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番外四 团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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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卡湖在一夜之间结了冰，遗尘在冰面上行走。
他醒得太早，天色还黑沉沉。
羊圈的羊冻得“咩咩”叫，遗尘给它们喂过草料，把羊圈漏风的地方全用草席堵上了。等干完这一切，遗尘热得厉害，就跑到湖面上来透气。
他是在昨夜睡前才将羊群赶回的羊圈。
徐鸣远自暴风雪中一瞬消失的画面令遗尘仍心有余悸，他在冰面上漫无目地行走了许久，这才回了屋。
徐鸣远还在睡。
遗尘把浸了冷风的外袍脱掉，又把身上往热搓了搓，躺去了床上。
徐鸣远身上都是遗尘昨日失控时留下的痕迹，烙印似的。遗尘没想着自己将人折腾的有些过了，便把手在被子里头暖了暖，这才把徐鸣远轻轻圈进怀里。
徐鸣远没睁眼，往遗尘跟前贴了贴，像是还睡着。
遗尘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谁知徐鸣远眉微微一挑，忽然说：“哄小孩呢？”
遗尘就架着徐鸣远的腋窝一提，让徐鸣远一整个地趴在了他身上，把徐鸣远的背扣住，遗尘说：“哄心肝儿呢。”
徐鸣远嘴角勾了勾，人倦的还是没睁眼。只是他在遗尘身上趴了一会儿，突然说：“对不起年哥哥，昨日吓着你了。”
遗尘很自然的把下巴在他头顶轻轻蹭着，说：“小满，你要记住，我离不得你，不能没有你。”
徐鸣远闻言抬头，睁开了眼。
遗尘迎着他的目光，神情严肃，只问：“记住了吗？”
徐鸣远点着头。
遗尘见状，轻轻揉搓徐鸣远的脖颈，说：“小满，年哥哥昨天太凶了，你疼不疼？”
徐鸣远摇头，吻遗尘的唇。
遗尘搂住徐鸣远回应了好一会儿，最后圈着徐鸣远侧躺进被窝，说：“小满乖，再睡会儿，天亮了我们就去汤京。”
天亮就出发，遗尘却将屋子里的东西一件都没带，而是只在途经平凉城的时候，给高武传了话，让高武派人将所有的东西都带回安定王府。
徐鸣远对此没有多问一句。
等连日奔波赶到汤京刚好是腊月二十八，玉荣王妃喜得掉泪，立即亲自去给徐鸣远和遗尘准备热乎的吃食。
安定王徐戈不一样，见玉荣王妃一离开，举起刀来便追着遗尘喊打喊杀。
遗尘哇哇大叫着满王府乱窜，徐鸣远看徐戈的架势，倒是没有阻拦，而是很自觉地跪在了院中间磕了几个头，说：“孩儿来晚了。”
徐戈气得瞪着眼，朝徐鸣远肩膀踹去一脚，呵斥道：“你还知道？老子当你翅膀硬了，爹娘不要，跟人家远走高飞了呢！”
徐戈这一脚劲都是散的，踹得徐鸣远连身子都没晃，只留下一个脚印。
徐鸣远垂头瞧着肩膀，只是勾着嘴角笑。
徐戈见状似是更怒，刀又朝遗尘挥起来，遗尘已经被追得气喘吁吁，最后干脆跑回了徐鸣远身旁跟着跪下，笑哈哈地提醒道：“王爷，要杀要刮都可以，您这宝刀要不要先出个鞘？”
“老子用得着你提醒？”徐戈似是没好气，却是将刀顺手一扔，忽然就对遗尘说：“叫爹！”
遗尘一瞬愣住，徐鸣远也意外地抬头。
徐戈迎着两人的目光，竟是更没好气了，白了一眼徐鸣远，又瞪着遗尘说：“以后都喊爹。”
遗尘闻言，磕去三个响头，一声“爹爹”喊出口，徐戈这才和颜悦色起来。
几日团聚，遗尘哄得王爷王妃脸上常挂着笑，等到了除夕当日，遗尘一大早便同徐鸣远去了大云寺。
梁弢的尸骨没有葬入皇陵，而是葬在塔下。
遗尘早已还俗，他没有诵经，只是先自慈安方丈的塔前拜过，最后又在梁弢的塔前呆了许久，才又同徐鸣远下了山。
回到王府的时候，新帝宣遗尘进宫。
徐鸣远面色冷下来，要陪同一起，安定王也把眉头拧了起来要跟着同去。遗尘拦住父子二人，又见玉荣王妃担忧不已，笑呵呵哄了王妃一会儿，这才独自去了。
新帝梁景明已登基一年，此刻却未戴冠冕，只着一身常服立在宫墙之下。遗尘见着他，下跪行礼。
梁景明意外，忙去搀扶遗尘，口中急道：“王兄这是作何？”
遗尘没有起身，只道：“陛下是君，我是民，该当行礼。”
梁景明神情一悲，微叹一口气，道：“你我到底是陌生了。”
遗尘微微一笑，说：“因为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梁景明闻言沉默许久，最后见遗尘行完了礼却并不起身，便问：“为何还跪着？”
遗尘说：“想向陛下求一道旨。”
梁景明问：“你就不怕朕不答应？”
遗尘笑了笑，忽然反问：“陛下是想杀了我吗？”
梁景明眼神一动，微微眯起了眼，问：“你觉得，朕为何召你入宫？”
遗尘笑说：“许是想送我一份生辰礼吧。”
梁景明点头，手一抬，远处侍从端来一壶酒。
梁景明亲自斟满一杯，递给了遗尘。
遗尘毫不犹豫接过，然后看了那陌生的侍从一眼，像是随口一问：“敬忠公公呢？”
梁景明感慨，说：“他很忠君，随先帝去了。”
遗尘愣了愣，把酒一饮而尽，什么也没有说，自顾自起了身。
梁景明看着遗尘的动作，忽然笑了，问：“怎么又起来了?”
