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随波去逐流》草包玉

5、我决定让你高兴一下

　　品尝完蛋糕，两人告别刘心礼出门。张和宋问去哪，回答说是到市中心医院，和宋紧张，忙问怎么了。关恒意说只是去看望病人。

　　不买些水果吗？不用。恒意显得心事重重，言语很冷淡，和宋也不再问。

　　一路上气压很低，都没讲话。到了医院，关恒意要张和宋陪自己上去。到加护病房外，恒意又让和宋在门口等，自己很快就出来。张和宋愣愣地看着他正要敲门，门却先开了。

　　董建淑开的门，却看见一个大小伙站在门口，长相好看但是气质清冷，目光凌厉。这个眼神从前就很熟悉，董建淑立刻明白过来眼前来人是谁，尴尬地不知作何反应。

　　“姐，怎么了？”董建业跟在她后头问：“你是谁？”

　　关恒意没有理会，直接进门，走到床尾立定。董建业正要发飙，却被他姐拉住，摇头示意他不要作声。

　　床尾名牌上写着“关瑞”。

　　关恒意的父亲。

　　关恒意静静地站住，看着父亲一声不响地躺着，像是很平静地在睡觉，只是呼吸机有节奏的操作声突然就控制了恒意呼吸的频律。

　　跟印像里已不太一样，关恒意在看他黑白相间的头发，面容枯老又很瘦，正打着点滴的手背，尖锐的手掌骨像是要破皮而出。

　　关恒意深吐一口气，扭头就离开，到了门口拉住张和宋就往电梯走。董建淑紧跟在后头恒意、恒意的叫着。关恒意停下脚步没回头，和宋看见正抓着自己手碗的手，青筋都快爆出来，就跟他的紧蹦的情绪一样。

　　董建淑看着关恒意真的停住，反倒说不出话。关恒意起步又走。董建淑一个人在长长的走道里站了很久。

　　两个人上了车，关恒意也不理会张和宋，独自发呆。过了一伙，张和宋报站说到了。恒意向车窗外一看，游戏厅，问她来禁赌啊？

　　“这是儿童游戏厅！”张和宋献宝式地说，“你不高兴，我决定让你高兴一下！”

　　换完硬币，和宋拖着他来到一个抓公仔的大家伙面前，问“想要哪一个尽管说，本小姐充分满足你！”

　　恒意感到真是不可思异，这个儿童帮全体男成员每次都无法做成，尽让两位小姐失望的事，此时的张和宋出口的却是如此自信。

　　关恒意决定还是配合一下。不想欺负女性，指了一下最上面的中号叮噹猫，说要这个。

　　和宋信心满满地投下硬币，熟练地操作控制器，进行过程中还要看一下关恒意，抬抬下巴，挑衅一下。很快叮噹就到了恒意手里。

　　关恒意很费解，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张和宋不肯讲，说是这个很难用语言描述。既然有这本事，恒意开始不客气起来，要这个要那个，和宋尽量一一满足，偶有失手，但命中律很高，能保持在当年恒意帮一群人抓题的精确程度上。

　　两个人把游戏厅内所有能玩的热闹地玩了个遍，一下子就到了下午。张和宋带上关恒意到了市里最出名的小吃店，点了一桌子布满恒意面前，豪爽地叫他痛快地吃吧。

　　关恒意边吃边让张和宋透露一下抓公仔绝学是怎样练成的，和宋反倒来了气，还不是因为你们三个太让人失望，居然多年没一个人可以抓住一个，然后自己就想明白了，男人是靠不住的，还是靠自己吧。手艺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

　　张和宋跟他讲了很多工作上的趣事，比如有个疑犯坚决要戴头盔才肯照相，有人会抱着家里的宠物来上户口，还有人甚至把报警窗口当成银行柜台要求取钱。

　　看得出来，这份工作和宋干得很开心。“你呢？工作上有什么好玩的事？”

　　关恒意想不出来，自己干的活都是充满着矛盾、争执和不眠不休。清描淡写了一下，“很烦。”

　　和宋一脸同情，“反复用脑，傻了吧！”又冒出一句“什么是后现代主义风格？”

　　“哪学来的？”

　　张和宋指了下窗外，一个新楼盘广告，主打名称就是“后现代主义”。

　　“就是窗户多的意思。”

　　和宋一幅了然的样子：“窗户多就窗户多，什么后现代主义，谁会懂，地产商就像爆发户最爱装文化人！”

