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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路遇鬼 ...

  •   第二章 承 一折:夜路遇鬼

      却说那莫煮酒离了青丘国,行至一荒郊野岭处,白日里饮的那四五壶茶便开始作祟了,她捂着肚子摸到一处半人高的草丛里,刚要解开裤子,只听身后娇嗔一声:

      “这月黑风高的,小先生在这里做什么坏事呢?”

      莫煮酒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持住,她一回头,只见一窈窕女子立在草丛外的官道上,脚下曼陀罗妖冶丛生,身旁还浮着个鬼面,空洞眼眶里两枚磷火幽幽地忽闪着。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莫煮酒不合时宜地想起这句话,上次和那人共饮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

      ——鬼见多了也就不怕了,毕竟人心有时候比鬼怪可怕得多。

      “这位姐姐,您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我方便完了再说?”莫煮酒整整衣裤,拉紧了背上的木箱子。

      “姐姐我现在可是不方便得很,”那女子掩唇,“不过小先生要是愿意交出那东西,之后就随你方便了。”

      “姐姐您要从我这讨一样东西?可是什么东西?我这千机匣里面装的零碎多了去了,您不明说,我怎么好给您找啊?”莫煮酒拍拍身后背的木头箱子,脚底悄悄往后蹭了蹭,她眼睛紧盯着那女子和她身旁的浮鬼面,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你自然知道是什么,把箱子放下,我饶你一命。”那鬼面在女子苍白的指间浮动,盘旋了一圈后倏地破空朝着莫煮酒面门袭来。

      只听哗啦一声响,千机匣竟从底部弹出四只蜘蛛脚般的机械钩爪来,这一弹一跳间,带着莫煮酒窜出三五丈远,她拍开侧面的暗格,掏出两个白瓷瓶子,头也不回地向着身后扔去。

      瓶子落在地上便碎开,一股紫烟蓦地腾起,无数神怪张牙舞爪地从紫烟里窜出,向着身后穷追的女子而来。

      那女子惊得脚步一停,手中鬼面击出,带着一阵罡风刮散了紫烟,鬼怪之形登时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气。

      “雕虫小技。”女子掩住口鼻,挥手拂散了最后一丝烟气,再瞧那青衣书生,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你还不是被骗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要我说,还是我的镰刀管用,往那小丫头细皮嫩肉的脸上一划,保证她什么都交出来。”

      “雍和,你刚刚是在看戏吗?为何不出手?放跑了那小丫头,再追可就难了。”

      “哟,奢比,是谁说区区一个凡人小姑娘,自己一人就足以对付的?”被称为雍和的女子不怒反笑,“放跑了她的罪过可要记在你的头上。”

      “她跑不了,我已经知道她的老巢在哪儿了。”奢比恨恨道。

      “我劝你别,你要在那共工眼皮子底下截人?”雍和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镰刀的锋刃。

      “你怕了?”奢比不屑轻哼,“当年烛阴之子不也是你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劫的?只要几个灵气抽取阵……”

      “那阵真不一定困的住她,”雍和放下了镰刀,抬头看向远处乌漆麻黑的林子,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又好像没有。

      “当年弑费了那么大周折都没拿到的东西,如果真在她身上,那天底下就没有她破不了的机关术,也没有她解不了的阵法。”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奢比咬牙。

      “别急啊,你猎过兔子吗?”雍和问道。

      “好的猎手需要耐心,即使我们不动她,也有千万种法子让她过的不安生,”她愉快地挑起唇角,镰刀在手中发出躁动不安的轻鸣,“等到她松懈的那一刹,就是我们收割的时候。”

      水缘居依泗水而建,沿河而下不远,便有一自然聚落的小城。

      这小城太小,以至于在蜥蜴列车的时刻表上,不过是一个停车两分半的无名小站,在这里下车的,除了莫煮酒便再无他人。

      小城的晨雾凉爽袭人,莫煮酒伸了大大一个懒腰,只觉得满身的风尘似乎被洗涤干净了一般。

      不远处,集市的棚子已经搭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小贩挑着担子吆喝着,还有农家赶来了牛车,拉着各色时蔬沿街叫卖。

      临街便是泗水河畔,码头上停着渔船,船板上堆着的网里,新鲜的河鱼还在蹦哒,也有归来的采莲人,撑着竹筏,箩筐里一排排嫩藕就像少女的臂膀,水嫩嫩地仿佛能掐出汁来。

      这小城倒称得上近水楼台先得月,仰仗着共工的威名,这里地成了大荒版图上难得一见的安宁之地,也只有在这种小地方,才能窥见市井的烟火气儿,这是那些平凡劳作的人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与这片大地血脉相连的证明。

