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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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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明明都没到来,但是有关运动会的种种准备已经在高中生里引起了热烈讨论。
要是有无聊的同学路过每个班级的门口偷听,估计都会听到大同小异的内容:
班费拿去买什么零食和水果,开幕式闭幕式要不要集体换上定制的班服,班级的帐篷营地被分到操场边的哪个位置……
有关运动会的一切都被热烈讨论,就连写新闻稿的同学都未雨绸缪,开始摘抄一些模范作文里的好词好句。
盛桔最开始只跟妈妈说了自己报名了800米的消息,结果没几天,家里的饭桌上就开始出现黄豆猪蹄和红烧鸡腿。
负责下厨的季栩从厨房探出头,律所里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此时抄着锅铲慈爱一笑,对扒饭的盛桔说:“桔子多吃点,吃啥补啥。”
就连在院子里浇花养老的外公都打视频电话来慰问,激励盛桔拿出备战奥运的精神。
盛桔蔫头耷脑地被激励了一番,在每天下午训练后依旧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操场另一边的岑澈训练的成果倒是不错,他身量高,核心力量好,领悟了一些技巧之后被体育委员在群里点名表扬了一番。
岑澈被表扬的那一天,盛桔在训练完800米之后坐在操场上,抱着膝盖歪头看他跳高,眼睛跟随着少年的动作,一直到他结束训练。
等训练结束,等天空被晚霞染成金色,她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坐在她觉得很舒服的充气垫上,很放松的倒下去。
岑澈每次都跟盛桔强调这个气垫其实没那么干净,但盛桔觉得自己每天训练完之后都会出汗洗澡,并不多在乎,这几天就养成了这么一个坏习惯。
岑澈在她躺下前的那个瞬间就眼疾手快往她身后铺上自己的校服外套,也坐在气垫上揉着自己酸痛的腿。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眼睛放空看着天空的盛桔,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
他对于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并不迟钝,很轻易地就能感觉到,此时少女的心情并没有她表现出来那么好。
只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旁敲侧击地询问,那边少女已经闭了闭眼开口说话了。
“岑澈,你说我真的有机会拿金牌吗。” 盛桔叹了口气,语气里的惆怅很明显。
如果说用变形记的口吻来描述的话,那此刻的旁白应该是:
“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年幼的孩子心头,无论是来自家庭的殷切期待,还是自己对于训练结果的迷茫,都让她陷入对未来的怀疑之中”。
岑澈斟酌了一番,认真开导她:“那要看你参赛的目的是什么了。” 少年放下手中的水杯,左手闲闲撑在身侧,抬头往远处看。
“如果只是为了挑战自己的话,只要做的比最开始好就是最大的胜利了。”他鼓励道。
盛桔愁苦地呈大字状躺在气垫上,闻言小声地心虚回应:“如果不是为了挑战自己呢?我就是想要一块金牌诶。”
岑澈耳朵很尖地捕捉到她的回复,转过头时盛桔可以看到他眸子里的疑惑。
盛桔在岑澈的印象里并不是多在意荣誉的人,难得见她对奖项这么上心过。
“为什么突然想要一块金牌?” 少年俯下身对上她的眼睛,表情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
他的身子侧着,手撑着盛桔旁边的那块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盛桔回想起自己被体育委员画大饼时描述的“女朋友感动哭了”的金牌,又联想到自己那时候在脑海里“送给岑澈看看他会不会感动哭”的想法,没好意思说这个理由。
她支支吾吾地推开岑澈,整个人都带出一种虚张声势的气质。
“就是想要!” 少女在岑澈垫着的校服外套上滚了一圈,气恼道,“让我看看金牌里面是不是金子!”
岑澈被她这个顺嘴胡诌笑到,捂着嘴肩膀不断耸动,片刻后终于憋不住笑,笑得仰倒在气垫上:“噗哈哈哈哈哈!”
