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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祭品 ...

  •   暮春三月的天,比六月盛夏还要炎热干燥。

      青竹村内,除却大片苍翠的湘竹、正在抽条的竹笋以及些许年壮的梧桐树,别下不耐旱之物没有一丝生机可言。

      去年立冬至今,青竹村已经久久未曾下过一场雨,别说是一场倾盆大雨,就连一场绵绵细雨上天也不曾赐予。

      田中的庄稼枯死的不计其数,矮小的秧苗因旱涝也早早夭折,成片的玉米地更是不见一颗冒出头来的幼苗。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天降甘霖了!”

      “只要把那位女子献给山神大人,我们青竹村必定会重获新生,日后也定是蒸蒸日上!”

      “可不是嘛,只要有山神大人在,别说是下一场雨,就算说她可以让我们青竹村脱贫致富也不为过。”

      “只是可怜了那被当做祭品的女子哟!”

      青竹村内,几个匍匐在路边的村民正在议论得津津有味。

      他们立在路的一侧,眼睛一直注视着在那条狭窄的山路中间,有四个强壮的青年正抬着一座精致华美的轿子上。

      那座精致的轿子由昂贵的金丝木楠树做成,又经过良匠之手打造,千里八乡没有一户人家能坐得起,倏然间这么一个富贵之物出现在贫瘠的青竹村中,倒是引人注意和显得格格不入。

      正坐在轿子里的不是别人,而是萝鸢。

      此时她的手脚早已经被人用粗实的麻绳绑得死死挣脱不得,嘴里虽没有被布团塞住,却并不呼叫,抑或者说是想求救的心已然止水。

      因为她知道,这十里八乡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要说起她为何被人绑住手脚塞进轿中,时间那还得回到三天前。

      *

      三日前,她在一座弃如敝履又带着点半分腥臭味的庙中醒来,先不急着听传入她耳中的系统的电子音。

      她便知道,自己是穿书了。

      她原是一名大学历史学教授,在智慧书店为学生准备ppt期间,闲暇无聊时倏然拿错了一本名为《降魔》的小说。

      不过刚随手翻开几页,萝愿便觉得有趣将将浏览了一半,小说的后一半故事以及情节还未尚来得及多瞧几眼,便穿到了这本《降魔》里的一个炮灰女配——萝鸢身上。

      原著中,萝鸢偏安一隅,家中贫困,又因意外得知在外奔波的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是以收拾包袱投奔远房表亲。

      谁知路上被人用迷药药倒,一觉醒来睁开沉重的眼皮,她倏然才发现自己落入了“狼窝”——

      青竹村的村民信神佛。他们坚信青竹村正在遭遇的旱灾、蝗灾是因为没有得到山神庇佑。

      每过一个月,他们会以年轻、貌美的女子作为贡品定期向山神献祭,以求山神庇佑青竹村,赐福村子,给予他们一场润泽的甘霖。

      而今日,萝鸢便是被他们献祭与山神的贡品。

      穿过来时,一个自称768的系统忽然出现在她的识海中。

      系统告诉她,如她猜想,她穿到了这本名叫《降魔》的话本小说里的一个炮灰女配身上,并且与多数穿书者一样,需要攻略书里的某一个对象。

      而此次她需要攻略的对象,则是书中的男配兼反派谢行远。

      而且要想活下去,还得让原著中短命的男配谢行远不要与男女主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看过原著,萝鸢知道谢行远此人足智多妖,极擅傀儡之术,却偏是个菩萨玉面、蛇蝎心肠无情无欲之人。

      他幼时与父母走丢,被净慈寺的主持收养,在佛门长大,得佛法浸润之人往往良善、敦实,可偏偏谢行远不是。

      他在十五岁时被谢家人找回后,曾辉煌腾达的谢家早已不胜当初,抛弃他的父母也早已双亡,哥哥谢知行继承了家主之位。

      抑或许是因少时不幸的遭遇,又或者说是本性难移。在回到谢家后,他将内心最真实、最邪恶的一面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人前和白日青天下。

      原著中,谢行远与兄长争夺家主之位,成功弑兄后立刻振兴了擅长傀儡术的谢家。

      而在那之后,他便与各大捉妖世家形成两个派别,一个是光明磊落的道家正派,一个是肮脏卑劣的阴阳傀儡派,他也自此与原著中的男女主成了名义上对立的敌人。

      最后在原著的第一卷末尾就被男女主共同追杀,死在男女主的剑下。

      死时才十九岁,短短的一生如浮光掠影、白驹过隙的走马观花。

      *

      萝鸢收回思绪,将目光移到窗牖外的风景上。

      时值暮春三月,青竹村虽逢大旱期,田里的多数农作物萧条陨落,枯萎奄奄一息,但是村中唯有湘妃竹不陨。

      青竹村之所以叫青竹村,便是因为湘妃竹而由来。

      此竹耐旱畏涝,而青竹村数月不曾下过一场雨,大旱期间许多植物枯的枯、死的死,却唯有竹子常年维持着苍翠欲滴的繁茂状态。

      青竹村的村民信奉鬼神,于他们而言,鬼神不死不灭,是以便把难死易生的青竹作为村中的信仰,任何人都砍伐不得。

      蓦地,一道惊雷在天际炸响,乌云密布的天边似乎隐隐有雷云翻涌。

      片刻,雨花如丝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天降甘霖了哪,山神一定是感受到我们的忠诚了!”

