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萤笔记》零雨其朦

12、宁州岁月（三）

　　宁州城中。

　　时间飞快，一眨眼就进入了腊月，天气也愈发严寒。

　　刘萱离开腾溪镇已经快五个月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抽个空回永和堂看望一下陆白和周辛。而腾溪镇离宁州也不算远，速度快的话一天也够来回了。就算是在镇上耽搁一两天，告个三天的假也够了。

　　刘萱跟张所长打了招呼后就去府衙找贺青给自己开假条了。贺青怕她一个人路上不安全，就派了三个下属随行。刘萱知道他是出于好意，便也不拒绝了。

　　第二天上午，刘萱坐上马车慢悠悠地前往腾溪镇，未时初就到了镇上。

　　“吁”地一声，马车在永和堂门前停下。

　　刘萱下了马车，仰头看永和堂的牌匾，除了最上面积了一点雪，与自己离开时并无什么不同。

　　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寒气，迈着轻轻的步子走进门。一进门，便看到陆伯正在柜台核对账本，周大哥正在给病人写药方。

　　“陆伯，周大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是九叶，陆白和周辛显得吃惊又高兴。

　　“九叶啊，你回来啦，出去那么久也不回来看看，我以为你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忘了呢。”陆白走到刘萱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陆伯，您说的是什么话。若不是您当初收留，我怎能有今日？我怎么会忘了您呢？”刘萱扶住陆白的胳膊，将他引至案前坐下。

　　“九叶啊，你走了之后，老人家可是经常念叨你呀。”周辛笑着说，将手中的药方交给店里的童子。

　　“军中生活怕是很艰苦吧？我看你比半年前瘦了些。”陆白心疼地说。

　　“其实也没那么苦，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罢了。”刘萱用轻快的语气跟他们说话，尽量不让他们担心自己。

　　“今晚啊，你就留在这里，让周辛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陆白慈爱地对刘萱说。

　　“那敢情好啊。只是，我跟贺校尉告了三天假，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多留我住一天。”

　　“怎不能？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受寒咳嗽的人也多，你来帮衬一天，我和周辛也就能轻松一天。”陆白玩笑似的和刘萱说。

　　而跟着刘萱出来的那三个随从已经自主地到永和堂旁边的客栈安顿下来了，等着后天护送她回去。

　　果然，下午和第二天来看病的人都不少，但都是一些风寒小病，自然也不算累。对比军营里的工作，普通医馆里的这种情况才是刘萱向往的医家日常。她并不希望有人生病，但她又很清楚生老病死乃是人生的必然。

　　申时末，太阳已经跑到了天的西边，只留下半个红红的脸蛋，阳光斜斜地洒在在永和堂门前的地上，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此时看病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家了。

　　坐了半天的刘萱站起来伸展了腰身，披上棉袄欲走出门外。

　　“九叶，天快黑了，你要出去啊？”陆白问。

　　“陆伯，我出去透透气。而且明天就要回宁州了，回来这两天也没到街上看看，下次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刘萱回过头来笑着跟陆白解释。

　　“那你别走太远哈，天黑了就赶紧回来。”陆白叮嘱道。

　　“好。”

　　刘萱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不少人家的屋顶上冒出了袅袅的炊烟。路上的雪被人们踩得很结实，因而有些滑，刘萱只好慢慢地走。

　　刘萱正走得专心，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玄色衣服、比刘萱高出一个头的中年男子。

　　刘萱怕撞上他，便知趣地让到了一旁。可是那个男子却是直接走到刘萱的面前。

　　刘萱不知道来人想做什么，镇定地问他：“这位先生，您挡住我的去路，可是有什么事儿？”

　　玄衣男子轻笑了一声，道：“不知林姑娘在启国的这半年过得可还好？”

　　刘萱心中一惊，自己并未见过他，他怎么知道这些？

　　“先生想来是认错人了吧？”刘萱面不改色。

　　“我并没有认错人，林姑娘，我此番乃是特地来见你。”玄衣男子压低声音，小声地说。

　　但是刘萱的警惕心很高，仍是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

　　“红豆生南国。”刘萱悠悠地吟了一句诗。

　　“北雁何时归。”男子答道。

　　听到男子的回复，刘萱的神经为之一震，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了。

　　“姑娘随我来。”男子向前后左右观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后迅速地走进一个寂静无人的巷子里。

　　刘萱紧随其后。

　　“我们彼此是什么身份相信郡，额，相信姑娘心里已经清楚。”玄衣男子平静地说。

　　“可是有什么新的行动？”刘萱问。

　　“不，暂时没有。您上一个任务还没有完成，您必须要加快速度。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您会在召启两国战事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我会想办法推进进度的。只是元璟生性冷淡，不近女色，取得他的信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他现在不在宁州，左右都得他回了东境才能实施下一步。”

　　“只要姑娘一心一意想着去完成任务就行，其他的无须担心。适当时候，会有人帮你的。”

　　“什么意思？军营了除了我还有其他……”刘萱还没说完，就被玄衣男子竖起的手指打断。

　　“姑娘，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计划有变，会有人通知您的。”玄衣男子客气地说。

　　刘萱走到巷口，看到四下无人，便若无其事地回到街道上，走回永和堂。

　　翌日早上，刘萱用过早饭后向陆白周辛等人辞行，由三名随从护送回了宁州。

　　陆白看着刘萱的马车渐行渐远，叹气道：“去了军营几个月，都不似从前那样直率了。可见军营真不是个好地方。这战争何时能止啊？！”

　　寒夜，宁州，医馆刘萱房中。
　　刘萱在灯下翻着从藏书阁借来的书。

　　这时，阿芸喜端着一盆热水走入房中。

　　“姑娘，给你打了热水，过来擦擦脸吧。”阿芸喜笑着走过来对刘萱说。

　　“芸姐姐，前两天不是和你说好了吗，你到这里不是来侍候我的。你以后千万别这样了好吗？”刘萱心疼又无奈地说。

　　阿芸喜温柔地笑着并不言语，来到案边准备给刘萱收拾一下桌面。

　　“阿芸喜姐姐，我也是贫苦人家出身，身份哪里就比你高贵呢？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比别人轻贱。我求贺校尉把你调到医疗所是觉得你适合做这份工作，你也能将医疗所的事情做好。我更希望在公事之外的时间，你能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刘萱拉起阿芸喜的手诚恳地说。

　　“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您的好意我无以回报，便只好为你做些举手之劳的事情。你也千万不要再因此懊恼了，你怎么知道我做这些事情心里不开心呢？不过您要是不喜欢，我今后就不这样了。”阿芸喜微微低着头，轻声细语道。

　　“嗯，那姐姐你早些回去歇息吧。”阿芸喜这样说反倒让刘萱不自在了。

　　“好，姑娘也早些休息。”阿芸喜走出房门，将门掩上。

　　刘萱拿起面巾洗脸，想到阿芸喜来医馆后为自己做的事情，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