      莫煮酒的居所在城边一排茅草屋的最里边儿,每当游历一番后,她总会回这里小憩几日,对着堂屋里墙上挂着的山海图发发呆,脑袋里筹划着下一次出行。

      这次她从北荒归来,绕道去了趟青丘国,一是惦念着那家小酒馆的肘子,二是为了甩开那些盯着她不放的“尾巴”。谁知这批追踪者性子颇急,她不过给了个破绽,便露出马脚来。

      不过和往日不同,回想起那鬼气森森的女子和她手里的骷髅头,莫煮酒也是心有余悸。

      距那灭弑之战已经过去了百年,怎么还有人贼心不死,跑这儿打上她的主意了?而且这批人和之前那些探听虚实的小杂鱼明显不是一个等级,这往后的日子怕是难过。

      莫煮酒胡思乱想着,衣服也顾不上换,直挺挺地躺在竹榻上盯着天花板,那里挂了大荒山海图的缩减版,上面一条条路线都是她闲来没事拿铁手划上去的。

      北荒已经走过一趟了,上一次是东荒,上上次是中荒,看来有必要去南荒转悠一圈了,据说那里瘴气遍野,树木丰茂,倒是个适合狩猎的好地方,只不过这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可不是某些人说了算的。

      之前从东荒淘来的珍珠在北荒没有销路,反倒是录了说书语音的聆贝成了稀罕物,这次去南荒顺便碰碰运气,没准还能小赚一笔,只是不知千机匣还剩下多少空间……

      胡思乱想着,莫煮酒沉沉睡去,这一觉就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洗漱干净后,她换了一身长衫,头发高高绑起,看着更像个书生了,只是这长衫套在她身上,总有些过于宽大,风一吹,鼓得像道帆。

      小先生乐呵着,手里摇着折扇,在街边这个摊位看看,那个摊位瞧瞧,颇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模样,路过肉摊,她瞧上了一扇排骨,和屠户还了还价格,便宜买下了,那排骨用草绳一串,拎在手里沉甸甸的,莫煮酒心里乐开了花,琢磨着回去是红烧还是炖汤。

      路过茶摊的时候,她只听见有人在背后唤她,一回头,看见一中年大叔带着个小囡儿坐在长凳上,正伸手招呼她。

      “九儿!这儿呢!”那大叔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从从,你不是可想阿九姐姐了吗?快去!”

      “阿……阿九姐姐!”小丫头一叠声地叫着,从椅子上跳下来,飞扑进莫煮酒的怀里。

      “诶呦喂!从从?”莫煮酒单手接住她转了个圈儿,抱在怀里颠了颠,“长个儿了?嗯,比上回沉实了点儿,驳叔给你喂的不错啊?”

      从从脑袋埋在莫煮酒的肩膀上,伸手搂着她的脖子,一双毛茸茸的大耳朵一抖一抖,瘙得阿九脖子痒痒,小家伙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得,十分讨喜。

      小丫头奶声奶气说道:“从从可想阿九姐姐了,阿九姐姐怎么不来找从从玩儿了?”

      “这不,阿九姐姐刚闲下来,正要去找你们呢,你们倒是自己找来了。”

      “你这地儿可还是真难找。”

      驳扛着他那柄大刀从茶馆里走出来,伸手接过了莫煮酒手里的排骨,“要不是老莫告诉我,谁能想到你居然藏在这么个地方?不过这里有共工庇佑,倒是安全地界儿。”

      “莫叔叔怎么样了?”莫煮酒抱着从从一边往自家茅屋走去,一边和驳闲聊。

      “挺好的,他和莫语都想你,你倒是回去看看他们啊?”

      “我也想啊……”莫煮酒苦笑着,“可惜没几天安生日子过,就又有人盯上了。”

      “怎么总有人盯着你?”驳皱眉。

      “谁知道呢?兴许我天生气质不凡,貌美如花,想掳了我去做个压寨夫人也说不定。”

      “得了吧,”驳哈哈大笑,“你要是再白胖些,还勉强算得上小家碧玉,还貌美如花……你这是说书说多了给自己说魔怔了吧?”

      “驳叔您这能不能给我点儿面子?”莫煮酒瞪了他一眼,转头去哄从从。

      “从从啊,你说阿九姐姐是不是大美人?”

      “嗯!”从从一边摇晃着两条腿儿,一边东张西望,“是螈糖!阿九姐姐,从从想吃螈糖!”

