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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爱无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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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睁开眼时,讶于自己并没有死去,还躺在了一张非常柔软的床上,周围空无一人,她蹙着眉,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膝盖非常的疼,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玉娘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缓慢的走几步,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张画,画上正是那日她苦苦在书房里寻找的那副,“爱妻成湘”,再看下去,那画像上的女人竟然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玉娘一个不稳就要向后摔去,却被人扶住。
玉娘转头,见来人是李平忠。
李平忠倒是没急着审问她,而是先命人将那画收了起来,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二人,李平忠才坐下来先给玉娘倒了杯水。
玉娘盯着那杯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也看到那副画了吗?本王如今没杀你,那是因为你对本王还有用,可若是你和沈承风的丑事暴露了,又有谁会保你?”
忠王抬眼看了一眼玉娘。皇宫死士和当朝官员的爱情,无论是哪一方都是不会被允许。
“王爷误会了,我只是长的和画中人有些像罢了,更何况我差点在狩猎大会上杀了他,您忘了吗?”
“可是你最后不也放过他了吗?”
“那是我的失误。”
只听忠王低低的笑了两声,反问道:“失误?那沈承风不抵抗也是他的失误?”
玉娘无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承风不抵抗,任由她伤害,“他......如今还好吗?”
这件事本就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如果她不做,那么遭殃的就是整个春玉楼十几条人命。
忠王看着她,明显就不打算告诉她沈承风的情况,“你不是都打算杀了他吗?还管他死活?”
“我这位皇兄真是打的好算盘,知道你没死,想要来找我要人呢。”
玉娘一下就理清了其中脉络,皇帝是借着狩猎大会有人行刺想要转交给刑部的人处理,刑部属于皇帝的势力范围,处理起来自然方便的多。他这是准备贼喊捉贼。
忠王不愿再和她多说,起身就离开了,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玉娘这才发觉忠王这是打算软禁她,如今的状况也不必入狱好到哪里去。
宫中
“莹儿,你确定你看清了那刺杀之人的样貌?”
许时莹点点头,“娘,我绝对不会看错的,就是她,就是她没错。”
许时莹的娘皱起了眉,“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许时莹听王氏这么一说,着急的搭上她的手,“难道,难道是她来索命了,她不是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吗?”
“你现在可不能慌,皇帝那样宠你,就算那丫头回来告了这状又能怎么样?左右她爹娘早就死了,没人能护着她了。”
许时莹这才安心了几分,只是还是担忧道:“娘,您让父亲去忠王府看看吧,听陛下说那丫头现在在忠王那里,您找人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王氏点点头,这件事也就应了下来。
实际上,玉娘发现自己其实在沈府的后院中,一想到众人恐怕都以为自己在忠亲王府里,她更觉得自己逃出无望了。
一个人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时候,就会想的很多,比如忠王给她看的那副画,她和那成湘竟长的一模一样,忽然她也理解了为什么沈承风极爱招惹她,但她也并没有怪罪他,毕竟在她的眼里,她和沈承风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是不可能的关系,她又何必庸人自扰,只是她的确不该伤沈承风,想要他的命,纵使她再迫不得已,沈承风也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甚至还给她抹药解毒。
正思考着,一阵异香传来,玉娘意识到不对,想要起身叫人,可惜迷药太过强烈,不一会儿她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苏醒时,房间充满桐油燃烧的味道,周围是熊熊烈火,身后有一点点火苗灼伤了她的肌肤,这场景与梦中竟有几分相似,她想挣扎一番,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待到总算有侍卫赶来救火时,她已经被火呛的呼吸困难。
玉娘又一次晕了过去。
这一次,她看见了沈承风,他拿着那把长刀刺进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胸口,旁边的妇人见了上前想要阻挡却被一并杀了,而她口中大喊:“爹!娘!”沈承风发现了她,眼神中带了些心虚,而她早已泣不成声。
她被吓的立刻坐了起来也清醒了些许,眼中更是不自觉的蓄满了泪,心底的仇恨像是藤蔓一般攀附在自己的心上,怎么也挣脱不开,这样复杂的情绪让她的心更是隐隐作痛。
等被人救出时,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处。
睡梦中,李平信怒斥了所有侍卫。
而玉娘则顾不上这些,她不曾想自己早与沈承风相识,而自己的父母也是被他所杀,她孤苦伶仃的在宫中孑然生活了那么多年,现在竟告诉她那些幸福美满原是她轻易唾手可得的?
只是她如今对自己的父母的记忆也已经消散,也不知是幸福还会是痛楚。
“你快点给她弄醒,若是那小子知道她变成这个模样,岂会善罢甘休?”
那大夫连忙称是,不待他再给玉娘施针,她便睁开了双眸。
李平忠见人终于醒了,长呼一口气,面上又替上了严肃的神情,“看来不止本王的好皇兄,你招惹的仇家还真够多的。”
玉娘不语,对于这次的大火,她也毫无头绪。
“我要见沈承风。”
李平忠一怔,笑了起来,“你一个阶下囚,还妄想和本王谈条件?”