　　恒意笑出声来，记起从前有跟她解释过一些建筑专业名词，讲到景观设计的时候，和宋问万里长城算吗？当时觉得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现在看来，那是她发自内心深处的幽默。

　　两人悠哉地回到蛋糕店，恰巧董从荣也在，和宋问他来买蛋糕吗，接着又郑重地介绍：“这个就是双心的小老板，关恒意！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哦！”

　　“这位呢，”张和宋挽住从荣，“是我最最喜欢的荣荣叔！”

　　两人握手相互致意，董从荣说，“你的字写得很好！”说完哈哈大笑，弄得关恒意一头雾。

　　董从荣跟刘心礼招呼一声走了，心礼冲他挥手。和宋塞给从荣一个赢回来的海豚玩偶，交待这是要给董奶奶玩的，不可以私吞。

　　和宋又玩了一下，外公来电话叫回家吃饭。跟恒意告别时，他问我们明天做什么，和宋耸耸肩说报歉，明天所里要开会，布置高考期间任务，你自己玩吧！

　　关恒意无聊地在店里乱转，心礼看了心烦，就叫他呆在收银台老实点。

　　恒意这才领悟为什么会得到董从荣的夸奖，收银台的墙壁正中央挂着自己九岁时亲笔所写的悔过书，一笔一划字字认真。小姨给过了塑、加了框，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当作了镇店之宝。

　　悔过书的具体内容是这样的：
　　悔过书
　　本人关恒意，今天做了对张和宋小妹妹做了罪恶滔天的事情。我现在也无法弄清为什么自己的情绪像脱缰野马般失去控制，但我深深地明白，我的行为已经给张妹妹带来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小气是要不得的，咬人是不对的，把自己的不好情绪发泄在他人身上更是可耻的。我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对张妹妹致以万分地歉意，我将以此事件作为我重新做人的起点，时刻牢记做人要大方、脾气要节制、弱小要爱护，争取做一个受人爱戴的好学生！我关恒意，严肃保证！

　　这都几十年的老黄历，还挂在这里丢人现眼，关恒意嚷着：“小姨，把这个摘了吧！”这个要求也提了几十年，刘心礼一概不予理会。开玩笑，这可是老顾客们的精神寄托，每次结帐时都要享受般地端祥一番才肯满意离去，怎么能摘。

　　恒意无奈，又仔细观赏起来。那时候自己的字写的真是很好，工整、大气、没有错字、内容荡气回肠。可是回想当天的情景，关恒意还是会羞愧。

　　有天关恒意放学走出校门，一眼看见看父亲，他朝自己挥手，虽是不情愿，但小关还是磨蹭地向大关走去。走到大关跟前，瞥了一眼，那个女人正坐在车里的副驾驶座上，这个位置应该是妈妈坐的。

　　这个女人破坏父母的感情，霸占了爸爸，摧毁了妈妈。恒意心下来气，嗖地一下就掉头跑掉，不管他爸爸在后头呼天抢地。

　　跑回蛋糕店，关恒意也不跟小姨打招呼，自己找吃的，确发现最爱的蜂蜜蛋糕，最后一块，在一个小女孩手里。

　　恒意记得这个女孩子，之前那个白底红点点。

　　关恒意知道她，她的小姨跟自家小姨玩在一起的。爸爸姓张妈妈姓宋，生的小孩就叫张和宋。小姨说她很可怜，才四岁爸爸抓贼挨了捅，血流太多当烈士去，她妈妈悲伤过度，在今年化了蝶，和老公一起双双飞了。现在她在麦园街学前班混日子。

　　关恒意心里很生气，人家的父母是群众交口称赞的不朽传奇。自己呢，关瑞永远的刘心意，他们儿子就叫关恒意，结果老爸外面勾搭女人，老妈想不开喝农药，是非人争相议论的饭后谈资。

　　小张当时不谙世事还不懂察言观色，傻傻凑到小关跟前，伸出拿蛋糕的手热情地问：“哥哥，你要吃吗？”

　　小关看她的眼神更恶毒了。

　　小张收回自己的手把蛋糕放到自己的嘴边，哥哥的样子是不想吃。小张吃了两口，看着这个哥们表情越发凶残，所以不知死活跟他说：“哥哥，你笑一个嘛！”

　　小关心理底线彻底崩溃，两手的啪地罩住小张的圆脸，向她嘴巴恶狠狠地咬下去。

　　牙齿刮过唇边，小关尝到蛋糕末里蜂蜜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