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补觉 ...
-
俩人走到小院门口,周望舒开始摇摆不定,拉住季暮的胳膊犹豫,“叙哥,真出去呀?”季闻言下午才跟他说让他最近别出去,外边不安全,这天还没过去,他就要不听话了。
季暮脸色不变,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出去不可,他脚下没停,继续往外走,嘴上没当回事地说:“没事,就这一回。”
那就这一回?周望舒心说算了,去吧,让季暮一个人大半夜往外跑可能更危险。
周愚在院门口等到人,任由季暮折腾这一晚上,他都想去给他告个状。
季暮怀里揣着个布袋,远远看过去偷偷摸摸蹑手蹑脚的摸样,倒像家里进了偷东西的贼,偷的东西还不少。
周愚过去接过胳膊上挂的东西,拎在手里颠了颠,脸色稍变,“你把之前藏的那些都拿出来啦。”
“昂。”季暮在夜里答得恣意,“藏起来不就是为了一块点嘛,当然要全拿出来。”
周愚无奈一叹,差点撂挑子不干回去睡觉。
仨人走到墙角,周望舒整颗心提到嗓子眼,看见季暮爬上墙头把手递给他,说:“月亮,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周月亮不想,手伸的不情不愿,由着季暮和周愚俩人一前一后架上墙头,翻墙出院。
周愚爬墙利索,两分钟后自己从墙那头翻了出来。
“去哪儿。”周愚拍拍裤子上沾的土,拍完问季暮。
这时候的北平城白天街上都没什么人,晚上路上更是空空荡荡,要不是三两户人家还电着灯,能让人以为是进了鬼城,鬼就是大半夜在街上晃悠地这仨人。
季暮一手拽着月亮胳膊,一手拎着布袋,“找个空地点了吧。”他又想到这会儿出不了城,干脆说,“去报社吧,报社那边离家远,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周愚不应,算是默认了。
季暮今晚并不想带他一块去他心知肚明,要不是季暮怕翻墙拽不过去周少爷,他也不用跟出去。
这半夜过去,那半夜街上便没有人家还亮着灯,空荡无人地街道一阵风吹过去,瑟瑟骇人。
周望舒跟在季暮身后一个脚印叠着一个脚印,寸步不离,要不是这人一直拽着他的胳膊,他都要怀疑季暮要把他骗出家门杀完埋了。
季暮和周愚一前一后走在他旁边,周月亮的心提着,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半晌静悄悄地问:“怎么还没到啊?我记得之前路好像没这么远。”
平日里什么都懒得管的季少爷,这会儿硬是从他的话里听出来别的意思,“快到了,”季暮哄他,“别着急,马上马上。”
周愚跟在这俩人身后吐槽,——快到了才怪。
暮哥现在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还要走多久?”周望舒问得直白。
季暮说:“十多分钟吧。”不绕路去挺近的,但是大半夜他又怕扰民,只能带着月亮绕路。
月亮不想说话了,季少爷欺负人。
季暮不让他睡觉,还带他出来惹事,周望舒脑袋一晕,在心里跟季闻言说——季伯伯,你儿子要惹事了。
——季伯伯,我拦不住他了。
二十分钟左右,季暮拿钥匙打开报社的院门,回头说:“到了,进去吧。”
周望舒茫然抬脸,心说终于到了。
仨人大半夜过来,谁也不想生火,季暮只拉开灯,便拎把椅子坐上去鼓捣缺引子的炮仗。
周望舒只会把脉,碰上烟花半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坐在一旁帮那俩人递剪刀、递引子。
炮仗鼓捣完,怀表上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周愚拿出拜佛的香点燃,问:“在院儿里放?”
在院里放怎么可能,季暮说:“出去放。”
这段时间城里一直动荡不安,季暮虽不怕,却不想惹事。“在院里里放我得先把锁敲开,窗砸了。”他说:“不然警察过来一看就知道谁干的,傅纪实他们几个还不得掐死我。”
周愚心说‘你还知道呢’,想完说:“那去哪放?”
