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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冰镇西瓜·京城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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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三皇子不远千里微服求学青云书院,青云书院学子遭人陷害险些入狱,江宁知府亲临书院审案、大义灭亲,传遍金陵城大街小巷,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保留话题。
文府也不例外,老夫人谢菱得知孙氏兄妹所为竟险些让自家孙女名节毁于一旦,气愤至极,再想到那日孙氏上门提亲,就越发不爽,当日便下令,往后永不再让孙氏登门。
而反应最大的要数萧渐遥了,她因未能亲临现场为段宵打抱不平,一度痛心疾首,耿耿于怀了很长一段时间。
经此一事,老夫人本欲让文之宁辞了书院掌书回家,但文之宁这回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言道:
“在家中亦是闲散度日,不若去书院还有些用处。”
江氏心有余悸,生怕再有什么流言蜚语出来,语重心长道:
“书院那边你父亲自有安排,你一个女孩在外抛头露面总有不妥,即使行得再端正,也难免授人以柄!”
文之宁一听这话,愤然道:
“自古女子抛头露面多受人诟病,可世人怎么不想想,他们既不让女子抛头露面,甚至连读的书都与男子不同,却又埋冤女子见识短浅,这又是何道理?”
江氏一时无言以对,拿她无法,老夫人并非古板守旧之人,因笑道:
“你这丫头,难不成还要让女子和男子一样,去书院读书,考取功名?”
文之宁不语,众人也都当做笑谈,随她去了,但在她内心深处,却隐约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信念。
青云书院很快恢复常态。三皇子赵灏依然以学子身份留在书院,学子们虽多有忌惮,但他行事低调,加上原本就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无论是否以皇子身份自居,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当然,更多的是避而远之。
因秋闱在即,各年组报名的学子包括林若澜段宵在内,开始进入备考阶段,因告了长假,孙凌羽卸任的斋长一职,便因此一直空缺,日常杂务偶尔会交由不参加乡试的谢恒与萧渐逸暂代。
二人虽常随赵灏左右,可性子却没他那么冷,尤其谢恒甚至截然相反,与学子们很快熟络。
这一来二去的,便有学子开始向谢恒打探,那日将知府千金驳斥地哑口无言的苏姑娘是何许人也。
当他们得知这苏姑娘便是那位才高八斗的文斐高徒、写出那首无题诗的作者时,整个书院哗然,学子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热议,有的甚至已成为这位苏姑娘的仰慕者。
而被学子们仰慕的苏姑娘,对此却是毫不知情,皆因连日来一头扎在常青阁,忙着与师父文斐绘制四方茶楼改造方外居的图纸,同时还有书院有待修缮的寝舍与课室仍需规划。
“师父,书院是否也要请陆方师傅他们来修缮?”
文斐点点头,道:
“你可知,当年为师的父亲是与谁一道营造起如今这座青云书院的?”
苏攸攸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期待下文。
“正是陆方的祖父。”
苏攸攸恍然,原来师父与陆方还有这般渊源,难怪师父很早就与他相熟,并请他来洛明山营造房屋。
几日后,黎安与陆方赶来金陵时,师徒二人图纸已画好,几人与老夫人及文重等人筹划一番,当即关了四方茶楼,开始动工。
至于原来茶楼的掌柜和伙计,鉴于他们都是文家的人,便暂时留用,又找了几个厨子人选,由黎安统一安排他们去洛县方外居学习半个月,再去姑苏城方外居实习一个月。
这些人平日清闲懒散惯了,听闻还要被安排去别处学习,表面恭顺,实则并没有什么热情。但当他们听那位叔老爷和他小徒儿一唱一和地说:
“等你们去了洛县和姑苏城自然知晓,等这酒楼开起来,生意定然比眼下这茶楼好上许多!”
“日后你们的月银也会跟着翻番!”
一群人这才来了兴致,由着黎安安排他们前往洛县去了。
……
一转眼,苏攸攸来金陵已有半个月了,文老爷子在苏一笑的针灸与药食调理下,果然一日好过一日,文府上下对神医感激不尽。
老夫人盛情邀请苏一笑再多留些时日,一方面因营造方外居酒楼,文斐与苏攸攸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洛明山,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文老爷子病情再有反复,让神医多留些时日总归是稳妥些。
苏攸攸想到若是此时爷爷自己回去,无人陪着,也甚是不放心,也劝老爷子暂且留下,苏一笑便也不坚持。
郑太医已然告辞回京,苏一笑在文府除了每日为文老爷子例行看诊,闲暇时没了郑太医的叨扰,便与文老爷子煮茶对弈,或去钟山登山,偶尔在灵谷寺歇脚,那里的方丈也通晓些医术,常为附近的贫苦百姓义诊,一来二去,便与苏老爷子熟络起来,遇上疑难杂症,也会请他指点一二。
随着几场大雨过后,天气逐渐变得闷热,盛夏已然来临。苏攸攸开始怀念舒爽怡人的洛明山,文斐也有意让她先陪着苏老爷子回洛明山避暑去。
这日,又逢书院休沐,在博雅堂用过早膳后,一众人都聚在老夫人处闲聊,此时张妈妈匆匆自门外进来,向老夫人一礼,道:
“老夫人,静远侯府派了人来,要接林姑娘回姑苏,已在门口候着了。”
林若溪闻言欲起身向众人道别。她来金陵小住如今已有月余,再过几日是祖父寿辰,她知晓侯府会派人来,左右不过这两日,是以早就做好了启程回姑苏的准备。林若澜因要备考,侯夫人特地嘱咐让他安心留在金陵,不要回姑苏折腾了。
老夫人道:
“请他们进来喝口茶,找个住处安顿一下,林姑娘过两日再走也不迟。”
张妈妈道:
“他们昨日便到了,在林大公子处歇脚,说是侯夫人多日不见若溪小姐甚是想念,打算今日便启程,不敢再耽搁了。”
老夫人还未等回话,门外又有个丫鬟跑进来道:
“老夫人,大太太,洛明山来人了!带了一车的东西来,有牙刷牙粉,还有好些柔柔纸,还有十来个花花绿绿的瓜!有这么大个头!叔老爷让苏姑娘过去呢!”
