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没有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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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不情不愿的小五和盛鸢年打发回家，其他人来到刘玉海家，他的媳妇秋柳正坐在屋外缝补衣裳，时不时拿起一旁箩筐里的帕子给趴在她边上打瞌睡的小男孩擦汗，见到刘玉海领着一群人进院里时还有些惊讶。
刘玉海看了盛虞河一眼，朝着迎上来的秋柳低声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众人进了堂屋。蔚鸠跟在几人后面，经过秋柳身边时朝她友好地笑了笑，秋柳回以笑意。
‘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蔚鸠心想。
等几人都进屋后，秋柳先将孩子抱回屋里，把孩子重新哄睡着后才回到院里，将大门的门闩插上而后又坐回刚才的位置继续缝补衣裳，只是从背影来看这次显得就没那么放松了，时不时就抬头警惕地看看周围。
“现在你可以说说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了吧？”
屋内，刘玉海甚至等不及招呼其他人落座就迫不及待追问起盛虞河，其他人闻言也齐刷刷望过去，显然都是满腹疑惑。
面对众人迫切视线，盛虞河依旧不疾不徐地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这才缓缓道：“自然是字面意思。”
“这种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刘玉海被这回答一噎，语气不免有些呛。
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
盛虞河也不拐弯抹角，直入正题道：“刘老三盯上你们了。不，应该说，他体内的那东西盯上你们了。”
“什……什么？！”刘玉海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游老道顿时不悦道：“小娃娃你可胡乱说不得，贫道可未曾看出那施主有何不妥之处。”
“也可能只是因为您自个儿学艺不精……”盛今鹤早就看不惯他那种自视甚高的模样，逮着机会立刻在一旁凉凉挖苦道。
“你你你——”
游老道闻言登时吹胡子瞪眼起来，他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盛今鹤正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方老道截住话头——
“哦？你是如何看出他有古怪的？”
他没有急着否定盛虞河，反倒是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师兄，你——”
不止游老道，旁边正心系小命的刘玉海也颇是意外地朝他这边侧目一眼。不过这些通通被方老道无视了个遍，他犀利的视线从耷拉的眼皮下紧盯着盛虞河不放，誓要听到他的回答似的。
盛虞河依旧气定神闲，修长食指点了点身旁的地面：“各位请看。”
其他人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着地面，过了会又一脸茫然地又望向他，眼睛里是明晃晃的询问：怎么了？
“照理说，只要是在光影下，日光也可烛光也罢，诸位的影子都是清晰可视，即便是在昏暗不可视的屋内，若是隔着层窗纸也能照出大致影廓。”
“方才我们几位都站在刘三堂屋里时，我凑巧注意到有一人的身影哪怕是沐浴在日光下也是完全看不见的。即使有人挡在门窗前将外头余光遮掩，在场其他人的影廓虽不甚清楚但隐约可见，除了……”
不在场那个的刘老三。
虽然没有点明，不过在场其他人也心知肚明他指的那个人是谁。
游老道和方老道在听到他说出影子之时就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恍然和羞惭。
不说其他，他们作为修道人，却是连一个普通人的观察力都比不上，实乃耻辱。
自从学会算卦术法等看起来高深莫测能唬住人的招数，两人除去算命的老本行倒把其中最是朴素明了的观影法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根据经验之谈，绝大多数时候雇请他们去除灵的百姓人家基本都是因于家事腌臜而非什么妖灵作祟，他们刚下山那会儿还会兢兢业业寻妖除鬼，到了后来经历得多了不知不觉间就变得麻木世故，越注重做法时的各种花里胡哨，什么符纸卜卦轮番上阵，越是把最简单的观察方法统统给抛之脑后。
基本跟别人口中的神棍也半差不差了。
盛虞河却是没有在意自己的话给其他人带来怎样的触动，自顾自往下接着说道：
“而且他似乎很抗拒站在光线下，所坐的位置也必是最偏里屋且背阳的。我听说，只要是人，站在阳光底下都会有影子，刘老三他……”
“要不就是没有影子，要不就是那影子有问题所以给藏到阴影里了？”盛今鹤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盛虞山默默听完，直接给出自己的见解：“所以刘老三不是人。”
“……”
虽说这话乍一听有点像是在骂人，但仔细一琢磨又好像没说错。
“如此……”方老道听完他们几人的话，习惯性地捋了把长长的花白胡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游老道也随之陷入深深的沉默。
