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归》将月白

4、可怜的林小四

　　林四用手将耳朵堵上，就像是她又听到了那些声音。

　　国师神色悲痛的看着她，轻声安慰道：“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回到了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你可以改变这些事了。”

　　又指着外面的草木，说道：“你看，春天到了。”

　　顺着国师的看去的方向，林四看到院子里的树上长出了嫩绿的枝芽。

　　“是啊，春天到了。”

　　林四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带着一丝怀念。

　　她看了许久，久到商铭过来问，她们要不要吃些东西，林四这才回过神。

　　时间不知不觉的居然已经晌午了，林四看着手上的杯子，对商铭摇了摇头。

　　“我还不饿，暂先不吃了。”

　　林清越用余光看向国师，心中好奇，为什么他面上看不出意外。

　　被这么一打断，林四不再看向院子里。

　　而是再次说起那些事。

　　林四垂眸，看着完好无损的双手。

　　“那个时候，我虽然被商铭救了出来，但我的双手却被人彻底打断了，无法恢复。前些年更是无法连个杯子都无法提起。”

　　林月安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要知道她对自己的这一双手最满意不过了。

　　知道林四的手曾断过后，林月安便觉得她好像可以原谅林四的这些话，和她以前的那些坏脾气了。

　　“再后来，还是跟着您修行后才好些，但还是也不能经常使用。”林四苦笑了一声，“我的手终究是无法恢复的。”

　　明明林四的声音，和平常一样没什么情绪，但林清越就是听的越发心疼，恨不得马上出现在林四出事的那个时候，在她的旁边抱抱她。

　　“在商铭救走我的时候，夏子惜曾发现过我们，但却没有告诉季宇承。”

　　“后来，我在外面总是出现各种危机，甚至还有几次差点死去。”

　　“若不是西北方叛乱，夏子惜又是其中一个，而我在一次对战中，认出其中有个人，就是多次刺杀过我的人，还真不知道是谁要害我。”

　　林四冷笑一声，道：“毕竟，想害我的人可不少。”

　　“后来宇志哥带军夺回了皇权，救出了今上，又与叛军打了半年之久，胜了。”

　　“但夏子惜却不见了，直到十年后，夏子惜才再次出现，被我捉住。”

　　“我曾问过他，我家可与他有仇？他却说没仇，只是因为他那天不高兴罢了。”

　　林四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又流了下来，恶狠狠地说道：“不高兴？我林家死了那么惨的原因，就是那个恶鬼不高兴？！他注定会下地狱的，我等着他。”

　　她说完之后，又似恢复原样了般：“我本想杀了夏子惜替我哥他们复仇，但没想到他当晚就自杀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整个牢房都烧起了火，不论用什么灭也灭不了，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牢房烧的一干二净。”

　　林四顿了顿，继续说道：“他就像在嘲笑我，嘲笑我的无能为力，嘲笑我无可奈何。”

　　林四本不该继续往下讲的，但看着国师那双倒映着她自己的双眼，她突然觉得不甘。

　　为自己，也为商铭……

　　为此，林四接着说了下去。

　　“事情本该就此结束，但夏子怡却带着我们进入了一个古墓里。”林四遥遥地看向远方，“古墓的墙上有一个阵法，您看过阵法后，问我想不想回到过去。”

　　“我想啊，我当然想啊！早在我遇到夏子惜的时候就想了。”林四语气放得很轻，“我想的发疯啊！我不知道您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回来，我只知道您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一定能回来。”

　　林四歪着头看向国师，道：“您知道为什么您会帮我回到过去吗？”

　　林四死死的盯着国师，一字一顿的说道：“您愿意帮我回来的条件是救下商铭。”

　　林四颤抖着声音，似笑非笑道：“国师大人，你知道杀了商铭的人是吗？”

　　国师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四声音似毒蛇吐舌一般，在国师耳边环绕：“是费尘宣啊，国师大人，是您的好师弟，费尘宣啊。”

　　国师痛苦的微闭着双眼，再睁开时，看向林四的眼神怜悯又哀伤。

　　“我很抱歉，让你如此悲伤。”

　　语气里的悲痛，让林四恢复了些神智，她不再那么激烈。

　　也或许，刚刚的那些话，彻底释放了出来。

　　林四感到一丝疲惫，她想睡会儿。

　　但不行，她的事还没完呢，怎么能睡呢？

　　怎么能呢？

　　想着，林四哽咽着问道：“国师大人，您知道他是前朝太子的后代吗？”

　　国师明白了什么，神情越发悲痛，颤抖着说：“我不知道。”

　　林四以手掩面，自嘲的笑了笑。

　　她知道现在的她一定像一个疯子，可她早就疯了啊，早在遇到夏子惜的那一刻，就已经疯了。

　　林四回忆般呢喃道：“费尘宣他不满于现在的身份，他想重新前朝，想成为下一个天下共主。”

　　心中的恨压抑的太久，她自己也没没想到这次拜师会没控制住，释放出来。

　　可她真的好恨，恨这个世界，恨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她的恨太多太久，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都在恨着什么。