遗尘也笑，只说：“陛下，我死以后，能否降一道旨，让王爷和王妃回西北颐养天年？”
梁景明不语。
遗尘将目光落向天上西沉的日，说：“这些年因我牵连，害王爷王妃年过半百还要关在这王城之内。如今举国安定，陛下也早已稳定了朝纲。安定王自归京以后便释了兵权，陛下何不成全大登王，让他们一家正真团聚？”
梁景明随着遗尘的目光望去天上，瞧着那日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将手遮在额前，说：“朕记得你曾说，西北的日头烈得很。”
遗尘笑点着头，“也暖得很。”
梁景明闻言给自己斟了杯酒，饮过之后，他忽然说：“准安定王回西北的旨意，此刻应该已经送到了王府。”
遗尘看向梁景明，颇有些意外。
梁景明似是自嘲，很轻的笑了一声，说：“实不相瞒，我是动了杀心……若你今日不来抑或同行另有他人，方才你的杯中酒，都不会是无毒的酒。”
遗尘笑说：“那我赌对了。”
梁景明也笑，说：“你还愿意信我，那我便愿意信你。王兄，我自小便欠你许多，从来都无以为报，如今先帝已去，你我忠孝已全，皆再无所顾忌。今日你生辰，我便送你真正的自由。只是我很好奇，先帝已走了近一年，为何你至今才肯回汤京？”
遗尘在梁景明的言语中垂头，最后他轻轻地说：“我前不久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雪。”
这话梁景明听来只觉得莫名其妙，遗尘却兀自一笑，说：“那时候我怕了，所以我来了。”语罢，他沉默片刻，又向梁景明欠身一礼，转身离去。
梁景明本想伸手拉住遗尘，最后却又把手垂下，只是自后问：“你还会回来吗？”
遗尘摆了摆手。
梁景明一瞬哽咽，说：“我会做个好皇帝。”
“我知道。”遗尘笑着，向宫外走去。
梁景明将遗尘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开。可当他刚要拐过连廊，遗尘像年少时那般唤了他一声。
“景明！”
梁景明猛地驻足。
遗尘自远处冲他挥着手，诚挚无比地说：“谢谢你的生辰礼。”
那一瞬，梁景明停在原地红了眼。
遗尘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了宫。
天色已暮，深宫路漫漫，遗尘飞奔一般，等跑出宫门，徐鸣远却是同安定王和玉荣王妃等在宫外。
“你们……怎么在这儿？”遗尘意外，自原地愣住。
徐鸣远冲上台阶紧紧将遗尘抱住，说：“自然是接你回家吃年夜饭。”
当着王爷王妃的面，遗尘被抱得有些难为情。他把徐鸣远的背轻轻拍了拍，说：“小满，你羞不羞……”
徐戈听罢这话哼了一声，带着玉荣王妃跳上了马，冲遗尘道：“不省心的兔崽子，老子都等饿了。”
遗尘还被徐鸣远紧紧抱着，只能冲马背上的徐戈嘿嘿笑了笑。
“做什么说孩子……”玉荣王妃眼眶红红的，嗔怪起徐戈。
徐戈将玉荣王妃往怀里圈了圈，又把自己的披风给她裹上，骑着马慢慢晃悠着走了。
遗尘这才好意思偏头亲了一口徐鸣远。
把徐鸣远紧紧回拥住，遗尘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让你担心了……”遗尘说着去看徐鸣远的脸，却发现对方竟是在笑。
“学坏啦！”遗尘戳徐鸣远的腰，徐鸣远捉住遗尘的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问：“年哥哥，你刚才在羞什么？”
遗尘笑说：“毕竟长者在侧……”
徐鸣远却话锋一转，突然正色道：“年哥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带着那些礼物来汤京了。”
遗尘闻言就笑了，看着马背上的徐戈和玉荣王妃说：“因为我要和我的小满一起接他们回家，回西北真正的家。”
徐鸣远听罢，抱了一下遗尘转身下阶，跳上了马背。将身前的马鞍拍了拍，徐鸣远冲遗尘说：“上来。”
遗尘笑着不动。
徐鸣远眉微微一挑，眼里染上笑意又朝前坐去。
遗尘满意点头，跟着就跳到了徐鸣远的身后，纵马狂奔起来。
飞马跑过长街，超过了安定王的马匹，遗尘朝身后的徐戈扬了扬鞭子，高声问：“爹爹啊，汤京的年夜饭吃不过瘾，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回西北？”
“当然！”安定王毫不犹豫，将身前的玉荣王妃往怀里紧紧一圈，纵马赶上，高声道：“老子等这一天很久了！”
汤京城的繁华不分昼夜，街上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在城门将要关闭前的一瞬，两匹骏马飞奔出了城门洞。
黑夜降临，城外万家灯火亮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云霄，灿烂的烟花冲向夜空，似点点星辰洒满天际，照亮了通往西北的路。
安定王纵马，在夜色中紧握玉荣王妃的手，唱起一首豪迈的军歌来——
“四海清平，万民安乐，保家卫国，九死无悔……”
虽在奔波的路上，却是真正的团圆。
遗尘听着歌声，把下巴搁在徐鸣远的肩头，笑着说：“小满，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时刻啦！”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番外四 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