小丫鬟一边比划着一边兴奋地说着。
苏攸攸一听,便知是丰伯来了,前几日师父给黎安去了信,让丰伯来接苏攸攸和老爷子回洛明山。
萧渐遥笑道:
“那花花绿绿的大瓜莫不就是攸攸种的西瓜?我还是两年前才吃过一次,如今早忘了什么味儿了,这回是真有口福啦哈哈!若溪,你今日莫要走了,再留一日吧!”
说着便拉起林若溪跟随苏攸攸跑出去看西瓜了。
出了博雅堂往前院去,只见垂花门处聚集了不少人,师父文斐正与丰伯说着话,文重则指挥家丁们搬着东西。
恰巧谢恒与赵灏也来了,与文之宣、萧渐逸几人正好奇地研究着地上那一堆西瓜。
文斐命人取了两只西瓜,以冰水浸泡起来,待午时食用。
与丰伯同来的还有周妈妈,而静远侯府来接林若溪的不是别人,正是吴管家和刘妈妈夫妇二人,也是老熟人,几人未曾料到能在文府相见,场面甚是热闹,老夫人顺势让大家都留了下来,并吩咐人将林若澜也叫来。
……
午间餐桌上,众人对冰镇西瓜赞不绝口,苏攸攸还亲自去厨房制了两大碟西瓜冰沙,炎炎夏日,尤其受半大孩子们欢迎。
谢恒看着空碟子里的西瓜籽道:
“此物甚妙,可谓浑身是宝!肉可生食,皮可熬汤,不过,就是这籽不能吃!”
苏攸攸道:
“这西瓜籽,将其晾干,炒熟,去了壳,里面的瓤也是好吃的呢!”
“当真?”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赵灏手上把玩着一颗西瓜籽,突然问:
“不知这种子起初从何处得来?”
苏攸攸斟酌一番道:
“此物原产自西域,不过想来也只是民间小范围种植,尚未广泛流传。”
当年萧牧出征西北,千里迢迢给她捎来一包西瓜籽,这也算是从国外引进的吧,不知这种做法是否合乎当下的规矩,按理说,引进农作物需要官方授权才行,但几年过去了,西域年年朝贡,也未见有西瓜进献,想必这西瓜在西域还只是小部分人种植,尚未被更多人发掘。
谨慎起见,她并没有当众说出这西瓜籽是萧牧给她的,在座除了文斐、苏老爷子、丰伯和周妈妈之外,无人知晓此事,阿遥也只知三叔给她捎了一盒东西,却不知具体为何物。
谢恒道:
“原来如此,哈哈,我还道是洛明山土生土长出来的呢!”
赵灏道:
“如此好物,当多多种植。”
文重点头道:
“不知种植此物有何特殊讲究?”
苏攸攸道:
“倒也无甚特别,主要是需要沙质土壤,还有阳光充足的地方!”
老夫人道:
“如此说来,江南多雨,反倒是京城的气候更合适些。”
文红袖拍手道:
“正是呢!土壤是不是沙质的我不知晓,单单阳光充足这一样,京城就比金陵更合适。”
苏攸攸也想过这个问题,京城地处中北部偏西,前世西北气候干燥,土壤沙化,正是适宜西瓜生长的好地方。
文斐开口道:
“既如此,待你们回京城时将这种子带回去一些,明年春即可播种一试!”
“倒也行,只是这种植的法子,那边也没人晓得,不知到时候能不能成……”
文红袖颇有顾虑,萧渐遥急道:
“这还不简单,让攸攸随我们同去京城不就成了!”
众人闻言莞尔,文红袖瞪了她一眼道:
“你少说浑话!等到明年长出西瓜来,攸攸岂非要在京城住上一年半载?且不说你小外公不答应,便是苏老神医也舍不得呀!”
文斐指着萧渐遥道:
“小阿遥啊小阿遥,攸攸一个小姑娘家,你竟然让她去京城务农!你可别想着把攸攸给我骗走,别说是去一年,就是一个月也不成!”
