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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村尾,大槐树下,月光斜照着一枚孤零零的玉佩。

      唯一的光源被挡住了,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压下,来人停顿了片刻,弯腰,骨节分明的手拾起玉佩,递到眼前。

      晚风裹挟着玉佩上的血腥味,一丝丝钻入来人鼻中。

      风越吹越大,呼啸着卷入来人身后坍圮的村庄,月色越来越亮,每一间房子上的血迹仿佛都清晰可见。

      极致的寂静。

      来人正要将玉佩收入袖中,另一道黑影从他身前一闪而过。

      颜寻冷哼一声,一手护住玉佩,另一只手抽出骨扇,“啪”一声打开,灵力伴着气流荡开,如同化成数枚小剑,齐齐朝黑影刺去。

      “谁?”

      不料,没有预想的防御,黑影突然溃散了,约莫两米远处,黑气又隐隐聚集成一个人的模样。

      “装神弄鬼。”

      颜寻一哂,瞬时挥出几道灵力,这次不同,几股灵力蔓延开来,以一个罩子的形状,向黑影覆盖过去。

      又消失了。

      颜寻眼神一凝,站在原地。

      大槐树的枝丫仍在哗哗作响,颜寻身边的风却停止了。

      他将扇子置于胸前,柔和的灵力如水一般在周身流动,带起他的发丝和衣角。

      黑影几次试图进攻,都无法突破颜寻的屏障。

      在黑影又一次靠近时,颜寻睁开双眼,挥出骨扇向下一压,黑影再一次溃散,这次,聚合的时间明显增加,颜色也淡了许多。再次出现在几米外的时候,黑影朝着反方向迅速离开。

      想走?

      颜寻冷笑,右脚一蹬地,紧紧跟着黑影,有时甚至领先与它,却不着急攻击。

      一人一影在荒山野岭“狂奔”,颜寻的脚尖始终稳稳与地面保持了十寸的距离。

      “再攻击你一次,你就要消散了吧?”黑影的速度大不如之前,颜寻合起扇子,将玉佩从袖中取出,放在手中把玩。

      “怎么不抢了?不想要了?”

      黑影像一个人似的瞥了颜寻一眼,移动的速度似是加快了几分。

      “呵,”颜寻笑了,加快几步再次跟上它,举起扇子好像要戳黑影的“脸”,调笑着说,“打不过就跑,真有你的。”

      扇子附近的黑影立即消散了,聚集在另一侧,看上去竟有些像因被调戏缩而回脑袋的少年。

      “喂,你可记住了,”颜寻领先了黑影半个身位,“是我放你走的,等我追着你见到了你的主人,你可得好好报个恩。”

      颜寻扬了扬下巴,摇了摇手中的玉佩:“至少给我磕个头,让你的主人把你借我玩两天,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和他一起分享分享这个,顺便一起探讨一下,”

      “你,为什么会在刚刚那个地方。”

      玉佩上的血腥味久久不散,颜寻跟着黑影,露出了逗弄般的笑容。

      此时,四周已经不像刚刚一般都是荒山,虽然满是荒草,但平坦了许多,甚至偶尔能看到车辙。

      颜寻紧跟着黑影,玩弄着玉佩,不知为什么,目色渐沉。

      前进了大约十几公里,颜寻猛地停下脚步,好像突然醒了,抬头,黑影已经不见了,夜色中一座城门拦在眼前,顺着沾满黑泥土的城门向上,昏暗的灯光隐隐能映出墙上挂的牌匾,用古老的文字写着三个字——

      未明城。

      “嗯……”城墙上的一个士兵揉了揉眼睛,看见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闪过,拍了拍身边的人:“诶,大头,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啊。”

      旁边的士兵伸了个懒腰,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嗯?什么?怎么可能,那边哪有什么东西啊,就算有,也不敢过来吧,别一惊一乍吓人。”

      “也是,”士兵挠了挠头,被大头的哈欠传染,不由自主也打了一个,“你说,这天什么时候才亮啊。”

      大头重重拍了一下士兵的脑袋:“才刚刚日落不久,想什么呢,老婆儿子热炕头啊?”

