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卿笙易寒

21、翻墙

　　季暮感觉自己快死了。
　　周月亮坑爹！

　　呸，坑哥！

　　他前脚刚跟季闻誉说东西不在他这，周月亮反手就把他给卖了。

　　季闻誉转回来看他，笑里藏刀，表情一言难尽，眼神里杀了他的心都有。“你不是说不在你这吗？这什么声？”季闻誉冷笑说：“合着你跑我房间浑水摸鱼顺手牵羊借花献佛去了？”

　　季暮不说话。
　　这时候多说多错，说什么都容易挨揍。

　　见他不说话，季闻誉笑骂：“哑巴了？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嘛？”

　　季暮看着他笑，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仿佛‘顺手牵羊’拿了人家留声机的不是他。

　　季闻誉白他，更想掐死他。东西找到，他又开始犯愁，总不好现在就去别人房间把留声机拿回来。

　　“拿我东西去借花献佛，你怎么也得给个姑娘吧。”季闻誉听着留声机放出昆曲的调儿越想越气，回头瞪季暮，“给个男的算怎么会回事？你母爱泛滥？”
　　季闻誉阴阳怪气，“你要是给个姑娘我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季暮破罐子破摔，跟个大爷似的往椅背上一靠，“反正送也送了，肯定是拿不回来了。”他就不信季闻誉脸这么大，还能去抢。

　　“你再说？”季闻誉凶他。
　　季暮握拳，在嘴边做手拉拉锁状一划，动作替他说‘我闭嘴了’。

　　季闻誉坐去他对面，俩人大眼瞪小眼。“你自己说吧，这事怎么解决？”季闻誉问他，“你拿我东西送礼，我都给你省去路费了，你总不能让我给你买单吧？”
　　“那你想怎么办？”
　　季闻誉说：“要么给我钱，要么把东西给我拿回来，不然我就告诉你爸去，你自己选一个。”

　　“给……”季暮哪个都不想给，最后一咬牙，“给你钱。……不过我没那么多，先给你一半。”
　　“给钱就行。”季闻誉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季暮攒了良久的私房钱走了。出院前在西屋门口瞅了眼，心中感慨‘家里这个小南蛮子听得还挺好，还知道享受呢’。

　　季暮看他出去，“哐”得一声走过去锁了院门。
　　今天他是谁也不想见了！！！

　　“叙哥，”月亮闻声趴在门框边，看着他的动作问，“大白天的，你锁门干嘛？”

　　“没事。”季暮往回走，站到他面前问：“留声机怎么样？好用吗？”要是不好用，他直接开门去找季闻誉退钱。

　　周望舒点头，“好用，挺好听的。”说完，把两扇门敞开，把留声机小针放到胶片上，献宝似的回来说，“怎么样，好听吧？”

　　季暮哪懂这个，冲他点头“嗯”了下。周望舒如果问他哪里好听，他恐怕就要露怯。

　　“好好听吧。”季暮说，“听腻了可以去东屋看看书，别把我书房弄乱就行。”
　　话落，往屋里走。

　　“你回屋干嘛？”月亮问，“今天天这么好，不在外边晒晒太阳吗？”他把门打开不就是想俩人坐一块听嘛？季少爷怎么不给面子呢？

　　季少爷想说我不爱听，回头看见那人眼中的期待，又不忍心让他失望，兴趣泛泛地说：“……我回屋拿个摇椅。”

　　论享受，还是季少爷会享受。严芜从前说他生错了时代，他要是生在古代大户人家，肯定是那时第一纨绔，可惜就可惜在季少爷生错了时间，现在的享受也大打折扣。

　　季少爷这会儿晒个太阳都要拿把摇椅出来一边晒一边晃悠，晃悠的舒服劲儿像要在外边把自己哄睡着，旁边还放着一壶半温的花茶。

　　“叙哥，”望舒隔着一个石桌叫他，“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现在这个姿势特别像败家子？比那天欺负我的那几个人还像。”

　　季暮嗤笑，“我本来就是啊。”
　　“啊？”
　　季暮侧头看他，“家里没人跟你说呀？”

　　望舒更懵，“说什么？”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季暮叹口气，“不知道算了。”他可没拆自己台的习惯。

　　“说什么？”周望舒从摇椅上起来，走过去按停季暮晃动的摇椅。
　　“没什么。”季暮说。

　　“快点儿说，”望舒催他，“不然我问季忻去了。”

　　“行吧。”季暮坐直，认真地说：“我爸以前不在家，我是被我妈带大的这个你知道吧。”
　　望舒点头，季暮又说：“但是我妈这人特别惯孩子你知道吗？”

　　周望舒想了想，点头，“算是知道。”光看姜淑龄平时跟他们几个说话的劲儿就能看出来，她惯孩子。

　　“所以嘛，”季暮说：“从小被父母惯到大的孩子哪有几个脾气好的。我小时候花钱如流水，现在也是，你看我那书房不就知道了，还有我平时出去吃东西的时候。”

