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20年前的我回封信》陈润曦

13、跑剧组

　　吃完盒饭，领到报酬，告别小梅，赵飞燕踏上了返程的地铁，今天可晒得不轻，出门也没有擦防晒霜，唯一的防晒工具就是头上的一顶渔夫帽，可是拍摄的时候并不能用，这点群演工资可是连半瓶防晒霜都买不到啊。好在孬蛋给的资料太有用了，赵飞燕觉得还是值得的，回到住处就操作起来吧。接下来的两天赵飞燕没有外出，一是在准备资料，二来修复一下晒伤。室友群里大家相互报告了一下近况，听说赵飞燕已经在当群演了，几个室友都非常兴奋，七嘴八舌的谈论开了，有说要某某明星合照的、有鼓励赶紧上位当上下一个顶流的、也有关切不要被骗的...。从小到大，赵飞燕没有什么玩得好的朋友，没想到上了大学，来自五湖四海的女孩们聚在一个宿舍，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大家生活习惯、脾性、性格不同，偶有摩擦在所难免，当各自冷静反思过后，一句真挚的问候，几声带着羞敛的歉意，反而升温了友谊，催化了感情，承载着友谊的小船因而更牢固了。

　　两天后发出去的邮件也有回应了，有个主动加好友的，这让人很兴奋，通过验证后对方发来“你好，请问是外围吗？”
　　赵飞燕很激动，原本早已下意识的在输入栏敲出了“是的。”，但心里有疑问：这“外围”难道是“特约”的另一个叫法？但万一不是的那不就很尴尬？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对方，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菜鸟，还是先百度一下吧。OMG！百度百科解释的意思看完差点没让赵飞燕当场石化、裂成两半。恢复平静后赵飞燕冷冷的给对方回复“对不起，不是！”随后拉黑。

　　等待不行，还是需要主动出击，赵飞燕决定去跑一下现场，她揣着几张自认为最好看的照片，反面写好了基本信息和联系方式，按照孬蛋给的地址来到一栋大楼前，抬眼望去没有什么标识之类的，外表看与其他普通大楼没啥区别，要是没人说还真是找不到这儿来。
　　敲开第一家的玻璃门，开门的是个女孩，赵飞燕说明来意，女孩让她在前台登记签字，接着领着她上二楼，说是二楼其实是层高比较高装修的时候分割成了二层，窄小的木制楼梯从进门处的前台角落顺着墙角向上蜿蜒，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墙面上张贴着当红明星们的海报，来到二楼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位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女人，粗粗的脖子上围着一圈细细的项链，想来应该是铂金的，吊坠上的钻石闪闪发光，不由的把人眼球吸引过去，那一圈圈的颈纹也随之更明显了。她见有人进来把夹在指缝间的半截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用礼貌又沉稳的口吻对赵飞燕说：“你好，请坐！”
　　赵飞燕说“你好，谢谢！”坐下来把手里的照片递给了她，
　　女人接过照片，问道：“哪个学校毕业的？”
　　“哦，我不是表演学校的，目前是外省会计专业的学生。”
　　女人眉头皱了一下，眉心中间挤出一个八字纹，把手里的照片正反面都看了一眼又问：“有参演过什么作品吗？”
　　“还没!”赵飞燕回答的很真诚很干脆。
　　“哦，那有需要的话我们会联系你的好吧，请回，谢谢！”
　　“...啊？...哦，好的，谢谢！”难道不是应该试下戏吗，虽然不知道自己能演出个什么样子来，这整的...
　　赵飞燕出门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女人把照片扔到了垃圾桶里。
　　走出门外，赵飞燕背倚着墙，闭着眼睛长呼一口气，出师不利呀！顿了顿，看着第二扇门虚掩着，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这里的布局跟刚刚那家差不多，也是小小的前台，窄窄的楼梯，逼仄的二层复式。剧组们都租在这样的地方啊！不过也不难理解，京城嘛，寸土寸金。

　　面前坐着俩位面试官，一个极瘦一个极胖，胖子面带微笑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极真诚的问：“敢问美女毕业何校？”
　　“目前还是外省会计专业在读学生。”
　　“可曾有参演的作品？”瘦子面带微笑眯着又细又小的眼睛也极真诚的问，
　　“还没有!”赵飞燕也是极诚恳的回答，
　　“可否携资进组？”瘦子紧接着问到。
　　“鞋子？”赵飞燕很是疑惑，把鞋子重复了一遍，是写字、蝎子还是楔子呢？
　　“对，携资。”瘦子又咬文嚼字的重复一遍，可能是他语调的原因，怎么听都像鞋子，而且从说第一句话时起他那翘起的兰花指就没放下。
　　“哎嗨嗨...我来跟她解释一下哈。”胖子摸着瘦子瘦弱的小手笑哈哈的对他说，这俩人这关系...,行吧，你们恩爱，想怎么样都行！
　　胖子转头对赵飞燕说：“就是带资金入组，根据资金数额分配给你不同的角色。”
　　“或者赞助服化道具。”瘦子赶忙补充道，
　　“赞助不局限，比如赞助场地也可以。”胖子接着补充
　　“只要携资或者赞助什么角色都可以选？”赵飞燕一左一右分别看看他们狐疑的问道，
　　“对！”俩人异口同声的说，好像只要有钱就自带演技一样。
　　“女一号也可以？”
　　“哦，不不不，主演是制片方定好的，有5集以内戏份的配角可以”胖子连忙摆手，
　　“携资起步价是？”
　　“这个数。”瘦子把他纤细的手举起来，不过这次不是兰花指而是张开五指，
　　“5万！！！”赵飞燕瞪大眼睛
　　“50万！！！”胖子解释说
　　“50万！！！！！”赵飞燕不由的提高了声线，对她来说这可是天文数字！许是这过高的音调让他们看出来赵飞燕并没有那个财力，瘦子身子向后一靠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胖子干脆两手一摊耸耸肩。
　　“告辞！”赵飞燕起身向外走，刚走两步又折返回来，俩人以为赵飞燕相通了，两眼放光的盯着她，“这个是我的。”赵飞燕捏着照片的一端，瘦子正好捏着另一端，赵飞燕稍微用了点力照片就夺过来了，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与其让他们扔进垃圾筒，不如拿回来。
　　“切！”瘦子显然有点不悦，头偏向一边，嘴翘得老高。
　　“哎呀，没事没事的。”胖子笑吟吟的抱着瘦子的肩膀安慰，
　　“哼！她真讨厌啦，浪费人家时间。”瘦子撒娇一样的扭扭肩顺势靠在胖子怀里，
　　“没事没事！”胖子拍着瘦子的肩膀安慰，
　　“哼...呜呜..”瘦子继续像女人一样作妖，
　　...
　　咦呃！！听着背后的声音，赵飞燕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今天看到的场景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当时还觉得电视里演得真夸张，今天看到现实版本的只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艺术果然是源于生活啊！

