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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半 ...

  •   日月同辉的景色天空常有,但不常被人发现。
      没有人会时时刻刻注意天空的变化,就算有人看见,估计也想不起来还有一个叫做“日月同辉”的词可以形容这样的景物。
      如果不是季暮提起,周望舒这一整天大概都不会抬头看一眼。

      “古人常用日月同辉形容吉兆。”季暮回过头说:“你信是吉兆吗?”

      周舒没有想到季暮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过头反问他一句,愣了几秒后摇了摇头:“……不信。”古人大多迷信,能把任何解释不了的事物或事件赋予吉凶祸福。常言怎么说的来着?婚丧嫁娶看黄历,隔三岔五观星象,说的不就是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么。他是唯物主义者,只相信现在有的和已经过去的东西。

      “我想相信,”季暮笑了一声,说:“万一运气好成真了呢?”

      周舒想说“成不得真的,你不要太傻”,但看见季暮嬉皮笑脸地表情又没说出口。
      季暮这人从见第一眼看见他开始就在逗他玩,前脚刚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周月亮,后脚就逗他炸酱面里可以加“生鱼片、寿司、奶酪、牛排、番茄酱”,半夜三更吃完夜宵还能骗他说外边的响儿是放烟花。他算看明白了,这人就是喜欢逗他玩。

      “你信吧。”周舒撇嘴说。
      信傻了也不关我事!

      逗够了小孩儿,季暮从秋千上站起来问:“过来有事儿?”
      周月亮要是不过来,他都要都以为这俩父子走了。

      周月亮又愣了两秒。
      我过来干什么地来着?

      刚才被季暮三两句话一打岔,他就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那个……”周舒找了个话题问:“季忻怎么了?刚才他看见我就跑了。”
      “你要找季忻啊?”季暮说:“他住西院,你走错院子了。”
      “我不找他啊。”周舒说:“我就是觉得他今天好奇怪,一惊一乍的。”

      季暮揉揉眉心,心说要是让你知道是为什么,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但是家丑不可外扬,他不打算说。

      “可能他今天哪儿根筋搭错了吧。”季暮说。
      反正季忻吃错药的时候不止这一回。

      “吃错药?”周望舒没见过兄弟之间这种相处方式,还以为他说的是真的,语调稍微有些急。

      眼看这人真信了,想出去找季忻回来,季暮有点儿无奈。
      他拉了一下周望舒,说:“我逗你玩的,他没吃错药,他就是经常这么毛毛躁躁的你习惯就好……”季暮还想跟他说“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别人说什么你都信”,结果被周月亮一个稍加威胁的眼神扫过来,瞬间闭了嘴。
      季大少爷今天没心情,不想哄人。

      没被人哄好的周大少爷在那站了一会儿,自己把自己哄好,也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
      周月亮温声说:“我是过来拿昨晚给你的药膏的,你用了吗?我今天还要在用一下。”

      “……”季大少爷忘了。
      季大少爷昨晚就没用!

      如果不是周望舒过来找他拿,季暮到现在都想不起来还有一个药膏在他手里,他还在那苦苦煎熬地等待着伤口自己好。

      “你昨天不会没用吧?”周月亮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

      季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感觉回答什么都里外不是人。
      这会儿要是让严芜他们几个损人知道,少不了又要嘲笑他一番。

      周望舒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声好语地问:“那你把药膏放哪儿了?”
      季暮想了一会儿,“好像在昨天穿的衣服兜里。”他没乱放东西的习惯,昨天穿的衣服也没有洗,东西一招就能找到。

      周月亮跟着他进屋,看见满桌子的书有点儿惊,下意识地问:“你……,你这是住在书房嘛?”
      季家的院子大,怎么看季暮都不像是个会住在书房委屈自己的人。

      季暮翻出来东西,心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嘴上道:“这是我房间,我的书房在东屋。”
      他指了指旁边里那间房,表示那个才是。

      周望舒又一次无语了。
      心里猜测他的房间里都能放这么多书,那他的书房里放什么啊?
      他没往下问,季暮没有主动说。

      季暮的房间有点儿乱,最乱的就是那个书桌。书桌旁边以及木架隔断上都放着各种书,桌上零零散散铺着他昨晚看过但未收拾的报纸。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手抄本,为写书名但是已经编织好的书策。

