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错隙》折柳亦为春

4、第 4 章

　　　　白谕难得愣住了，仔细回味片刻才明白言少贤的意思。他确实不会死，不是不死之身，而是任何会造成他死亡的意外都会以各种方式被强行改变结局，或者说，这样的意外会被避开，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他还刚刚被人创造出来的时候，虽然几乎没怎么见过现实的世界，每天在这个游戏系统恐怖压抑的氛围里玩玩，但所幸有同事，也有前辈的陪伴，白谕甚至经常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弥补着没有正常生活的遗憾的慰藉里晃神，觉得即便有朝一日可能真的像其他玩家那样会死在游戏里也没关系，不过这似乎不太可能。
　　直到很久之后的一次变故——真的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他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模糊的记忆只能捕捉到飞溅的火星，几个系统人员充斥惊恐的呼喊声和放眼望去无边蔓延的鲜红，从那局“游戏”里出来之后，派去的二百多个系统人员只剩下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听前来接他们的虞宸一说，白谕通关的时候整个人精神恍惚，满身都是不知道谁的血，手里还紧攥着像晶石一样的什么东西，帮他包扎伤口的队员没在意，那东西后来也不知道被他自己丢到哪去了。
　　但他大概能猜到，那东西很重要。再后来，因为大部分认识他、和他熟络的同事都死了，剩下的系统人员得知那场游戏的结局后，都认为白谕身上带有一些奇特的眷属，是幸运的化身，慢慢把他簇拥成一个游戏系统里代表好运的“神”一样的存在——当然，只有他以及他的创造人知道，白谕来到这个系统的初衷本身就是承担了神的责任，那就是打破游戏日复一日的恶性循环，让人们重见天日，回到现实世界。
　　美中不足的是，那场游戏过后，创造人先生以及关于创造人的部分记忆，随着游戏里死去的队员一起消失了，这更让他认定了一个事实，创造人应该是这背后至关重要的一点。
　　白谕想要知道游戏背后的真相，所以利用了不少手段回到过去，想要得到一些他的创造者的线索，而每一次马上接近事实的时候，他都会被强行重新开始游戏，陷入一次新的“时间的回溯”。回到的过去的时间点越来越久远，从那场游戏发生的一天前，一直到穿越发生的一个月前，再到一年前，他试过了很多次，有时候时间点会错乱，白谕甚至分不清此刻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
　　而渐渐地，在他回到过去这么多次以后，他掌握了一个规律，白谕发现每次时间回溯遇到的人可能都有一些微小的差异，事情的走向也同理，只不过不会改变重大的事件节点——比如说白谕在不同时间中做出了不同选择，那么他就可能改变那场噩梦般的游戏发生的时间，改变他遇到的队员分别是谁。在不断的回到过去时，每次他都一定会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好像一个剧情游戏的主线任务一样，不可能变化。
　　——那就是言少贤。
　　不过言少贤本人在前一秒听完白谕给他解释的这些破事之后，并没有表露太多的惊讶：“嗯哼，你的意思是你以前和你队员打游戏但是你队员死了你没死，你非常疑惑但这一切和你的创造人有关系，而非常巧啊你的创造人失踪了并且你几乎不记得他了，所以你从未来回到这了对吗？”
　　“Perfect～”
　　“说人话。”
　　“嗯，对。”
　　在门口蹲了半天又听着白谕讲了半天的万俟俞腿快蹲麻了，刚想扶着门框站起来活动活动，结果蹲太久腿一软，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引得言少贤和白谕齐齐回头看着他。
　　“万俟俞？”虽然适应了黑暗，但这种情况下突然一声响难免还是会警惕些，言少贤低声喊了他一句，“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俩继续唠。”万俟俞半靠在墙上，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言少贤这个时候带着白谕出来了。
　　“走吧，没有摔残废吧？”言少贤冲万俟俞眨眨眼，扶了他一把，趁着这间隙偷偷趴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了句话，“乖孩子要自己走路，残废了的话就把你扔去喂鬼哦。”
　　言少贤一套很平淡的语气加上很平淡的面部表情，顺势摸了摸他的腿，“看来没残呢。”
　　冰凉的手接触到大腿内侧的皮肤，使得万俟俞打了个寒颤。
　　白谕一点一点从两米开外挪过来，悄悄趴到言少贤肩上，“你在干什么？”
　　“换个问题。”
　　“哦，你刚才在药柜搜刮出什么东西了？”
　　他举起一只断手，“喏。”
　　“就这个了吗？”白谕上上下下把残肢端详一番，看着并没有什么用。
　　言少贤举起一沓档案，听见白谕“啧”了一声，不免挑眉朝他那边瞥了一眼。
　　“我不太会做阅读理解。”
　　他翻开了本子。
　　（第一页）1999年记
　　本档案由泉冢市人民医院医技科部门建立
　　病人姓名：杨肆乔
　　症状：幻觉，头晕目眩，自言自语
　　提供住址：任贺公寓4栋501室
　　……
　　言少贤探着头，见白谕读到这里，突然感觉不太对，连忙叫停，脸色难得难看了些。
　　“任贺公寓？”
　　“怎么了吗？”白谕歪歪头，笑着问他。
　　任贺公寓他知道，刚好在他之前上的大学附近，言少贤成绩很好，保送了泉冢市中心的泉大，虽然确实是所好学校，但风水极差，或者说泉冢市本身就时常怪事连连，只不过人们不放在心上罢了，任贺公寓正是他两年前毕业的时候出事的，听公寓的住民说，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还好，只是楼梯上有不明的黑色液体，以为是邻居不注意洒上的，保洁没清理干净，再后来更加严重，有人反映在楼梯间和转角的地方能看见全是糊上的液体，里面若有若无地好像还掺杂着些东西，陆陆续续有住户失踪很久之后，又重新出现。
　　这些住户基本上没什么异常，但最开始失踪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门口安全通道拐角的监控只能捕捉到不明的生物敲打住户的门，接着摄像头会马上雪花屏，等到再恢复的时候又像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物业就能接到通知——“关于某某栋的某某业主失踪”的消息。他们学校的学生也有在任贺公寓租住的，好一段时间没敢再回去，当时校方用各种借口让学生留校，在他大学内掀起了许多讨论，难免引起不少恐慌，也有学生特意编了传说吓唬学弟学妹，只是而后这件事被强压了下去，一夜之间所有有关那件事的帖子都被删掉，似乎成了一个敏感话题。
　　有不少学生之后还在猜测，但校方不断警告，如有继续造谣和讨论任何有关任贺公寓的事件，一经发现会给予一定的处分，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任贺公寓也不再开放，成了一个曾经有过些怪异事件的小区。
　　“白谕，你没去过现实，那你知道任贺公寓么？”
　　白谕思考片刻，“你说的是泉冢市的那个任贺公寓的话，我还是知道的，我的一位同事现实世界里的工作也和这方面有关，去调查过，你需要什么第一手消息吗？我可以透露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