“外边。”
季暮放好剪刀引子关灯,等俩人出去关门上锁,锁院门,走到院外一处空地,说:“就这吧,别挪了。”
周愚把香递给他,言外之意是你来。
“你想不想点?”季暮去看月亮,“好不容易玩一回,今天让你点尽兴。”
点烟花这玩意怎么算尽兴,周月亮摇头,“叙哥,你来吧。”周望舒没那个胆子,他从来都只敢看。
季暮把香塞回去,“大愚,你去。”季暮想离月亮近一点,一会儿也好拉人跑。
周愚心说‘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出来了’,转身去点。
炮仗在半空炸响,引得半城回音,不少人被炮仗声吓醒,连警察局昏昏欲睡的黑皮子们都被迫打起精神。
季暮放完就跑,一手拎着布袋一手拽着周望舒,哪个都不舍得撒手,丢一个都心疼。
月亮脚步渐渐加重,跑不动慢慢停下来,边喘边看着季暮笑,周愚也跟着笑。季暮喘着问他,“怎么样,月亮,好玩不?”
月亮点头,周愚弯下腰两手摁在大腿上,轻飘飘的说了句“痛快”。
憋得太久,周愚也压抑坏了。
仨人边歇边走,七拐八拐钻进胡同,总没让警察抓住。
几个人怎么出来的,还得怎么回去,这回季暮垫后,等月亮和周愚钻进去才翻墙,周愚回了自己屋,季暮跟月亮往回走,月亮已经歇过劲来,黑夜里脸色显得格外白,一看就觉得是个娇生惯养的。
“月亮。”季暮的眼神从他嘴角扫过,“开心吗?”
月亮倏地一怔,随即点头,心底某处动了一下。
但是依旧想不明白季暮为什么这么问。
季暮这人不坏,或者说对他很好,从他住进季家开始季暮就对他不差。姜淑龄白天偷偷告诉他,这也就是他,季暮平时其实连季忻和季铭都没惯着过,从小该骂骂该打打,季暮从小到大惯着的也就只有姜韵妍一个。
可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他是季家的客人?
周望舒不信,可他又不想问。他怕季暮说点什么他不想听到的事。
“想什么呢?”季暮轻轻捏了下他的脸,语调十分温和。
“没什么。”月亮低头。
季暮说:“白天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白天什么事?周望舒早就忘了。
季暮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你忘啦?”他又说一遍,“我白天不是说了嘛,你爸以后再不在家,你就来我们家住吧,行不行?”
月亮沉默片刻,茫然抬脸。
“季书涵……”他缓了口气,说:“你确定吗?”
确定……嘛?
季暮确定,季暮问出口前就确定,他就是不知道月亮是怎么想的,他不介意家里多口人,可是人家还要想想要不要整天面对他们家这么多人。人多事就多,话一多起来吵吵嚷嚷也能烦死人。
季暮不耐地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行不行?”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行他以后再也不说了。
周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沉默一瞬,最后点了点头,说:“行。”
季暮看着他走回屋子,开门转身关门,跟过去站在门口伸手挡了一下。“月亮,”季暮叫住人道别,“晚安。”
月亮点头回道“晚安”,关门睡觉。
这一天过的相当充实,月亮进屋后季暮也累了。半夜这茬炮仗放的冲动,他却一点也不后悔,就算跑得慢了被黑皮子抓住他也不后悔,老周家的小周今晚终于从心底里笑了。
月亮是不是发自内心的,他感觉的到。
又一日,季暮在家里闲得发慌,打起季闻誉房间留声机和胶片的主意。
季闻誉三十出头,不结婚,不生子,一头扎进文艺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整天无所事事啥也不管比季暮还闲。季暮想从他房间往外拿东西也难。
一大早还没吃早饭,季暮就和季闻誉碰上面,前者做贼心虚,还没把留声机顺回来,看见后者就想躲着走。
后者空手闷棍敲鱼,光凭一张嘴堵着前者问:“书涵,你昨天半夜干嘛去了?还带着望舒和小愚,还翻墙。”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季暮对着他傻笑。“没干嘛去。”打死他都不会跟季闻誉说他昨晚出去惹事了,让季闻誉知道留声机就没了,并且这玩意他买不起。
“你最好什么都没干。”季闻誉吓唬他,“要是把警察带到家里来,我就跟你爸一块打死你。”
季暮不屑一顾,连说好几句‘知道了’。
这么一看,留声机他偷定了。
姜可松一连安静几天,这天一大早开始生龙活虎,在饭桌上扯着季暮袖子问:“大哥,我们今天去哪儿玩?要不然中午出去吃吧?吃啥都行,都听你的。”
实际这人早饭还没吃进嘴里。
姜韵妍插空钻进季暮怀里,坐到他腿上喊:“大哥我也要去,我也去。”
季暮一大早便开始头疼,“我今天哪儿也不去。”冷声拒绝两个往他身边凑得小孩,“我昨晚没睡好,今天在家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