      “我能看看吗?”周望舒问。
      “看呗。”季暮把药膏放在桌边说。书这个东西又没什么秘密,谁找他借去看他都同意。

      周舒在他的书桌上翻了两下,季暮坐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又一次觉得周月亮这种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性格挺好的。如果可以,他想跟周家换弟弟。
      把自己家那俩整天上蹿下跳上房揭瓦折腾个没完的双胞胎换出去,换周月亮一个回来。

      “这个是什么?”周舒随便一本,前后调换看了两眼,回过头看季暮,“这个怎么没写名字啊。”
      “忘写了。”季暮说。
      “能看吗?”
      “看吧。”季暮点头。

      季暮觉得他可能要看一会儿,自己拿起另外一本翻了翻。
      没过一会儿,周望舒便拿着书问到他眼前说:“这书叫什么啊?看起来像农书,谁写的?”

      “我写的啊。”季暮空笑着说。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对,改口道:“是我抄的,原先那本用的是草书,其他人看着费劲,我就边看边抄了一份行楷的。书名那本就没有,估计早就失传了。”
      周望舒点头,言尽于此。
      倒是季暮的字让他觉得出乎意料,这人话里话外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股嚣张得意劲儿,字却比人收敛许多,完全看不出来是他写的。周月亮在这一点上自认吃亏,他是写不出这样一手字。

      “这个是用钢笔抄的?”周望舒仔细看了一会儿书上的文字,字有些大,像是钢笔抄的又不像。
      “毛笔写的。”季暮没在抬头,月亮问一句他答一句。当时抄前他确实想用钢笔写来着,谁知道那天钢笔坏了,怎么甩都不出墨。他用毛笔抄了一个月才写完整本,抄完的第二天季东熙就送了他两只钢笔让他备用,现在想起来妥妥的血亏。

      周舒看了一会儿,看得有些累,他一放下书季暮就跟着一块放下了。

      “我都忘了药膏,还是先涂药吧。”周舒说。
      季暮点头,看见他撸起袖子,胳膊上的血印子已经结痂变成了深褐色。
      如果不是他,周月亮也不会受伤,季暮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欠人家个人情。

      周舒给自己涂完问他,“你要不要也一块上药,不然一会儿估计又忘了。”
      季暮想了一下,“行吧。”
      俩人都是男的,他也不怕被周月亮看见。

      这人伤得比月亮重,季暮刚脱下衣服周月亮就在他身上看见了明晃晃地七八条印子。每条旁边还红着跟肿了似的看起来就疼。
      “你擦得到嘛?”月亮说:“要不我帮你涂吧?”
      季暮没矫情,把药膏给了他。
      给完之后边让人帮忙涂着边问,“你这药膏哪买的?看起来还挺好用的。”

      “不是买的。”周月亮柔声说:“我们家做的,纯中药的。”
      季暮更好奇了,“你们家干嘛的?还能做这玩意儿?”
      “开药铺的,”周望舒笑着说:“我们家祖上出过御医,后来就世代从医了。不过现在中医不吃香……”季暮以为说到这,他话已经说完了。不曾想他停顿了一下又说:“现在西医盛行,有钱人家有个病痛都去医院了,洋人的医院里药物见效快。至于没钱的,就在家等死吧。”

      季暮没说话,确切的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古至今哪个朝代都一样,都有一些有钱人和穷人。乱世里大家都一样,谁都不是菩萨,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能救谁,知道了也就是徒增个伤悲。

      “你……你觉得中医和洋医生,哪个治病治得更好?”一说到自己熟悉的,周望舒的话就有点多,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事儿,这会儿却想知道季暮的看法。
      季暮思考了片刻,“各有各的好。”

      他没有把话说的太绝对,因为两者本就不对立。洋医院在这片土地上流行起来也不过才二三十年,大清亡之前北平城里有多少人知道西医,又有多少人见过医院。
      季暮怕他较真,又说:“有些东西西药治得确实快,可是不能彻底根治,中医虽然能从里到外调理人的整个身体,但是不是所有病痛都能让人等到调理好的时候。就比如体寒和枪伤……”话落,他又把问题抛回去,问周望舒,“你觉得用哪个治更好?”

      月亮沉默了一会儿,身上的光遮了一半。半晌,他小声说:“一半一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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