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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房顶有猫 ...

  •   次日一早,便有人来敲门,说是刘玉海让大家都到刘老三家里去。

      彼时蔚鸠正坐在盛鸢年屋里的梳妆镜前,任由身后的盛虞河给她挽发。

      她昨晚临睡前怕压坏那些饰物所以把它们都拆了,本以为只要记住了许婶子挽发的步骤,自己操作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哪知事与愿违。

      信心满满地拿起梳子,垂头丧气地放下,看着小五瞳孔里映出的依旧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自己,蔚鸠第N次叹气。

      过来找蔚鸠玩结果被她拉来充当临时镜子的小五看她一脸沮丧的样子,挠挠脸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表示虽然很想帮忙但他心有余力不足。

      蔚鸠又捣鼓了半天,最终也只是挽出个不伦不类的发髻,平白牺牲了好几根头发不说双手已经酸疼得几乎抬不起来。虽然小五表示很好看但她还是选择放过自己,将头发散开又按照现代的绑法随意绑成两条麻花辫这才出了门。

      正好几个男人都在前院里忙活,盛虞河在晾晒药材,盛虞山架着梯子在修葺着屋顶的破损处,盛今鹤则是在底下帮忙扶着梯脚,时不时给些意见,听到推拉门开的声音偏头朝这边瞥了一眼,视线却忽然在蔚鸠头上顿住,脸上神情.欲言又止。

      蔚鸠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过久,刚想回望盛今鹤就已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她摸摸鼻子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懒得计较,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习惯性走到放小木桶的置物槽那准备给花圃浇水,不料却扑了个空。

      她咦了一声弯下腰朝下方探了探,小五在身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给一脸疑惑的蔚鸠指了指小桶的下落——就在篱笆墙里侧。小五低声解释说是一大早就被他二哥装满水后拎到花圃里边放着了,说着还朝屋顶方向挤眉弄眼一番。

      蔚鸠听完愣了愣,直起身抬头望了眼不远处正委屈蹲在盛今鸫屋顶的位置全神贯注加铺茅草的高大青年,唇角不自觉弯了弯,露出浅浅的梨涡。

      “谢谢。”她眉眼弯弯,抬头朝屋顶的盛虞山诚恳地道了声谢。

      盛虞山没听到她和小五刚才的对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摇摇头,看着她的神情又迟疑地嗯了一声。

      蔚鸠不禁莞尔,盛虞山也后知后觉地面露窘迫,瞄了她一眼又游移开视线,继续手里敲打的动作,只是力道不知为何明显比方才重了许多。

      盛今鹤本在一旁冷眼旁观,冷不防被屋顶震下来的草屑灰尘洒了灰头土脸一身,气得磨了磨牙挖苦了盛虞山一句。

      “盛虞山你是打算把老四的屋子拆了重建吗?这落下来的灰兑水都够我喝一壶了。”

      屋顶敲打的声音顿了顿,再次响起时轻了很多。

      “呵……”

      蔚鸠这时听见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盛虞河突然轻笑了一声。她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丢了句“我去浇花”便火速远离现场。

      嗯,她爱浇花,浇花使她快乐。

      “盛越年你给我站住——人家在忙活你跟着去作甚么?”

      小五不识趣地跟在她的屁股后头准备也去花圃便被盛今鹤叫住。他居高临下乜了小五一眼,抱胸挑眉:“你今日的字帖可是练完了?功课可是温习了?怎么,如今这会儿不打瞌睡便当起粘人精来了?”

      一连番质问下来打得小五一个措手不及,脸瞬间垮了下来。心想三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学东西本来就比旁的同龄孩子慢些,本子上那些字体又小笔划又多描起来烦人得很,大哥每次布置的功课他都是没练到一半就忍不住犯起迷糊来,只是虽然是事实但如今被三哥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他多少还是觉得丢脸。

      “三哥你好讨人厌……”

      两人的小闹剧没有影响到蔚鸠,她径自关上篱笆门后便直接往里边走去。

      甫一进入花圃,手腕的银色手镯立刻就宛如心脏跳动般缓缓振动起来,与此同时不断往外迸发出光束弧,光束弧触及边上的血玉蔷薇时发出“嗡嗡”的轻微声响。

      这是契书在察觉到与委托有关的东西靠近时向除灵师发出的示警,表示周围存在潜在危险。

      蔚鸠却是置若罔闻,从前方的木桶里拿起浮在上面的木瓢舀了一勺水就近开始浇花,等到小虎子几乎也被手镯的动静惊醒才屈指敲了敲以示安抚:“别紧张,只不过是只误闯的小老鼠。”

      手镯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般安静了下来。

      ……

      小五望着花圃里忙碌的背影瘪瘪嘴,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练字,时不时抬头哀怨地看一眼盛今鹤。盛虞河晾完衣裳,重新捋了捋给湿床单脱水时拧出的褶皱,又垂眸看了眼边上耷拉着小脑袋的小五,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发顶以示安慰。