少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盛桔,你这个说法真的很小学生。”
他这么一笑,害的盛桔原本心里的那点惆怅全打散了,原本沉重的思绪都飘个干净,只剩下一点若有若无对金牌的渴望。
岑澈笑了一会终于停下来,静静地陪着盛桔一起在气垫上躺着。
操场上只有几个人还在锻炼,偶有路过的人,也不会在意这旁边的气垫上究竟是两条人还是两根杆子。
一阵风吹来,安静的空气里有刷啦啦的叶片声,傍晚的天空颜色很美,铺开映在躺平的人眼睛里,给人一种荡在舟上的恍惚错觉。
如果生活是一场电影,盛桔觉得,此时镜头应该切换到天上往下的远景,记录下红色的操场和绿色的充气垫的鲜明对比,记录下画面中间对着天空发呆的人。
切换成近景的时刻,是少年两手垫在后脑勺,在方才的安静之后突然转头唤她的名字的这段时间。
四目相对,盛桔看到他眼神里没来由的认真。
“盛桔,如果是这样,你一定会有金牌的。”岑澈轻声说,语气里满是笃定。
盛桔忍不住笑起来,又恢复成平常活泼的样子,回应的声音轻盈。
“好呀,托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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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关注自己夺冠的几率之外,盛桔最近关注的还有其他的小事。
比如说,最近岑澈打哈欠的频率明显增加了。
在第三个岑澈补觉的课间,盛桔反着坐在岑澈的课桌前,撑着下巴无聊地观察他的睡觉姿态。
孙识闻刚从外面接水回来,放下水杯时转头看了一眼:“老岑最近晚上是不是做贼呢,每天困成这样。”
岑澈还没完全睡着,意识模糊地否认:“怎么可能。”
早上跑操,下午跳高,晚上努力上分冲榜,换谁谁不累啊。
少年在大脑里的一片漆黑中蔫蔫想。
盛桔觉得岑澈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实在有意思,唤了一声他名字。
岑澈本来已经在睡着的最后一点边缘,还是不忘回应了她一声,闷闷的声音从少年交叠的手臂里传出来,让人联想到使劲撑着眼睛不睡的小狗。
盛桔在他旁边小声自顾自说话,也不管岑澈有没有听见。
“岑澈,我跟你讲一个秘密。”
盛桔说话的声音低如呢喃,响在耳边时,仿佛是从梦里传出来的。
“你知道吗?海獭睡觉的时候会牵住彼此的手。”
她顿了顿: “这样他们就不会分开,不会被洋流冲走。”
说完之后,她安静了很久,又忍不住笑了一声,信誓旦旦地补充。
“不是我觉得你睡着很可爱的意思,也不是我想牵你的手的意思哦。”
趴着的男生一动不动,脊背均匀地起伏,对她的话毫无反应,显然已经陷入沉睡。
盛桔随手拨弄一下他竖起的呆毛,放心地转身到自己的课桌前。
岑澈肯定已经睡着了,说不定根本就没听见她隐蔽的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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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澈至少睡过了五个课间,一直到下午放学的时候也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
等到盛桔和岑澈各回各家前,岑澈终于提起精神,伸手递给盛桔一把闪亮亮的东西。
盛桔接过来看,发现是一把银色的钥匙,莫名其妙地问岑澈这是开什么锁的。
岑澈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淡淡的,显出一分颓唐:“开我家的门锁。”
他垂眼看盛桔,说话的尾音蔫哒哒地往下垂,显得有些可怜:“要是你出门的时候我还毫无消息……”
“就冲进去拉开你的窗帘!”盛桔很了然地点头,一瞬间觉得自己突然有了一种使命感。
“……对。”岑澈表示肯定,但还是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只用拉窗帘就可以。”
不用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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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桔对叫岑澈起床这件事抱有很大的热情,第二天在日常的出门时间点没有收到岑澈的消息之后,就雄赳赳地背着书包下楼找他。
轻车熟路地拉开岑澈房间的门把手时,果然房间里仍然是一片晦暗。
拉开窗帘比唤醒睡美人轻松,不需要在城堡外走荆棘小路,只需要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哗啦把遮光帘拉开,让清晨的阳光照进来。
只是效果甚微,床上的男生睡得很沉,眼睛安然地闭着,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很无害的样子。
书桌那边的电脑还没关机,机箱时不时传来一阵风扇的嗡声,盛桔蹲到床头边,打量一会岑澈安睡的样子,终于低声开口唤他的名字。
“岑澈,再不起床就迟到啦。” 她伸手戳了戳少年清隽的脸颊。
睫毛微微翕动,少年听见了她的呼唤,从睡梦里缓缓苏醒。
“桔子,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不愿睁开眼睛的人翻身面对着她的方向,说话的声音藏着些半梦半醒的迷糊。
他明明没睁眼,却精准无误地抓住了盛桔搭在床边的手。
他窗户上的薄荷长的郁郁葱葱,盛桔在拉开窗帘后顺手摸了一把,此时手中清爽干净的草木香气被他攥在掌心里,在偏高的体温下扩散开。
“我好像听见你说海獭的秘密。” 他呢喃着回忆模糊的话语,“睡着时牵手就不会分开。”
岑澈的头发还不是平时打理完的样子,乱糟糟地别在一起,配上他微微下垂的眉眼,透出一股青涩的稚气来。
早晨他的声音有点点沙哑,语气却很温柔。
“你说不是想牵我的手的意思。” 闭着眼睛的人小声说。
盛桔耳尖带上一丝热意,感受到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卡住她手指间的缝隙,十指相扣着放在棉麻床单上。
他此时终于睁开眼睛,漆黑的眼一眨不眨,眼睛里的虔诚清晰可见。
散漫的人微微晃他们牵着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可是我真的很想牵你的手。”他顿了顿,带着些乖顺,“对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人类不是海獭,在睡着时也不会被洋流分开。
可是岑澈带了他的私心,希望人类社会再多一个秘密,。
——喜欢的人会在刚睡醒的时候出现,如果此时牵住她的手,那就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