　如果说“赠笔”是他们友谊的开端，那“私奔事件”就是这段友谊的转捩点。在没有任何风雨之前，元俢朗和毕妠只属于供给关系。毕妠抄元俢朗的作业，吃元俢朗的零食，偶尔借元俢朗的PSP打发上课时间。元俢朗呢，则十分乐意助长女孩儿的堕落。当然，他们的友情比较地下，差生和优生的社会鸿沟明显，没人会相信类似的关系，而且此类关系谈不上光彩。同学们绝对认可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臭水沟里摸索的老鼠和不当王子的骑士，顶破了天都搭不上界。总而言见，这是具有完全实验精神的物理关系。高二下期，元俢朗失踪了，连同邻班的校花，毕妠只是苦恼没有作业可抄又得看老师的嘴脸，大家开始传他们私奔了，她觉得荒谬透顶，“私奔”这个词只可能出现在简奥斯汀的小说里。那个干燥的初夏夜晚，元俢朗落魄的站在毕妠家门口，声线沙哑：我在私奔，借我点儿钱吧！毕妠“哦”了一声，转回家从爸爸的口袋里迅速的摸了二百块钱给他并祝他私奔愉快。一个星期后，他们被顺利的抓回了学校，这是大人的世界，无处可逃。那个校花两个月后便出了国，据说是怀孕了，在国内呆不下去了。真的怀孕了？毕妠随口的问。嗯。元俢朗随口的应。然后沉默了半响，她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恭喜你结束处。男生活，性。生活愉快吗？至少说明你的生殖能力很强大。
　　学校之那以后不再是令人愉快的地方，男生不停的调侃着询问着丝丝着迷的做，爱细节，女生则害怕接触他，仿佛看一眼就要怀孕似得。现在他真的是个“王子”了，“人格破产王国的贱男王子”。毕妠开始主动跟他公共场合讲话打闹，放学后理直气壮的挽着他的胳膊向前走：你都不是处。男了，还羞涩个什么劲儿啊！她帮他克服了这个伦理社会和潜在抑郁症，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指责。
　　毕妠问元俢朗为什么要那样做，他根本不爱那个百分百的女孩儿。元俢朗只是傻笑，把原因埋成了秘密。而毕妠也不打算告诉他，为了他，她挨了爸爸一顿胖揍。
　　毕妠，把你老公叫出来，我们出去好好吃一顿！元俢朗打定主意非要庆祝不可。
　　给个理由先。毕妠喝光了酒。
　　为了我伤害过的女人能够幸福的生活！
　　这个理由不够，你伤害过的女人太多，前面还要加个定语，第一个，第一个伤害过的女人。毕妠很严肃的说：这样才对！我给念生打电话，你定好After Five的位子，我减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