      该说不愧是半大小孩,小五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书卷上,描着字时不时抬头问问盛虞河那些字的意思,当指到“束发”时顺口便提及了几句方才屋里的事情。

      盛虞河坐在一旁耐心听着,听到这话目光不经意落到对面花圃里的蔚鸠身上。阳光下那两条蓬松的麻花辫泛着微黄,衬出女孩平素少见的俏皮感。他注意到蔚鸠时不时捶揉肩膀的动作,沉吟片刻低头跟小五叮嘱了几句便朝她走了过去。

      蔚鸠刚好浇完花,习惯性地揉了揉酸痛的后肩,忽然看到身前投下一片阴影,抬眸望向来人,不由面露疑惑。

      盛虞河笑着指了指她身后,她回眸一看,才发觉自己绑发的一边发带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尴尬地笑了笑,蔚鸠捡起来刚想重新绑上,却看到盛虞河朝她摇摇头。

      征得蔚鸠的同意后盛虞河便带着她来到盛鸢年的屋门前,敲门释明来意,屋里的人沉默片刻竟意外地没有拒绝。

      本来想让盛鸢年帮蔚鸠挽发,谁知盛鸢年也只会挽简单的髻型,无奈之下只好由盛虞河先示范一遍。

      刚刚插上最后一根簪子便听到屋外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原来是刘玉海派来的人。

      “里正让俺叫你们盛家人都到刘老三家去,还有那位盛京娘子也得一起。”

      来人匆匆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生怕被什么东西沾上似的。

      几人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俱是茫然。

      不过这倒是合了蔚鸠的意,也省了她出门还得找借口。

      等盛虞河一行人到达刘老三家时,门口乌泱泱的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正对着院里不知指指点点什么。不知是谁喊了句“盛家郎君来了”,众人顿时齐刷刷后退几步,像是在躲避什么瘟神似的,不过这倒是正好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蔚鸠推着盛鸢年的木轮椅走进刘老三院里时,隐约能听到身后那些人议论纷纷。

      “你说,老三媳妇的死又跟这盛家有啥子关系哦?里正无故让他们来这做啥子嘛。”

      “那不还是那什么游方道长说的,说啥子算到后山有啥子妖气,听说这老三媳妇不像是被人害的,估摸就是被那藏在后山的妖灵……了呢。”

      “俺瞧着可不太像嘞,你说这老道长的话可信不?可别是青口白牙污蔑人家小郎君的哩。”

      “害,这谁晓得哦,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是他们装得好呢?”

      “哼,说来说去,我还是觉得刘老三才最可疑,贼眉鼠脑的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平日里对他媳妇非打即骂,这会子还装什么……那词怎么说来着?啊对,叫……情深义重。啊呸,依我看呐,周氏是他杀的也说不定!”

      “文材啊,饭可以乱吃你这话可不能瞎说,要讲究道理的嘞。刘先生跟他家那口子那可好着呢,哪可能就会杀了自家婆娘?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更何况还搭了个小娃儿,虎毒都不食子的诶。”

      几人言语间传递出的消息让蔚鸠不由分神侧听,腕处手镯却是又开始有规律震动甚至比方才还剧烈几分,连轮椅上的盛鸢年都似有所觉回头望了一眼。

      蔚鸠自若地朝她笑了笑,不动声色拿袖摆遮了遮,随即飞快弹了镯身一下,镯子很快又平静下来。

      “呦,盛郎君这么快就到了?今儿个人来得倒是齐整。”还没进屋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蔚鸠一进堂屋就看到里头坐着几个人,除了刚才出声的那个村长刘玉海姑且算是她认识的之外,其余一眼扫去都觉得陌生。不过其中有两个穿着道士袍、手持八卦镜的白发老头倒是挺显眼,很容易让人猜出他们的身份。

      视线下移,坐在其中一个老头左手边位置那个身形消瘦的男子却是有些面善。男子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补丁长衫,通身透着股书生气质,原本该是充满郁气的眉眼此时满是憔悴之色。

      蔚鸠有些脸盲,不太确定这个时不时抬起衣袖抹几下眼泪的男子是不是那个刘老三,于是便多盯了他一会,只是视线很快便被突然上前的盛今鹤挡住,她只好收回。

      “辛苦几位前来,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男人看到他们,连忙起身朝他们作了个揖,又转向刘玉海言辞恳切道:“某与娘子自来恩爱,也未曾与什么妖灵有牵扯,兴许是作夜突闻噩耗之下言行癫狂了些,正好被经过的盛郎君误会了什么也说不定。总之还望里正大人明察,还某一个清白。”

      说到这里,眼角适时落下几滴伤心泪。

      从男人说话开始,蔚鸠便悄悄联接了与小虎子的意识感应。几乎是瞬间,手镯里头的那抹透明鬼影浑身便泛起诡异红光,一股愤懑夹杂着畏惧的情感迅速侵袭蔚鸠心绪,她立刻切断感应。

