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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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自习室靠窗的位置是图书馆最美最安静的地方，一排窄窄的桌子连着落地窗，校园一天里最初的景色一览无余。魏烟正在那一隅翻着书，熹微的阳光映在她的平静如秋水的眼眸上，更显的恬静而安好。
“早。”魏烟身后一暖，她一偏头就看见邱少宥大大的笑脸。
“嗯，早。”魏烟心也软了软，微笑。邱少宥得意地笑着，双手依旧撑在魏烟两边的桌子上将她不多不少环住。
“准备好了？”
“嗯，走吧。”
“等一下，我得照照玻璃，我形象尚可吧？”
“……”魏烟无奈地看着刚刚还翩翩公子让她有点心跳加快有点恍惚现在却紧张兮兮的邱少宥，“你在紧张什么？”
“马上就要见家长了啊，要留个好印象。”邱少宥义正词严。
“没事，奶奶根本看不清你长什么样。”
“……”
“手拿开，我要站起来。”
“不行，我收到了语言伤害，亲一下才能起来——哎呦，太狠了！”
“再装。”魏烟收回只来得及拽住他衣服还没掐上的手，淡淡从高椅上站起来。
“我就装。”
“……”
“啊啊啊啊啊啊人要是倒霉喝凉水也塞牙啊啊啊啊啊，我难得早起想要奋发图强努力学习就看到秀恩爱辣眼睛啊啊啊啊啊。”
邱少宥和魏烟一顿，看向刚进自习室的孙纵愁眉苦脸地哼哼唧唧。
“自习室不要大声喧哗。”邱少宥挑眉。孙纵看了看此刻只有他们三个人的空空荡荡自习室，苦了苦脸，“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好学习。”魏烟淡淡地一笑，和邱少宥飘着就出去了。
公交车上人很多，邱少宥和魏烟挤在一起。
“我真无法想象你以前面对这种情况是怎么过来的。”邱少宥语气阴恻恻。
“这么不食烟火啊邱大少爷？”
邱少宥一愣。他自然是没什么，只是在他心里魏烟还是那个金尊玉贵万人之上的公主，他下意识就……
“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邱少宥立刻改换语气，一本正经，“方便耳语。”
呵呵。魏烟被邱少宥近在耳边的声音和热气弄得极痒又躲不开，只好默默鄙视。
车里人渐渐少了，邱少宥和魏烟坐下来，
“为什么奶奶就在城郊不接进来呢？”
“奶奶不喜欢，”魏烟眼底温暖，“她可讨厌城市了，当年为了让我读书在城里住了那么多年，她巴不得回去找她的老伙伴呢。”
“真好。”邱少宥也笑，沉默了一会，他突然问道，
“魏烟，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以前的事。”
魏烟一僵，略有些不自然地笑道，“你想说吗？”
“你知道了对吗？”
“是……我问过曹教授。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极爱你这份细腻。”邱少宥微笑，“不过他也只知道我父母离异，母亲重病去世，其实事情不完全是这样的。”
“嗯。”魏烟靠了靠他，示意自己在听。
“我父母感情不好，尤其在我出生之后。没有什么时候不吵架，越到关键时刻吵得越凶，比如家族聚餐，比如过年，比如我的生日。”邱少宥语气漠然，魏烟却听得心里一冷，这些小孩子最为看重，一年里最期待的日子里，他就是这样过的吗……
“后来，我十二岁的时候本就有些偏执的妈妈受到刺激疯了，爸爸逼着她签了离婚协议书，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我至今……再也没有见过他，三年后，妈妈病情加重，又患了抑郁症，在医院里自杀了。”
魏烟没有说话，只是抱住邱少宥，似乎要温暖他此刻从心底渗出的寒意。
“那时候没有人安慰我，一个男孩子哭诉就只有被欺凌的份，阿烟，”邱少宥抬手回抱住魏烟，“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怜悯或是同情，只是不想瞒你，我生来就有左丘谅的记忆，承着他的学识能力，但毕竟是重新来过，我的心智在十二岁之后才开始向左丘谅靠拢，所以之前那些伤害同样重足千钧，最糟糕的是我一直很难融入现代社会，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怪胎，自然也……没什么朋友。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尤其是我上一世的父母恩爱美满，对比太过强烈，阿烟……如果不是冥冥之中我觉得会找到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你不知道我见到你时有多高兴……多高兴。”