      士兵黝黑的脸一红,忙道:“没,没……”

      夕阳落幕,华灯初上。

      颜寻进了城,在街上四处看了看,城内城外,像是两个世界。

      茶楼、酒楼、青楼,应有尽有,做糕点的、卖衣服的、卖茶叶的,有路边小摊儿,也有一间间的商铺。虽不比皇城繁华,但也大大超过了一般的边城。

      “公子,进来玩吗?”

      几条香帕被丢向颜寻,他抬起左手接住了其中一条。

      “哎呦,是林娘的香帕!”左手边的楼中传来一阵哄笑。

      颜寻抬了抬头,只见几个丫鬟小姐簇拥着一个身着红纱女子,感受到颜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竟是右手抬至左耳附近,将半遮脸的红纱取了一半,接着右手上上下下,半是想取半是想摘,给颜寻递了一个缠绵而又旖旎的眼色。

      颜寻挑了挑眉,看了看手中的帕子,收了扇子,很配合地走近。

      不理会他人的哄笑,颜寻专注地与林娘对视,微微上翘的桃花眼中竟显出几分深情,他轻轻抚了抚林娘的鬓发,随便摸了一块普通的玉佩,递给她,低声道:“这帕子我收下了,过几天,来找你。”

      二人分开,一个依依不舍,频频回头,另一个眼中含泪,痴痴遥望。

      茶馆中,小厮装束的陆深朝青楼瞥了一眼,有些无语地又低下了头,黑影上被下了追踪咒,他知道颜寻要找谁,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是棒打鸳鸯的那个怨种大棒。

      此时正是茶馆里热闹的时候,台上说书人自我沉浸讲得酣畅,台下客人们各自聊天也很火热。

      陆深从后厨端了果子与茶水,略微弯着腰,快走到客人桌前,将东西放下,鞠了个躬,道:“客官请慢用。”

      桌边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姑娘和一位红衣青年,前者聚精会神,似乎对说书人讲的,这个大街小巷流传了百八十个版本的“神女大战魔女”颇感兴趣,而后者则哈欠连连,直到果子和茶水被送上来,才精神一震。

      “小二!”

      陆深退回后厨的脚步一顿。

      “初来乍到,不知道要点些什么,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推荐呢?”

      邻桌,见陆深回过头,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将手中的折扇“啪”一声打开,以一个颇具风流的姿势扇了扇,浅灰色的眸子带着些愉悦似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无声比了个口型:“我可找到你了。”

      视线相撞,仿佛要擦出火花。

      两人对视一瞬,陆深收回视线,淡淡回道:“本店有上好的未明茶,果子推荐本店独有的桃花清果。”

      颜寻用展开的折扇挡了挡嘴:“那好,给本公子各来一份,记得,需是你亲手做的!”

      陆深无视这个要求,转身回了后厨,听见身后隐隐有人问:“诶,老哥,你那扇子挺特别啊,哪里买的?”

      “这个嘛,这可是一个秘密,我可是谁都不说的,”颜寻炫耀似的将扇子几次开合,递到人前,“哝,看见没,这骨头的纹理,这扇面的触感,这扇子可不是随随便便想买就买的……”

      这下,旁边一圈儿的人都忍不住凑过去看,颜寻缩回扇子,不让摸。

      “哎呀,这就没意思了,老兄,你搁着猜谜呢,不就一把兽骨扇子嘛,哥儿几个想弄,谁还弄不到几把不一样的啊。”

      “唉,就是就是,前几天老杨家还宰了几头牛,让老杨弄一把,保准和你这有的一拼!”

      ……

      周围的人悻悻坐回自己的位置,颜寻轻轻摸了一下扇面,低声道:“我的宝贝,谁摸,可都是要掉一只胳膊的。”

      ……

      陆深端了茶和果子,稳稳放在了颜寻的桌上。

      “这是你亲手做的?”颜寻合了扇子,轻敲碗沿,“我怎么觉得是老板娘做的?”