“等等，那你说的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如何就扯上性命了？”如果不牵扯到自身，刘玉海非常很乐意听他们掰扯，但现在他只关心刘老三不是人跟他的小命不保有何关联。
“盛老大，你该不会是诓我们的吧？”刘玉海仍保持狐疑态度。
盛虞河无奈道：“里正大人，我说的性命之虞，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不止是你们三人，我、京娘子、虞山和今鹤兴许都是它的猎物。”
见其他人再次露出疑惑，这次盛虞河不等他们发问，紧接着又道：“若真如里正大人所说，那刘老三身上的脏东西极有可能就是所谓的‘胡大仙’，那晚虞山和今鹤看到的就是那胡大仙在猎食。刘老三生性如此多疑，虞山和今鹤不仅撞破了他的真实身份甚至还告知了他人，那么他二人会被记恨上自不必说。”
“而我与京娘子与它的交集，大约只有周氏及刘小虎，她们二人的尸首是我们发现的。如若此二人真为刘三所杀，那我们这两位让此事败露的‘罪魁祸首’无疑也会被记恨。”
“至于你们几位……”
说到这，盛虞河刻意顿了顿，若有似无掠过边上的蔚鸠一眼，等刘玉海急得再次催促这才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
“两位道长倒还好说，若是不让它面目被拆穿自然无所谓。里正大人却是最为危险，不仅知晓刘老三家中丑事，还正巧在我们之前发现了周氏及刘小虎的尸首，更甚者还可能猜出了自己被妖灵附体，这桩桩件件一勾连，难保刘老三不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现在他只是吃鸡，之后若是……吃人也不无可能。”
“你说什么？！”
刘玉海脸色大变，也顾不得端面子了快步上前几步就要拉住盛虞河的衣袖确认，被他一个眼神镇住后只得僵硬站定。
盛虞河幽幽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刘玉海，略微苍白的薄唇张合却是毫不留情吐露出扎心的字眼。
“或许你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也说不定。”
蔚鸠早就见识过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自然一脸见怪不怪。更何况这还是她示意他这样说的，毕竟如果不这样说，他们怎么争取到刘玉海以及这两位道士的帮助呢？
单凭她一人，想要解开谜团并揭露真凶是还是有些困难的。既然接受了死者的委托，那她怎么也得查清来龙去脉才算对委托者负责，这也是她的分内之事。
盛今鹤却是有些意外，他刚开始听着也有点动摇，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看着刘玉海诚惶诚恐的样子还寻思着就刘老三那副清高自傲对刘玉海向来不屑一顾的人，被妖灵附体了就会突然改变对他的态度吗？就像一个人高高在上惯了，突然有一天就会把视为蝼蚁之人放在眼里了？
果然，他差点又信了盛虞河的邪！
悄悄挪到盛虞山旁边，他抱着一丝莫名的侥幸，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也信了大哥的话，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盛虞山睨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
“真不觉得？”盛今鹤不死心。
盛虞山白他一眼，丢了句“显而易见”就默默挪远几步距离。
盛今鹤看他这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一脸郁闷地退回刚才的位置，正好就在蔚鸠旁边，女孩察觉他们这边的动静朝他侧目，他莫名有些尴尬，不自在地游移开视线。
刘玉海没有理会他们的小动作，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是有人在敲门。
“相公，有人来找你。”
门外，秋柳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却是把刘玉海吓了一大跳。
他虚张声势般朝着门口的方向粗声粗气问道：“什么事？不是都说了不是大事别来烦我吗？”
秋柳的身影顿了顿，隔着门声音听起来低沉了几分却依旧平和：“确实是大事，听说……又有人死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你自己出来看看吧。”
说着也不在意屋内人什么反应，身影逐渐淡去，脚步声渐远。
刘玉海脸色白了白，他强撑着镇定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示意游方二人跟他一起出去看看。
临别前，方老道眼神复杂地看着盛虞河道：“贫道与师弟修道数十载，俱未曾见识过真正的妖灵，久而久之便认为世上定无所谓异怪，如今来看，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他嘴里喃了喃“后生可畏”逐渐走远，盛虞河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望向蔚鸠几人弯唇道：“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没有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