魏烟微微阖上眼，将惊痛的目光掩盖住，回想起那日与曹教授的对话……
“我第一次见到邱少宥的时候就是在大学少年班的角落里，历史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热门的专业，但是他所有志愿都填的是历史。”曹教授难有的严肃。
“他确实喜欢。”而且擅长，不公平，作弊！她当时腹诽道。
“他当时不是现在这样的，”曹教授笑笑，“孤僻古怪，那些同样是天才的同学都和他合不来。”
“那他是怎么……”她当时对此还非常奇怪。
“找到兴趣了啊，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纯粹没地方去才来考可以免费提供食宿的少年班。”然后曹教授就说了他的身世，她觉得不敢置信，在她面前甚至有点无赖的邱少宥会有那样的家庭。
“之后他的学生都开始谈恋爱了，我就问他。我以为他会说自己沉迷历史无法自拔呢。”曹教授调侃一笑。
“结果呢？”
“他说他在等一个人。”
“不会就是我吧。”她有些好笑。
“当然是，”她记得曹教授当时认真而感慨的目光，“你不知道，他在图书馆找到你那天回来之后就和疯了一样，趴在我桌子上就开始哭，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哭成这样……”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她只记得当时自己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得窒息，控制不住地发抖，就好像扯动了心底最深的执念一样，痛不欲生。
回忆不过一霎，魏烟收回遥远的目光轻轻道，“你知道的，我从小有个执念。”
“嗯。”
“我们烂俗的初遇你第一次碰瓷那次，我根本没有看清你的脸，却觉得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然后选导师，看见你的名字直觉想要逃避，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再然后确定关系，我始终觉得顺理成章，就好像本该如此，”魏烟弯唇笑了笑，“所以我也很幸运，邱少宥，遇到你，我也很欢喜，很欢喜。”
“无论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这一次我们来到世上就是为了找到彼此。”
“好在没错过。”
“奶奶！”魏烟进了一个院子就飞快地跑过去。
“啊我的小烟儿回来了！”树下一个老人欢欣鼓舞颤颤巍巍地要从长椅上站起来，被已经到了的魏烟一把按住，“别起这么急，小心摔着。”
“摔着不是有小烟儿扶嘛。”老妇人笑眯眯地道。
“这可不行，我今天带回来个人您得见见。”
“好啊。”老妇人在魏烟的示意下看向站在一旁微笑的邱少宥。
“奶奶好，我是魏烟的男朋友，邱少宥。”
“啊是你！”老妇人突然惊呼，把魏烟和邱少宥吓了一跳。
“小烟儿经常说你！”
邱少宥诧异地看向魏烟，他可不觉得她像个把男朋友天天挂在嘴边的人。
“奶奶，我没跟您说过邱少宥啊。”魏烟比邱少宥还诧异。
“怎么没有？”老妇人理直气壮，声音极大，“还和你住一个屋呢！天天在一起！”
奶奶您想象得真美好，邱少宥心中感动地抹泪，你看，我们还没做到这一步奶奶已经……等等……
“奶奶，”魏烟小声纠正，“那是个姑娘，我的好朋友，叶泠泠。”
“这不是个姑娘吗？你看长得多俊！”
“……”奶奶您能小点声吗，邱少宥扶额，路上人都看我了……
“奶奶，这是我男朋友，要结婚的那种。”
“谁！”老妇人又要站起来，眼神愤怒，“谁要抢我的小烟儿？我揍他！”
“奶奶，不是抢，是娶。”
“对！去！让他滚出去！”
“……”
邱少宥和魏烟哭笑不得地好一阵安抚老妇人，老妇人才好容易接受了她家小烟儿要谈恋爱谈婚论嫁这件事。
邱少宥悻悻地问魏烟怎么会这样，魏烟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早先我不是不想结婚么，奶奶又被邻居撺掇得逼我婚，然后我就说了那么几句。”
“……”说了那么几句之后老太太就死活不肯让你嫁了？魏烟你确定你一开始就没有颜未安的记忆从小是个单纯善良阳光向上的傻白甜？
这件事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邱少宥每周一定会和魏烟一起去看奶奶，并坚持不懈地灌输魏烟的老公是邱少宥，邱少宥的老婆是魏烟之类的话，弄得老妇人张口闭口老婆老公，她的老伙伴纷纷向魏烟道贺要喜糖问什么时候生孩子……
“少宥，”又是一个清晨，魏烟从书中抬眼看向邱少宥，语气略有怪异，“我想起来了。”
“啊？这也太突然了吧……”邱少宥惊异，“我还以为你永远想不起来了。”