　　接连几次都无功而返，还遇到各种奇葩的，从面试官的眼神和语气里她已经知道等着他们通知是枉然，像自己这样既无背景也不是科班出生的人到底要有多幸运才能当上演员呢？赵飞燕有些泄气了，可是来都来了，不把照片送完都感觉不值得，，但凡面试官正常一点的就把照片留下了，至于他们会不会背后扔掉也管不了了，多送一份出去多一份希望，万一就撞上大运了呢！

　　只剩最后一组照片了，赵飞燕像个泄了气的人偶娃娃一样来到了最角落最后一家的门口，进门之前先给自己打气几秒钟后，才清脆的敲响了门，
　　“请进!”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像电影里周星驰的声音。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这么热的天却整整洁洁的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的男人在办公桌前摆出了周星驰在猪肉摊旁的经典造型，不知道哪里来得一阵风竟吹起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
　　我的天！星爷，是你吗？
　　他该不会也在看《演员的自我修养》吧。
　　男人依然保持着pose,他大概正沉浸在被人群和镁光灯簇拥的想要中吧！厌世般的神情里明明白白的写着“oh~又迷倒众生了，看我这该死的魅力！”
　　享受得差不多了，男人走向自己的办公椅并对赵飞燕说“请坐！”
　　太像了太像了，就是电影里周星驰的声音，赵飞燕感觉自己像穿越进电影里了，男人坐下后翘起二郎腿，慢慢的举起桌上打开着的书，直到完全挡住自己的脸，那封面上赫然的几个大字《演员的自我修养》仿佛一道光打在赵飞燕脸上，她的表情凝固了，喃喃到“星爷！”

　　男人闻声立即坐直了身子，放下书本“你好，我是王星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这么快就认出我，并称呼我为星爷的人，姑娘眼光不错！”都演成这样了还认不出来合理吗！在中国还有不知道周星驰的，说出去合理吗！
　　赵飞燕一个激灵从虚拟回到现实“你好，星爷，是孬蛋介绍我来的，我想演有台词的角色，请问有吗？”
　　“孬蛋啊，哎呀，他啊，也是个时运不济的狠角色呀...”王星驰总算恢复了正常的声音，他娓娓道来关于他和孬蛋的过往。
　　原来18岁时他们怀着演员梦来到北京，在北影厂门口相遇，都是从群演做起，一开始也激情满满，做了一段时间发现这样根本没有办法出人头地，于是俩人费劲心思弄到了一个场记的职务，虽然工资也不高，好在天天泡在剧组里又能跟导演更近了，总会有机会的吧。乐呵呵的做了一年，一年里什么苦活累活全包，从无怨言。每次有新的剧本开机都毛遂自荐，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过。次数多了，有个副导演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也不照照镜子，你一没长相二没财力，谁会用你呢？要是用了你，让那些北影、中戏的小鲜肉演什么呢？现实一点吧!”
　　孬蛋深受打击，他在一个人的时候对天大吼，发誓如果自己再想做演员就他妈是孬种！！可是几年时间都混在剧组里了，他除了这些还会什么呢？那就做群头吧，可以不演戏，但仍然跟剧组绑在一起，眼睁睁看着同样跟导演站得那么近的人，别人是摄像机的主心骨，一个一个的走向顶流！
　　“于是他叫孬蛋，也让别人叫他孬蛋，从此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一个人没有了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他说咸鱼不配有好听的名字！”王星驰感慨激动的就快流出眼泪了，他看着窗外远方，背对着赵飞燕。
　　王星驰没有讲自己的故事，但是赵飞燕觉得孬蛋的故事也是他的故事，他也是个狠角色，能把周星驰从肢体、声音、到穿着都模仿的惟妙惟肖甚至融入了生活里，估计名字也是后来改得吧，如果姓氏也能改，他会不会改成周！
　　赵飞燕听完故事心情无比沉重，她垂下头，一言不发，王星驰看她这个样子像是要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道：“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我们必须时刻准备着，我希望每一个有梦想的人都不要说出这样的话：曾经有一份崇高的的梦想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我没有及时追寻，等到追不动了我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死追着那个梦想不放，如果非要给追梦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