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暗恋》柒雪秋

13、现在回去

　　可亮着的屏幕，时刻提示她，货已发出，概不退回。

　　陈念的鼻尖，满是树枝架在火上，噼里啪啦火星，散发出的焦味。

　　她把头，搭在沙发上枕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被扔远的电话，大脑飞速运转，想让电话响，即使是顾轻舟笑话她，也算有个痛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方便后续组织语言怼回去，这种敌不动，我也不能动的感觉，煞是煎熬。

　　陈念点头摇头，转了个面，又不愿电话响，以便存着，只要顾轻舟没看，她就当成没发过的念想。

　　再不济假装手滑了，这年头，万物万事皆可手滑，堪称否认借口中的战斗机，屡试屡成，那么多人用，多她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躺在沙发上烙煎饼。

　　另一边

　　顾轻舟下班后，就去往水一方。

　　水一方是私人会所，位于太原路正中心，在一排红砖白瓦的欧式结构中，独显庄重典雅，这一带，风格迥异的高档会所，多如牛毛。

　　它能独树一帜的是，不对除法律行业之外的，任何人开放，再有权有势也要遵守，当然会员都是，出名的律界人士，小透明万万不会去申请，人称法律界的西点军校，一群人谈笑风生，就可以吹动沈城涟漪。

　　听闻顾轻舟回来，同行在这给他接风洗尘，顺便讨论手中棘手案子。

　　水之方管理者，附庸风雅，喜爱文字，会所的房间名称，都大有文章，均取自《诗经》，他们这间就出自，《诗经·郑风·将仲子》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中的多言两字。

　　最中间是自动旋转的，天然奢石桌面，上面只摆放青花瓷的碗碟，无多余装饰，尽显肃静，墙上各种法典样式的摆件，透着庄重。

　　夜幕拉开，沈城在深沉夜色中，描出灯火诸斗，窗里窗外，豪迈万千冲天际，映衬着老工业城市，一直担着的责任。

　　顾轻舟听过，议论的热火朝天的话题，并未参与，只摆弄着手中的电话，眼中闪烁。

　　投映在透明圆盘上的是，女孩背着手转圈儿，或是脸扣在沙发上，手不断扑腾，起来又躺下，仰卧起坐的，傻气画面，还有女孩又唉声又叹气，又乐又恼，屋内一人就是一个乐队的热闹声。

　　他不禁看到，少年时第一次，进到陈家，看到的情景。

　　女孩也是这样朝气，一个人就能玩的很好，天马行空。

　　山城很多往事，他早已封在脑后，不再开启，唯独有女孩的记忆，一直放在心底，永久保存。

　　正对面的林律，看到顾轻舟扯着嘴角，他挑起眼眉，端着酒杯过来。

　　“想什么呢，一回来就接大案了?，在这种场合，可从没看过，您有笑模样”，随手挪过实木椅子，在一旁坐下，试图看出蛛丝马迹。

　　顾轻舟在屏幕上，轻快的打上两字，嘴角随着电话一起收起，靠在椅背上，绷着脸，“案子不够多？”。

　　林律马上收起，吊儿郎当的笑，抬手在嘴边扯上拉链，“好好好，不问了，您老一直都是平易近人的，天地可鉴”，举起酒杯cheers，“下次再有案子，劳烦顾主任挂心，多让咱们喝喝汤”。

　　倒也不怪林律这么恭维，君念律所由顾轻舟一手创立，创业初期，没人当回事，普遍都觉得，沈城律界格局已定，想分一杯蛋糕难如登天。

　　那时顾轻舟为了，能开回山城，可以靠的近一些，到处拉投资，接案子，在超高专业能力加持下，获得投资人杨叔青睐，全力助资，律所平稳迈出第一步。

　　几年过去，刮起的顾氏旋风，已然成为胜诉代名词，分所开遍全国，顾轻舟一直感谢，杨叔当年鼎力相助，也就在官网，把他名字挂在上面，这也是陈念，只看到老头头像的原因。

　　如今提到律师事务所，第一反应都是君念，顾轻舟手上的案子，数不胜数，有些急钱又多的主，不放心下面的人去办，他就顺水推舟，介绍给知名的同行。

　　因这顾轻舟虽高冷，却在律师圈儿，人缘极好，今晚来接风的就数十人。

　　其他人见林律敬酒，也端着酒杯过来，

　　“顾主任，这次呆多久？

　　“分所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吧！”

　　“手头有个案子，帮着指点一番”

　　...

　　“总部事情多，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指点谈不上，互相交流”，顾轻舟站起，一一应后，手心捂住酒杯，“刚回来业务繁忙，没休息好，酒就不喝了，大家尽兴，今儿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在大眼瞪小眼中，拿过外衣搭在手腕，招来侍应挂他账上。

　　“身体重要”

　　“改天再聚”

　　......