　　或许，她也是恨着国师的吧，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商铭也不会死去。

　　“林四……”回忆里的那个人，像风铃一般清脆的声音，将她带回那些美好的时光。

　　“林四……”那人的声音逐渐转变成，身体里另一个人的声音。

　　“林四，你在做什么？！”

　　林月安带着恐惧又失望的声音，被分成了无数人的声音，他们也是这样恐惧又失望的声音，一遍遍的提醒着，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那些尖锐的声音，在指责她的时候，不断打磨着她身上的恨，将其刻入骨髓，融入灵魂。

　　她早就不是原本的林月安了，现在的她是一个由恨意所支配着的恶鬼。

　　一把他们所创造而来的无情的武器。

　　在有人想要伤害林四时，她身上的恨就会化作一根根骨刺，刺伤着他人的同时，自己也被刺伤着。

　　害人又害己。

　　本来林四是不该释放出这股恨意的，但看到国师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可以任意诉说，所有委屈的时候。

　　她没忍住，心中困住仇恨的笼子破了一个孔，然后，她再也无法将其修复。

　　自此，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彻底崩溃。

　　她注定会被这些恨，给拖入地狱。

　　但一想到那个人，她又不想离去，她想永远和她一起留在这个世间。

　　本来她回到了过去，就和那个人再也不会相见了。

　　但国师所说的“另外两个人”又让她升起了一丝希望，她是不是也跟着过来。

　　想着林四轻轻的笑了一下，笑声传入林清越的耳中，让她也感到开心。

　　唯有林月安听着这莫名其妙的笑，离林四又远了些，但两个人都在一个身体里，再远也不会远到哪里了。

　　林月安绝望了。

　　林四也绝望了，在她突然想到她干了什么后。

　　她居然对着国师说了那些话。

　　她想要复仇，想要亲手杀死夏子惜，但她却在最开始的时候，彻底将这一切毁了。

　　而此时的国师，松了口气。

　　早在看到林四时，国师就发现了不对，她身上的戾气很重，而且在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她的魂体在逐渐消散，而和她一起的另外两个人，与林四最相似的人，是林月安。

　　她什么也没看出来，这也不怪她，她本身就没学过这些东西，就是感觉到一丝不对，她当时还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直接将那丝不对，抛在脑后。

　　而另一个人，虽与林四，林月安相似，但整个人看着还是很不一样的。

　　至少，她身上的那种绝望，是林四都比不上的。

　　林四应该认识她，林四魂体不再消散前，他看见她喊了一声林四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但不在消散就好。

　　而且，也因为情绪发泄出来了，林四身上的戾气也没有那么重了。

　　想着国师便将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

　　待林四彻底恢复回来后，国师便将边上新泡好的茶，放在林四的手中。

　　林四疑惑的看着国师。

　　“不是要拜师吗？”看着林四身上的怨气少了好多，国师略带笑意的说。

　　“您不生气吗？”林四小心翼翼的问着。

　　国师摇摇头，说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些事，现在的我还没经历过，我也不会让它发生。”

　　“真正经历过的只有你，我所难过的是，经历过的那些事的你。”

　　说罢也不等林四反应，便做好等着林四奉茶，那样子就像他期待这天已经很久了。

　　不过也是，国师一直想要林月安和他一起修行。没办法，谁让林月安的天赋太好了呢。

　　看着鲜少出现孩子气的国师大人，露出那么孩子气的表情。

　　林四忍着笑意将茶端到国师的面前。

　　等一切都好了后，天也快黑了，简单的向商铭说了声后，国师就让他带着林月安去安排住处。

　　激动的喊了林月安一路师妹，彻底将林清越喊怒了。

　　她直接夺了林四的控制权，对着商铭恶狠狠的说道：“不准再叫我师妹！”

　　说完，径自向前走去，在林四和林月安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将控制权丢给林月安。

　　独自一人生闷气去了。

　　林四最先反应过来，察觉到林清越的小心思后，忍俊不禁。

　　并重新回到商铭的前面，学着从前对他说话的语气道：“毕竟以前我们都是互相喊名字的，现在让我叫你师兄那可不行。”

　　听到林四的话后，林月安赞同的点了点头，却又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不让商铭喊她师妹的，应该就是国师口中“两个人”的另一个。

　　而商铭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也没多想，只是无奈的听从林四话，不再喊她师妹，换回了以前的称呼。

　　待商铭将林四带到住处后，林月安迫不及待的向林清越打招呼。

　　“你叫什么啊？”

　　当林月安在听过林清越的声音后，就已经放弃了对她的敌对。

　　林清越的声音，是那种软软糯糯的，一听就让人感到开心，像只在撒娇卖萌的小奶猫，可爱的很。

　　而身为林家最小的孩子，她很像要一个这样的一个妹妹，虽然林四说过，她日后还会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但三个人是什么样的，林四也不知道，那还真不如这个一听就知道是个乖巧的人吸引她。

　　当然，日后她就会知道，林清越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我叫林清越，你也可以叫我七月。”

　　“林，清，越。”林月安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像是品味着林清越这个人一样。

　　“清越，月清，好听！就像二哥的名字一样。”林月安开心的说着。

　　“清越……”林月安刚说完，林四就念着林清越的名字。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