      不必多说,小虎子的这个反应就给了她肯定答案。

      刘玉海原本面无表情坐在堂屋主位上,见着他们几人出现嘴角扯起一抹笑来,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只是正好都在。不知里正特地派人唤我们过来是为了何事?”盛虞河先朝刘玉海欠身示礼,这才蹙眉一脸困惑地问道,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看向屋里坐着的其他人。

      刘玉海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反应过来不由尴尬地咳了咳,随手指了指边上的一排椅子道:“呵呵,你们先坐,先坐。”

      见盛家几人都没有动作依旧站在原地,刘玉海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隐晦地看了眼下首的道袍男人一眼,在得到对方的摇头回复后嘴角不由抽了抽。

      盛今鹤本就心情郁郁,望着两人自以为隐秘的眼神交流,暗自翻了个白眼勾唇道:“里正大人,您有事直说便是,我们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做呢。”

      秉持一贯作风,盛虞山附和地点了点头。

      “……咳咳,那我也不绕圈子了。是这样的,昨夜周氏和刘小虎被人发现死在后山这事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恰巧就在当晚,有人向我告密说发现了刘老三家里头的一些异常。本里正一得知消息就立刻就带人来细细盘查了一番,但都无发现任何异样,以防万一本里正还特意去请来这两位游道长、方道长帮忙卦上一二……”

      “这卦结果嘛,说来也是奇怪,道长们也未曾在这刘老三家中发现任何妖灵气息,反倒是……”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下,似不经意朝盛虞河几人的方向投去视线:“反倒是算出了那什么……坤缺之卦。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梨花村的南向一方有不详之气!”

      那两个道士听到刘玉海提及自己,均是自得地捋了捋自己长长的山羊胡子,下巴一抬倨傲地横了他们一眼。

      小五偷偷戳了戳蔚鸠的手背,在她附耳过来时小声吐槽:“他们这样好像二哥猎到的那头山羊哦。”

      边上的盛鸢年听到了难得没有反驳,而是抬眸瞅了眼两位白胡子老道,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

      蔚鸠嘴角微抽,纯粹是憋笑憋得有些辛苦。

      两人声音不大,但在这方狭小安静的堂屋里格外突兀,更何况那两位老道就坐在不远处自然都听见了,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其中那个面相较凶的老道更是将手中拂尘一甩冷哼道:“无知小儿净会出口不逊!”

      小五撇撇嘴,刚想回嘴却被盛虞河一个眼神镇住,不情不愿闭上嘴。

      “咳咳!”

      经几人那么一打岔,这边说着话的刘玉海自觉被落了面子,心里也对那道长生出些许不满,埋怨他没眼力见儿。

      重重咳了声示意其他人安静,他这才又继续道:“说来也巧,周氏和刘小虎的尸首发现是我同盛大郎君以及盛京娘子正好在场,而发现刘老三‘妖灵附体’一事也是盛二郎君和盛三郎君告与我的,更巧的是盛家正好就位于村南山脚,这桩桩件件倒是‘巧合’得很哈。”

      “思来想去,此事本里正一人也不好私下解决,还是干脆由各位当堂对簿才好。”说到这里,他刘玉海意味深长地扫了站着的几人一眼,“盛郎君、盛娘子,还有这位……盛京娘子,你们觉得如何?”

      “啧,你这不就是怀疑我们……”

      盛今鹤凤眸微眯,刚想直讽回去,盛虞河却忽然往前一站挡在他跟前,直直迎上刘玉海审视的视线,面上笑意不减:“请问里正打算如何对簿呢?”

      他的语气从容不迫,依旧端着那副优雅姿态,和煦笑容仿佛能安定人心。

      “呃,刘老三这边我已经问清楚了,如今自然还需要你们几位好、好、解、释下这些‘巧合’,毕竟咱们都是梨花村的人,总不能让其他人糊涂过日子不是?”刘玉海又恢复嬉皮笑脸。

      “嗤——无聊。”

      原本气势汹汹的盛今鹤闻言忍不住嗤笑出声,松开紧握的拳头转而双手环胸倚着身后柱子,好整以暇地乜着刘玉海脸上的肉不住抖动。

      “你……你这什么态度!”

      刘玉海气得指着盛今鹤,刚想破口大骂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顿住,他猛地深吸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怒火重新挂上僵硬虚伪的笑容。

      “自然了,盛三郎君有所不满也是无可厚非。你们放心吧,村里人都知本里正最是秉公办事的,从不偏袒哪方。只要你们能把事情说明白,等误会解开了我自然也不会怎么为难你们,现在的话你们还是先如实回答本里正的问题吧。”

      诡异。

      总之就是十分诡异。

      蔚鸠自从进入这间屋里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和被窥视感,根据她的半吊子除灵经验来看这里应该是藏了某只妖灵。虽然能感觉到那妖灵已经在尽力隐藏自己的存在,但很不幸,她正好就对这种妖灵气息非常敏感。

      “噔——”

      是极细微的声响,正好被蔚鸠捕捉到了。

      她倏地抬起头循着声源望向某处瓦缝的中间,正好撞上一双黄澄澄的猫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房顶有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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