　　周围回过味，纷纷附和。

　　“我去送送，马上就回”，林律和众人打过招呼，捞过衣服跟上。

　　“认得路，多和老家伙们接触有用，他们那肚子里，装的可不都是酒精”，顾轻舟关上门，鼻子微皱，往旁边移了几步。

　　林律是聪明人，听出话里意思，显然是不用他送，让回去顾着其他人，他点点头，算是受了顾轻舟的提点，作为慧根一般，却注定一出生，就要继承律所的人，急需有人带着。

　　说来也是有缘，他是顾轻舟的师弟，自打上学就凭着校内论坛，一篇又一篇，顾轻舟的不败战绩帖子，撑过被律法淹没的，苦行僧生活。

　　工作后见了面，他自然奉为偶像，只要有顾轻舟的场合，都挤破脑袋加入，虽然偶像还是，不咸不淡的，不过也会指点迷津，时间长了，他自认为关系，比旁人亲近，逐有，有啥说啥之势。

　　林律看着，和他“划清界限”的顾轻舟，一脸雾水，作为迷弟，他知道股轻舟不喜欢重口味，桌上老金非要点的臭鳜鱼，整晚都眼巴巴看着，一口没动。

　　“顾主任，刚就去卫生间抽了口烟，可没掉粪坑里”，他颇为委屈的，抓过衣服贴在上面，又闻了一遍，除了烟草，并于其他异味。

　　顾轻舟把手边衣服拿远，淡淡的，“就是烟”。

　　林律彻底懵了，两步跑到窗口，探着头往外看，太阳虽然下山了，可早上也是从东面出来的，他们律师这行，压力大，经常整理资料到半夜，很少有不抽一口的。

　　出来吃饭，也是隔一会儿，就有人去吸烟区，顾轻舟虽算不上勤，一顿饭局下来，一两趟也是有的，不过今天好像真没见去，想来是嗓子不舒服。

　　“顾主任别担心，您体内都有抗体了，自动免疫二手烟”，他笑呵呵的宽解。

　　“我免疫”，顾轻舟顿了顿，亮着眼睛，“有人不免疫”，看了一眼未读信息，穿上外衣疾走。

　　有人？谁是友人？有人是谁？是哪个有人？林律一团浆糊。

　　“偶像，我要有师娘了？”，他小跑着穷追不舍。

　　“别多问”，顾轻舟不否认，“回头你也少抽点”，心情好的送上建议。

　　林律转个了圈，偶像关心他了，虽然是关心他的肺。

　　“谢谢偶像，戒了，现在就戒”，他咧着大嘴，给一个棍儿，就能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不对啊，没承认，可也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他真要有师娘了，林律往回走的路上，后知后觉。

　　“恭喜”，他掏出电话，第一时间，给偶像送去诚挚祝福，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才放下手机，全身心参与觥筹交错中。

　　夜空被月光染透，亮的分外惹眼，劳斯莱斯从隧道飞穿。

　　顾轻舟在车后座，揉了揉眉心，自动略过林律发来的，脑海里只有陈念的“哦”。

　　他收到“早点回来”，明知道对方，不是那个意思，仍众目睽睽下，表露出情绪，没有一丝犹豫敲出，“现在”，迫切的，想回到她身旁，不愿有任何耽搁。

　　再盯着屏幕上的哦。

　　“哦”，上扬时，有将信将疑的意思。

　　“哦”，降调时，意味着确定知道了。

　　陈念是哪种呢，顾轻舟没了主意，在商场在法庭，即便在不愿意的饭局，他都可以游刃有余，唯独对陈念的心思，没有半分把握，简单的一个字，就足以扰乱他的心神。

　　他把手中电话，翻过来掉过去。

　　“就到家了”，在还有一个红绿灯路口，发了出去。

　　窗外，一排排大树后移，遮住了路旁光晕，不远处，朦胧一片，满是未知。

　　顾家

　　就...到家...了，陈念像个秋懒般，一句话读了两分钟。

　　她噔噔噔跑回房间，拉窗帘关灯一气呵成，试图睡着，可转念一想，要是不出去，不更坐视了心虚，顾轻舟会误以为，她想他了才发的吧，那可不行，可不能傻到，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陈念打开灯，又溜达回客厅，颤着手，把刚咬掉尖儿的草莓，塞到嘴里，以保肚里有食，平住砰砰乱跳的心。

　　大半盘下肚，厕所去了两趟，人还没回来，不是说快到了吗？陈念擦干手，站到窗前，白茫茫的灯光，和玻璃打着招呼。

　　她抬手挡了一下，再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