萧渐遥吐了吐舌头,众人一阵哄笑,知道文斐虽是玩笑,但也是真不同意让攸攸去京城。
苏攸攸道:
“其实种植西瓜的法子也不难,待我与丰伯细细理一理,给你们写一个种植说明书,到时候逐条照做就行,间或有不明白的,也可写信给我。”
文红袖笑道:
“如此甚好!”
赵灏看着苏攸攸,若有所思。
……
午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江氏为文重换上新制的夏衫,各处细细看过,拉了拉宽松的腰身叹了口气道:
“上个月才量的,比去年整整减了两寸了,怎么穿着还是空荡荡的!”
文重笑道:
“夏衫宽松些好,穿着舒坦!”
“父亲的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可不能再病倒了!”
见江氏闷闷不乐,文重握起她的手,道:
“夫人多虑了,我身子好着呢,就是这一到夏季便会清瘦些,你又不是不知。
如今叔父回来,家里境况日渐好转,近来虽也整日忙碌,心中却踏实得很,你放心,咱们再不会如先前那般辛苦了。”
江氏知他说的是实情,心中宽慰,却又想起远在京城的大儿子文之宇,靠在文重肩头怅然道:
“不知宇儿在京城怎么样了?”
文重道:
“宇儿性子沉稳,又有叔祖父一家在,你大可不必担忧,再说他远在京城,你担忧又有何用?且放宽心,随他去吧!”
说罢,思索了片刻,又道:
“倒是家里这两个,宁儿和宣儿,也到了该操心的时候……,对了,母亲可有同你提过,她有意将宁儿许给阿恒?”
江氏默然片刻,垂眸道:
“虽未明言,但却有暗示过。”
“怎么,夫人不喜阿恒?”
“阿恒……性子讨喜,是个好孩子,只是……”
“只是什么?因他比宁儿年纪小吗?”
“你不也比我小了几日,我又怎会计较这些!”
江氏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随即垂首伤感道:
“我只是……只是不想让宁儿远嫁京城……
可如今母亲既与你明说了,想必是主意已定,你怎么想?”
文重能够理解江氏的心思,温言道:
“母亲虽有此意,但也并未强求,夫人若觉得不妥,那便罢了。”
沉吟半晌后,突然道:
“夫人觉得,若澜如何?”
江氏一愣,知他向来对林大公子赞许有加,怕是真的中意于他了,刚要开口,门外陶管家道:
“大爷,大太太,可歇下了?”
“何事?”
“有京城来信,一封是给大爷的,还有一封给世子夫人的。”
文重夫妇对视一眼,目中有欣喜之色,文重道:
“拿进来吧!”
文重接过陶管家递来的信,瞧了瞧信封上加急字样的印章,面色微微一凝,留下自己那一封,让陶管家将另一封给文红袖送去。
江氏感觉到文重神色异样,紧张道:
“可是宇儿出了什么事?”
……
因林若溪与苏攸攸二人即将启程各回各家,萧渐遥也无心睡午觉,三人凑在一处闲话惜别,直至未正时分方才有了困意,苏攸攸迷迷糊糊刚要睡去,忽听门外有人道:
“张妈妈来了!”
张妈妈面色凝重,摆了摆手,直接进了屋,隔着纱帘道:
“表小姐可醒了?老夫人叫过去呢。”
萧渐遥微微一怔,平日里都是小丫鬟传个话就行了,或者彩墨过来,今日张妈妈亲自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暗自嘀咕,我好像没闯祸吧?
萧渐遥起身道:
“张妈妈,可知外祖母找我何事?”
张妈妈没有回答,看见她身旁的苏攸攸,犹豫了一下,道:
“苏姑娘也在,那便一同去吧。”
二人随张妈妈出了门,路上张妈妈走得很急,烈日炎炎的夏日,听着树上蝉鸣,心中总有一种浮躁与不安。
博雅堂内,已屏退了所有下人,文重夫妇与师父文斐都在,气氛极为凝重,祖父苏一笑竟然也在,老夫人见张妈妈带了阿遥和苏攸攸过来,招手将阿遥唤到身旁,苏攸攸则站到了苏老爷子身侧。
萧渐遥茫然不解地看了看外祖母,又瞧了瞧母亲文红袖,这才发觉,母亲双眼泛红,神色悲戚,显然是刚哭过不久,不觉一惊。
老夫人谢菱沉声道:
“阿遥,你母亲打算明日启程回京,你二哥须留在书院,暂不带他回去,原是要将你也留下,但又怕你处处惹祸不放心,便带你一起回去,是以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
萧渐遥闻言一惊,苏攸攸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不由想到仍在镇守北疆的萧牧。
她知晓几个月前,一向安静的北辽突然进犯大瑞东北边陲之城兴越,圣上钦点卫国公世子萧敬为镇北大将军,萧牧与永安侯王续之子王速为左右副将,萧敬长子萧渐达为先锋,起兵前往北疆镇守兴越城,如今已有三个多月,不知战况如何。
老夫人叹了口气,黯然道:
“内里详情还是让你娘来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