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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坏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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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总算是有点说服力了。谢行远来了兴致:“怕黑?”
萝鸢万万没想到谢行远会相信这套她随口编排出来的说辞,于是她只好将计就计:
“对,小时候上学堂时妈妈没来接我,我住在农村,离镇上的学堂有些远,一个人走回家的路黑黝黝的,途中还有从花丛里窜出来几只凶狠的大野狗,自那以后我便不敢一人走夜路了。”
“妈妈?那是什么东西?”谢行远倒是听得认真,只是问题不在重点。
萝鸢:“……”
她差点忘了她穿书的时代背景是古代了。但说出去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一时也收不回来,于是只好解释道:“是阿娘、母亲的意思。”
她顿了顿,随之又在话尾添了一句:“这是我家乡那边的方言,谢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这下他彻底信了。谢行远笑了一声,温润的桑音格外好听:“萝姑娘倒是有趣。”
两人正说着,忽地瞧见前方照进来一束不明不暗的光,原来从方才到现在他们顺着那条小通道直走后竟找到了出口。
于正在和反派独处的萝鸢而言,这无异于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没有思忖,提起裙摆跑过去,恰在此时,上头传来一道“吱呀吱呀”的声音。
一只黑黝黝、体型硕大的秃鹫如快刀利剑朝她飞来,萝鸢来不及闪躲,眼看锐利的爪牙快要从她雪白无瑕的脸上划过时,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匕首从她脸侧右边很局促、迅速地擦过。
飞出的匕首又快又准地将秃鹫击落在地。萝鸢的一缕秀发好似一只断线风筝在晦暗的夜色中无声断落。她思绪回笼之际,转过脚去看身后的少年,却听到他发出一尤甚厌恶的声音:
“动物的血真脏啊。”
谢行远漫不经心地与她擦肩而过,矮下身子去拔出那柄插在秃鹫身上的匕首,起腰时转过脚朝尚在发愣的萝鸢问道:“萝姑娘,没吓着罢?”
萝鸢舒出一口气,面上假装平和,说话时牛头不对马嘴:“没、没有。”
她又在撒谎,他心道。她明明身体已经发悚得颤抖起来,明明很害怕却硬撑着平静。这是在他面前演戏,还是说只是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
难以猜测。谢行远也懒得去猜,说到底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何必事事对这个奇怪的女子上心呢?
他晃了晃沾在匕首上的动物血渍,却听到朝他靠近的萝鸢低声道:“谢谢你。”
萝鸢指了指他手上拎着的那柄匕首,有意要帮忙:“我出门时正好带着一张手帕,不若我来帮你擦擦罢。”
她并非是热心肠。而是那柄匕首实在是他的宝贝之物。原著中的谢行远最为喜欢的两样东西——一则是他随身携带多年的匕首,二则是杀.人。
“好啊,麻烦你了。”
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回答。她本以为谢行远会打算拒绝她,没想到他很干脆地答应了这个要求。萝鸢接过那柄递过来的匕首,拿出一张月牙白的手帕轻轻擦拭。
不敢有一丝懈怠。
谢行远打量着她认真擦拭的动作,清亮、鸦色的凤眸一转,伸出一只手阻止她:“萝姑娘,我们先出去。”
*
万籁俱寂,乌云遮月。远处淙淙急湍的河流水声似一把铮铮作响的古琴,带着湿意的晚风拂过正长得茂盛的梨树,一时间落花簌簌,花影扶疏。
出了地坑后,萝鸢拿着那柄用手帕包好的匕首跟在谢行远身边,反派在她身侧,可她无心再发悚,而是思绪飘远:也不知道桑月漪和邢颂两人在上面如何了。
但很快又放松心态。他们到底是主角,应该不会连一个白骨精也对付不了,更何况这才到话本中的第一卷情节,谈不上出现重伤或者死亡的意外。
“你在想什么?”谢行远观察她许久了。从方才到现在,萝鸢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差点就没有把“郁闷”两个字写在脸上。
有了上次的教训,萝鸢哪敢还在他眼皮底下说谎,反正她想的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如实回道:“在担心桑姑娘和邢公子。”
谢行远自忖了一霎,认真道:“原来这就是担心吗?”
“嗯,啊……?”
这话萝鸢倒是听得糊里糊涂。她静静思忖着他话中之意,但半天想不出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来,顷刻又抬起眼睛看他,只见谢行远一副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的模样,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于是她只好关心地问道:“你原来不知道担心是什么感觉吗?”