　　望舒想起来他先前点菜的摸样，心说还真是，以前他没看出来，现在季暮自己都承认了，他心里开始默认。——季暮是败家子。

　　“不过没事。”季暮说：“有人比我更败家。”
　　望舒问：“谁啊？”

　　“我小叔。”季暮笑说：“他是季家最大的那个败家子，我是第二个。”
　　就凭他手里藏了这么多个留声机和胶片，季闻誉荣获第一实至名归。

　　周望舒看出来了，季家这群人平时没事就爱互相拆台，季忻爱拆季暮的台，季暮爱拆季闻誉的台。但是家里当家作主的那个还是季东升，只要季东升不觉得有问题，其他人就不多说什么。

　　“你最近要是有空，帮我想个问题。”季暮说。
　　周望舒问：“想什么？”

　　季暮说：“想怎么把我小叔嫁出去。”

　　“……”
　　周月亮无语。

　　听说过把姑娘嫁出去的，没听说过能把男的嫁出去的。

　　怎么嫁？入赘嘛？

　　入赘应该不算嫁，算倒插门。

　　周望舒想了片刻，拒绝，“这个我想不出来，你自己想吧。”看着他又说：“你不怕他知道了揍你呀？”

　　“怕呀。”季暮装怂，“所以我不就先想想嘛。”至于嫁不出去……“要是嫁不出去的话，我改天让我妈赶紧给他介绍个对象，让他娶个媳妇儿回来呗。”

　　周望舒干笑一声，没说话。
　　心想，这人脑回路怎么这么绕，他都跟不上他的思路。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的正好，远门被人推了一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望舒被吓了一跳，盯着门看。又看不见外边是谁。
　　“暮哥。”大门外的人叫了一声。
　　望舒说：“叙哥，周愚过来找你了。”

　　季暮拿把夏天扇风的蒲扇盖住脸，“我睡着了没听见，聋了。”
　　“……”

　　“万一有事呢？”周望舒走过去开门，果然看见周愚一脸急色。还不等他开口，周愚就冲进来朝着摇椅喊，“暮哥，出事了。”

　　他这一喊，季暮想装都装不下去，心里跟着发慌，坐起来忙问：“出什么事了？”

　　周愚喘了两声，扶着椅子说：“外边打起来了，军阀拿着刀出来镇压，结果伤到人了，陈行不知道干了什么被人抓进去，傅哥在混乱中断了一条腿，至于报社里其他人什么样我还没看见。”

　　“卧槽。”季暮站起来往外跑，怎么一晃闹到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傅纪实嘱咐他别去凑热闹，结果自己跑去跟着一块闹，这不有病嘛！

　　前院这会儿除了季闻言以外都在，雁栖接电话时，姜旭和季闻卿在聊生意上的事，姜淑龄和文茵在话家常，几个小的画五子棋，总之全都听见了。

　　季暮进了前院往大门口走，身后还跟着望舒。季铭见状，扔下笔冲过去，搂着季暮的腰不撒手，说：“哥，别你别冲动，外边正乱。”
　　季忻跑到门口堵门，一块拦人，“大哥，别冲动，大伯现在不在家，你等大伯回来再说。”

　　季暮烦躁的不行，“季铭，你给我放手。”伸手拽人。

　　季铭不撒，一群人哗啦啦的走到门口，站成一排门神。

　　原本觉得自家儿子已经长大懂事的姜淑龄，被季暮一阵风似的冲过来，冲的脑袋疼。

　　文茵抓着他的胳膊给他顺气说：“暮儿你先冷静点儿，你这么急匆匆地出去也不管用，等你爸回来再说？昂。”
　　“就是。”家里两个男人搭腔。姜旭过来拍拍他肩膀给他顺毛，“冷静点冷静点。”

　　周望舒也跟着劝人，“叙哥，你先冷静点儿，别冲动。”说完立即补充，“你自己说过的，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牵扯到家里人，你先等季伯伯回来再说。”

　　季暮心凉一半，看着他问：“那我爸要是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呢？我看着他们俩一个死在医院，一个死在牢里是吧？”他不欲与望舒争辩，说出来的话却像长了刺般扎人，针针见血。

　　这话别说是月亮，就是季闻卿和季闻誉都无法回答。
　　季闻言出门在外行踪不定，今天住这家旅馆明天住那家店，往常都是他主动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季暮往后退了两步，无奈地说：“我就出去看看，不惹事，都闪开吧。”

　　没人让路，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写着犹豫。

　　这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地感觉磨得人难受，季暮一扯袖子，转去另一边，踩着墙角一颗半人粗的树跳了出去。心里想——你季少爷想跑谁能拦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