“做了个梦，可能和你在一起时间太久了。”魏烟耸耸肩，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的邱少宥敏锐地发觉她的目光似乎变得沉静了不少，如果之前是一片湖泊，那如今就是无垠深海，“也可能被答辩吓着了。”
“你担心答辩？”
“曹教授说虽然他是我导师但是他认为别人提的问题都太简单没意思，所以他是主考。”
“不过……”邱少宥思索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真的全想起来了？”
“你可以试试。”魏烟挑眉。
“我当然要试试，”邱少宥并没有笑，“你的胃为什么会这样？”
魏烟有些犹豫，邱少宥拍拍她：“没事，我是邱少宥，不会找你算账，要找也找颜未安不是吗？”
“颜未安有隐藏脉象的能力，她当时为了麻痹安平帝必须装出昏迷无力的样子，所以要经常吐个血，绝个食什么的，后来怕别人担心，就一直藏着脉象，所以就……”
邱少宥沉默，过了半晌才淡淡道：“幸好这个比没有出现。”
魏烟听着往日之乎者也的右相大人也会用现代话骂人了，好笑得不行：“无所谓了，现代人胃病很正常，未必就是因为这个。”
“还有一件事。”
“嗯？”
“你记不记得安平二年六月初九戌时五刻到亥时一刻——”
“你当时不是被我下药了吗？怎么还记得这么——”魏烟突然住了嘴，有点心虚有点尴尬地退后一步。
“哦，我说怎么怪怪的，果然你用了药。走得真利索啊。”邱少宥语气很平静，表情很微妙，眼神很危险。
“邱教授，我去准备答辩了。”魏烟绽开八颗牙完美微笑，这一刻她又变回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现代人，端庄落落大方地后退到一个书架处，灵活地一转身蹭地就不见了。
邱少宥并没有追——开玩笑，以前她可以逃到海莲去，现在……呵呵，她能去哪儿呢？
最终曹教授并没有做主考，魏烟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学校的善意——真是宛若涛涛江水不来则已一来让人幸福地泪如雨下……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主考笑得轻松而满意，不愧是经过历史系两朵奇葩蹂躏碾压后的高材生啊。
“——等一下，我来问。”答辩室的门突然开了，魏烟听到这声音脸就黑了，邱少宥不理她怨念的眼神笑眯眯地对主考“请求”道，一边拽了把椅子坐下。
“邱教授，这不符合流程。”
魏烟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位极为美丽大方善良公正仗义执言的主考。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况我也是考官之一，”邱少宥不由分说抢过论文，眉还没皱起来就开口问了个问题。
“唉——”除了一直在嘿嘿坏笑的曹教授，其他考官都同情地叹了口气，魏烟，你怎么惹到邱教授了……
“……”魏烟目光似刀，邱少宥与她坦然对视。
“魏烟你要留校啊。”
魏烟鞠躬出了答辩室，站在走廊上看书。不多久几个考官也出来了，路过她时忧伤地问道。
“嗯。”
“唉，幸好你教本科，不用在这个楼。”
“怎么了？”魏烟疑惑地看看这些神经质的教授。
“唉，你怎么得罪了邱教授啊，这样你以后在学校不好过啊。”
“……”谁惹谁还不一定呢。魏烟腹诽，面上依旧微笑，“谢谢教授，没事没事。”
“要是有为难的地方就来找我们吧，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邱少宥一共才做博导没几年吧，他这是干什么了才让这些教授忌惮成这样？
“魏烟找你们干嘛？”落后一步的邱少宥和曹教授也出来了，邱少宥看到魏烟揶揄戏谑的目光语气阴恻恻地对那几个教授道。
“呃……呵呵呵呵，邱教授你今天干嘛这么为难人家小姑娘？”
“我为难我女朋友我还没愁呢，你们愁什么？”邱少宥顺手提溜过魏烟的包，语气奇怪。
“嘶——”信息量太大我们有点承受不住！教授们都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邱少宥才不理他们，一边拽走魏烟，一边絮絮叨叨地问，“怎么样，题出得好不好？”
“呵呵。”
“你知道得多了我也不能放过你对不对？好歹当年也是呼风唤雨的嘛。”
“呵呵，公报私仇。”
“你生气了？你为这个生气？天呐魏烟你不会吧！你可是堂堂那什么啊！”
“……”
呆滞半晌喝了半天风的教授们齐齐表示，魏烟一定是为了学习和伟大的历史工作才看上这么变态的邱少宥的！牺牲啊奉献啊长使英雄泪满襟鲜花插到了外太空的牛粪里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