      “快把那女子送到山神面前,切不可让山神等得太久!”

      “感谢山神大人,感谢山神大人哪!”

      这场及时雨来得突然,村民们历经数月的旱期,霎时间如在热锅上的蚂蚁,又是兴奋、激动,又是匍匐在地不停磕头对天跪拜。

      萝鸢蹙眉,轿子外聒噪至极,但好像与她并没有什么干系,她马上就要被当做祭品送与村民们口中的山神了,临危之际,她哪能还管这些作甚?

      四个抬轿的青年加快了脚步,精致的轿子最后在村民们的欢呼声渐行渐远,直至前赴上山的道路消失不见。

      村民们口中的山神住在山上,青竹村则坐落在山脚下。

      上了山后,清冷的山风徐来,满林青翠的竹叶纷纷摇摇欲坠,风一吹,便款款落于尘土。

      满林春色关不住。

      而同时,山风也悄无声息地钻入轿子中,萝鸢破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轿子倏然顿住不再前进了。

      略有警惕心的她察觉到一丝异样,萝鸢并未探出头去观察,只是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停下轿子?”

      没有人答话。山林寂静得落针可闻,萝鸢好似一只乖乖待宰的羊羔坐立不安,薄薄的一层冷汗从她额角滑落。

      难不成、难不成山神已经来了?

      可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片刻也不能再多想了。她方想要去掀开那抹珠帘,倏然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将珠帘掀起,未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一道高瘦的身影冲了进来。

      一把磨得锋利尖锐的匕首不知何时间横在她雪白的脖颈上,萝鸢未看清来人,只听得从她头上传来的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别动,会死的哦。”

      语气悠悠又散漫,但出其意料的好听,只可惜要不是那柄架在她脖颈上的匕首,以及那冰凉和散发着危险的触感,萝鸢差点就要沉沦。

      她索性听话不动,灵敏的嗅觉却从轿子里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一下直接刺激到了她的感官,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看去,这才看清威胁她的人长何模样。

      少年容貌昳丽,面如昆山美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长长的鸦睫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微微颤动,他唇边虽也捎着笑意,却直叫萝鸢后背生寒。

      他穿着一身鹤青色衣袍,染上血迹的袖口被他松松垮垮挽地至上方手臂处,裸露的手腕上悬着一串朱色念珠。

      少年漂亮得不似人间俗物,但眼下不是欣赏的时候,萝鸢顷刻将目光移到那串念珠上。

      那串念珠——在原著中,那是只有谢行远才会从生至死一直戴在身上的东西。

      所以此人,定是谢行远无疑。

      萝鸢尽量地保持冷静,心有妙计油然而生,她的呼吸声与吞咽口水的动作一并同存:“你是谢公子吧?我是小花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凡事遇到危险不要慌,打不过那就加入。

      这句一见如故的话不禁让谢行远蹙眉,他止住了唇边漾起的笑意,反而不紧不慢道:“我平生最厌恶虚与蛇委之人,姑娘想清楚了,若我说不认识你,你可要为方才的话付出代价。”

      谢行远的警告好似一只即将敲响在她面前的警钟,左右进退两难,三月清冷的天气,竟是逼得她额角冷汗涔涔,一张嘴摆在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谢行远低低地干笑了一声:“别紧张,只是进来躲个雨而已。”

      “怕不是躲雨,而是躲人吧。”萝鸢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将这话不带犹豫般脱口而出。

      谢行远却懒得答话。深知眼下不能与面前这位奇怪的女子再纠缠下去了,他转而用空出的左手打了个响指,轿子复而前进。

      要不是傀儡符不够,要不是被人一路追杀,要不是遭偷袭受了伤,他也不至于躲进这个轿子里,尽数把狼狈、虚弱的一面抛露在他所威胁的女子面前。

      但他早就想好了退路。等那两个烦人的捉妖师一走,他会不留一丝蛛丝马迹地将她处理干净。

      阴沉可怖的心思埋在他的心底,但取而代之的是他面上一副云淡风轻、静如死水的神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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