      “好好好,给你买,就一条,别吃我衣服上啊。”莫煮酒伸手掏钱,被驳按住了。

      “从从,怎么一上来就管姐姐要东西吃啊?你想吃螈糖,爹爹给你买。”

      “唔……从从听爹爹的。”

      “拿好了,从姐姐身上下来吧,姐姐该累了。”驳把螈糖递给从从,又将她抱下来稳稳放在地上。

      “好。”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茅舍外面,推开门就是一小院,院里摆着一张方桌,竹屋外的草棚里面搭着炉灶。莫煮酒把排骨放到砧板上去,转头去招呼驳。

      “驳叔,劳您受累,拿您那刀给剁个排骨呗?”

      “啥?我这刀可不是切肉的。”

      “从从想不想吃排骨?”

      “想!”

      “您看,从从都发话了,您受累了,我去后院弄点青菜。”

      “嘿,这丫头,”驳挠了挠头,“越来越会使唤人了……从从,你可别跟你阿九姐姐学啊。”

      “唔……可是阿九姐姐人很好,陪从从玩儿,还给从从买好吃的……”

      “爹爹也陪你玩,爹爹也给你买好吃的啊,你说爹爹好不好?”

      “嗯!爹爹最好了!”小丫头踮脚吧唧亲了一口驳的脸颊,驳大叔神清气爽地进厨房剁排骨去了,边剁还边哼起小曲儿来。

      忙活了小半天,快傍晚的时候,小茅草房炊烟袅袅,一锅土豆炖排骨和一盅排骨汤就热乎乎地端上了桌,三人围坐着,边吃边谈。

      “真好吃!”从从咽下一口肉,学着莫煮酒的样子狼吞虎咽了起来。

      “诶诶诶,从从,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别学你阿九姐姐,尤其是吃饭,你看她那吃相,哪里还像个女孩子?”

      “驳叔瞧你说的,我这满打满算两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是你们俩在,我能抓着那扇排骨生啃去。”

      “阿九姐姐好厉害!”

      “有什么好厉害的?阿九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莫煮酒摘掉嘴边一粒饭,“有的吃就赶紧吃,不然等没得吃的时候就难受了。”

      “你这在外边过的什么日子啊……”驳叹了口气,“要不你跟我们回君子国吧,照顾你们两个小丫头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耶!这样阿九姐姐就能一直陪从从玩儿了!”

      “哈哈哈哈谢了驳叔,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这些日子我在外面游历,逍遥的很,真要我在一个地方待下去,那我肯定是待不住的。”莫煮酒擦了擦嘴,伸手倒了三杯茶。

      “对了驳叔,你们有歇脚的地方吗?这几天要不在我这里住下?”

      “那你住哪儿?你这小房子就一张榻,合着我们爷俩儿打地铺?”驳打趣道。

      “哪能啊?我出去住,再有个两三天我就出发去南荒了。”

      “这么快?不多待两天?要不我带你去君子国玩?”

      “不了驳叔,谢谢您。”莫煮酒拎着千机匣,拉着驳去了一旁。

      “驳叔,我托您件事儿。”

      “你说。”

      “这两天麻烦您帮我看家了,”她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有人盯着这里,但他们不敢动手,这院外布了结界,屋子里还有我设的机关,这两天你们住这边安全。”

      说罢她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从从。

      “您这几天千万看好从从,我怕他们明着来不成,来暗的。”

      “合着我们来的还不是时候,”驳抓了抓头发,“成,你这个忙我帮定了,我有自信能保护好从从,你自己也千万小心。”

      “多谢驳叔了……”莫煮酒面有愧色,“真不想拉你们进这个局的,这不赶上了,您之后若要回君子国,也千万绕着道,甩了他们再做打算。”

      “我自会小心,不过九儿,你别怪驳叔多嘴问你一句,你究竟惹上了什么人?”

      “驳叔,别问。”莫煮酒叹了口气,“我有我的难处,不能说。”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不问。”驳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苦,老莫他……诶,你以后还是回去看看。”

      “我……我会的,你再见到莫叔叔,告诉他我很好,我也很想他们……我肯定会回去见他们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你万事小心。”

      莫煮酒本想转身离开,看见桌边趴着的从从,又折回屋里取了件衣服给她披上,小丫头睡眼朦胧地嘟囔着:“阿九姐姐你要走了吗……什么时候……再陪从从玩…………”

      莫煮酒会心笑了,不是平日里对外人讨好的笑,也不是冷笑讪笑,是发自心底暖洋洋地笑了,她摸摸从从柔软的头发,说道:“从从乖,等阿九姐姐回来,送你最想要的机械小鸟好不好?”

      “嗯……一言……为定…………”小丫头笑着,沉进了黑甜梦乡里。

      莫煮酒背着千机匣踏出院子,走在长长的小路上,她回头,那间茅舍还亮着灯,驳叔站在门口目送着她,影子拉的好长。她鼻头突然酸了,挥了挥手,转身头也不回,逃似的向着水缘居的方向匆匆赶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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