      见陆深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毫不在意,颜寻啧了几声,叨念几句“还挺有脾气”,没有再提自己无理的要求。

      此时,说书人已经讲到了故事的尾声,神女成功杀死了魔女,又牵起“神女后来为何失踪”的引子,被自己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说书能力感动得一塌糊涂,一拍醒木: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好!”颜寻大声捧场,在他人稀稀拉拉的掌声中格格不入,引得旁人侧目而视,自己浑然不觉,“先生不愧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说书先生,将此故事讲得趣味横生,供人娱乐,颜某人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台上说书的先生大概是第一次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连连抱拳:“不敢当不敢当,颜公子芝兰玉树,敝人何等荣幸,得此评语!”

      二人不过寒暄几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颜公子既然是皇城进士,怎么来我们这小地方?这可没有颜公子大施拳脚的地方。”颜寻就接了几句话,说书先生俨然已经把他当做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话里话外都替他担心。

      颜寻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把茶杯一放,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说来话长……我那个爹啊,就那个皇上三顾茅庐都不当官的爹,小时候给我找了一门亲事,订的娃娃亲,说好了等双方孩子生下来,到了年龄就成婚。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嗯?怎么着?媳妇儿跟人跑了?”

      “女方的毁约了?这可不兴啊。”

      “……”不知不觉茶馆里的人都兴致盎然地看着颜寻,议论纷纷。

      “欸,哪能啊,结婚那天,洞房嘛,把我新娘子帘子一揭,结果,是个男的!”

      “哦呦,男的!”

      “男的就男的吧,人一看到我,就跑了。我这刚中进士呢,官儿还没当上,就和皇上说,要先找媳妇儿去了。”

      “不论男的女的,这话总是得说清楚吧,不能这不清不楚的,就让人给跑了是吧。”颜寻用扇子抵着头,闭了闭眼,无奈地说。

      “那是那是,欸,这也真是……”

      “颜公子愿意为了这样一个男子找到这儿来,也实在不容易啊……”

      “可不是嘛,颜公子这样的人,现在也不多喽……”

      “颜进士,你说说你媳妇儿叫什么名字,长啥样,俺们也可以帮你找找,万一找着了,以后当了大官儿也要记得俺们嘞。”

      “那是那是,”颜寻做了个揖,千恩万谢道,“我那媳妇儿,姓陆,单名一个深字,陆深,这就拜托各位了。”

      众人叽叽喳喳讨论了一阵,说书先生第一个站出来:“陆深?我们店里那几个月前刚来的小厮就叫陆深!”

      围着颜寻的人立刻齐刷刷直勾勾看着在擦桌子的陆深。

      陆深:??

      不是,虽然他听到颜寻开始讲故事就觉得不对了,但你们这合适吗?谁家媳妇儿跑了还用真名的?这家伙是刚刚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随便编了一个故事吧???

      “诶,这……我也就新婚那天看过媳妇儿一眼,你们这一说,嘿,还真挺像我媳妇儿的。”颜寻摸了摸下巴,强忍着笑意说道。

      “陆小子,平日里看你干活利索,话也不多人也爽快,没想到,欸,这样不行啊,你还是好好和颜公子谈谈。”

      “是啊是啊,虽然不是女儿身,但有颜公子在,也不用计较那么多嘛。”

      说书先生急忙来到陆深身边,三两下取了他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你先别做这些了,赶紧和颜公子好好说说。”

      “等等,先生,我和他没有……”陆深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手足无措,面对如此厚颜无耻,张口就来的人,一向“正直”的陆深顿时哑口无言。

      不是,这个人刚刚还和青楼的姑娘卿卿我我,难舍难分,没有人看见吗?就这样信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推出来,连老板娘的眼神都带着责备和鼓励,陆深是真的有些没话说了。

      “陆深,先和颜公子谈妥了再说。我说你的气质看起来也不想寻常打杂的,”老板娘看着陆深被越推越远,有些伤感道,“又要招新的员工了。”

      “谢谢,谢谢乡亲们,他日若能相见,一定重酬!”颜寻从众人中间一把拉出陆深,朝后面的人挥了挥手:“我和陆公子先说道说道。”

      二人跑了两步,进了一条相对人少一些的街道,陆深停下脚步,左手扒拉下颜寻抓着自己的手,有些嫌弃地甩开,没好气地说:“你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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