可话说出口时,她倏然后悔了。原著里明明有说过谢行远此人足智多妖,生来没有人的情感,她怎么把这栽子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可出乎意料的是谢行远倒很直接,大方地点头承认:“嗯,因为没有人教过我。”
萝鸢长吁一口气,并没有嘲笑他,而是带着耐心给他解释,好似在现代时跟自己的姊妹,邻居家的弟弟讲解一道数学题似的认真:“这不是需要教的,这是需要自己去慢慢体会,领悟的。”
“领悟?”
“是的。”
谢行远颇为好奇地问下去:“可我要如何去领悟?”
不敢细细揣摩。他幼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是非人的虐待抑或许是本性尚且如此?萝鸢思忖了片刻,以她看过的原著作者对谢行远这个配角的描述来看,他更偏向后者。
因为原著里作者给予他的设定是——天生的坏种。
“这个需要……”萝鸢正要解释,忽地听到一声愤怒、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声,她及时收住声音寻声望去。
只见自草丛里走出一只体型硕大、莹润的白老虎。这牲畜嗅觉和听觉都很灵敏,它大抵是听到他们的谈话声才特此找上门来。
有点意思。这地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看见一个活人。
萝鸢将手中已经清理好血渍的匕首摊在掌心,想要物归原主交给谢行远,下巴却朝那只白老虎的方向扬了扬:“谢公子,你快上。”
可没想到很快地被谢行远推辞了:“萝姑娘,还是你来罢。”
他并不把这只白老虎放在心上。加之语气淡淡,好似脱口而出的话与他无关似的。
不远处的白老虎龇牙咧嘴,做起了狩猎时的攻击姿态正要对着萝鸢奔来,谢行远足尖点地,跃上一颗梨树的粗壮树干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瞧着地上的萝鸢,好似等着看一出好戏。
萝鸢脸色煞白,自知自己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定是思及了她没有武术傍身才等着看她笑话,又或者本性暴露想借老虎之手将她除之后快。
谢行远此举算计、预测得无不精妙、周到。一来她被这只白老虎给咬得血肉模糊,肢体残缺也跟他扯不上关系,二来眼下无人,倘若她死在老虎腹中谁也没有看见,届时桑月漪和邢颂追查起来,也查不到他头上。
来不及思忖了。眼看白老虎离她愈来愈近,萝鸢做起防御的状态,她以前就看过一些关于如何防备坏人的技巧、防御动作,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可真置身其境时,她双腿忽地发软,双手发颤,四肢软绵绵的好比石头弹棉花任谁都能拿捏,哪里还拿得稳手上的那把匕首?
她败下阵来,朝懒洋洋地坐在树上的人道:“谢行远,我、我不会用你的刀……”
小娘子快要欲哭无泪、双眼泛红的可怜可爱模样映在他眸中,若是旁人见了指不定会出手相助,可若是他……
“萝姑娘,可不能害怕,这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是不是?”谢行远依旧不打算出手替她解围。
萝鸢急得无奈,可眼下她也召唤不出沉睡的系统,继而不得已哀求他:“谢公子,我真的不行。”
然而低声下气的央求并不奏效。反而换来他冷漠的一句:“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萝鸢这下总算是明白了对方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立即清醒过来,如此低声下气地央求一个不可能帮助她的人,倒不如自己求自己,也算给自己留了点颜面不是?
索性跟它拼了,说不定这样还可以回家。思绪回笼间,那头白虎恰好后两条腿刨土作起了朝她冲来的准备。萝鸢也没有示弱,将匕首的尖端对准它,几滴冷汗从她脸颊滴落。
白虎嗷嗷发出几道兴奋的叫声,脚下一跃朝萝鸢奔了过去。临危之际,她扭身避开,趁它毫无防备时用力将匕首刺向白虎。
她能做到的。
好在这牲畜反应迟钝。白虎硬生生挨了她这一刀,可奈何它体型硕大,更别提它强大的力气,即使是受了这一刀也不至于致命呜呼。半个匕首还插在它身上,它痛苦地呜咽,摇晃身体。
情况不妙。萝鸢快速将匕首拔出,抽出来时血珠蹦到了她的衣服上。
不成,她还是拗不过那头白虎:“谢行远,救救我!”
话音甫落,少年不知何时从她背后贴近,萝鸢后退一步,恰好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忽地听见从她头顶上传来一声嗤笑:“萝姑娘,这么蹩脚的刀法,以后怎么护得了自己?”
随之话锋一转:“我教你杀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