“你一直不让我见他,是不是他根本就没有醒来?”
“小丫头还挺聪明,那又如何?”
“你不杀我,是因为沈承风吧,”玉娘看向李平忠,见他神情有变,继续道:“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我告诉他,恐怕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李平忠思考了一会儿,“反正你迟早都会见到他,更何况,他如今还未苏醒,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此时忠王的侍卫前来传令,与忠王耳语了几句,李平忠便让他退下了,转而看向了玉娘,“放火的人找到了,是大启藩王,不如你说说,你和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玉娘则是蹙起了眉头。
“有人想要你死,像许明泰这样的人,除非有什么利益纠葛,否则他也不敢干这种杀人放火的事。”
“王爷是说,我与他有利益纠葛?”玉娘满腔疑问,不过当下之际,她最想知道的还是沈承风与她所记起来的那些有什么关系,“王爷,我还是想先见他一面,我想他睁开眼我就能问他。”若是皇帝的人知道她在沈府,自己恐怕在沈府也呆不了多久。
“好。”
玉娘原本还打算和忠王再辩驳一番,可他如此轻易的妥协了,现下,她竟有些心慌,不知自己在沈承风心中的地位竟是会让忠王忌惮的位置。
沈府·倚风院
“少爷真是的,刚醒就要去救那个要杀了他的丫头,现在好了,这躺在床上又醒不来了。”
“别废话了,枕玉,少爷的事哪里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议论的。”
枕玉撇撇嘴,嘟囔道:“孽缘啊,孽缘。”
转而听见身后有裙摆拖地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院中显得格外清楚,枕玉转身,还以为自己看见了仙女。
只见玉娘一身淡蓝渐变长裙配上珠白大袄,头戴金色朱钗步摇,未施粉黛却熠熠生辉。
只是玉娘看起来稍显尴尬,这一身是忠王让丫鬟给她打扮的,她拒绝不得,只好顶着这一身过于引人注目的行头前来,还未见沈承风,倒是先见了后她一步的李凤鸾。
“像,太像了。”跟在她后头的琳琅感叹道。
玉娘自然知道琳琅说自己像的是那个清月公主许成湘,可是她早就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再怎么像,也不可能是她,更不能是她。
李凤鸾则是难得没有见她就吵,玉娘见院中的人都看呆了,只得轻咳了几声。
李凤鸾这才嘲讽起她,“你这女人,若不是你顶了一张和我嫂嫂一般的脸,沈大哥又怎么会放过你。”
玉娘没说话,径直往沈承风的卧房走去,并未理会她。
李凤鸾见自己被无视了,刚准备追上去讨个说法,立刻就被枕玉拦住了。
“郡主,郡主留步,王爷不是让您在院中别出来吗?再说,我们少爷需要静养,还请您见谅。”
“那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进去?”
枕玉无言,只是堵在门口还是不让她进去。
心里道:还有哪个女子能比您聒噪吗?
午夜降临,玉娘点起了蜡烛,沈府本就只有沈承风管家,沈二少又是个傻的,除了沈府的几个心腹几乎无人知道沈承风如今还没有醒,为了守住风声,现如今连着几天都是是玉娘在照顾沈承风,也算是还了自己想要杀了他的那份愧疚。
卧房只有一张床,好在还有一张小榻,玉娘便直接在那榻上歇息,可是辗转反侧,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望着那桌上有一本书,这才发现是上次试探沈承风看得那本兵书,玉娘拿起来翻了一二页,却是觉得熟悉,这本书正是大启那有名的清月公主写的兵书,书里的二十四阵法,尤其是最后一阵,变化多端,极难破解,除非对方经验老到,否则很有可能命丧黄泉。
玉娘摩挲着这页,想要看清最后一行字,却发现不知何时被人用水晕开了,早已看不清写了些什么。
玉娘并不想多看,只是想起那位清月公主,自己就心烦意乱,转而又将书扔在了一边,一转头,就可以看见躺在床上的沈承风。
不可避免的就想起了枕玉那时说的那些话,她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忠王也知道枕玉藏不住什么事,故而他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他想警告自己,让她见沈承风不是因为怕沈承风知晓,更不可能怕她。
听闻忠王和沈家的两个兄弟曾经征战四方,是战友更是好兄弟,他们几人之间的情谊,又岂是她一个外人可以插足的?
玉娘还在想着心事,突然见男人睫毛轻颤,似有苏醒的迹象,此时此刻,她却是怕了,于是快速的闭上了眼假寐。
沈承风睁了眼,转头便见烛光所照之处,是玉娘酣睡的模样,心下不免一动,又讶于她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你这小丫头,又拿什么威胁了别人?”
他坐起身来,之前昏睡了太久,现下是毫无睡意,于是点燃了一旁的台烛,拿着台烛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身边。
玉娘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装睡,只是如今由不得她,忽而感觉自己腰间被人握住,又悬了空,男人稳稳的抱起了自己,随即便将她抱上了床。
男人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坐在床边许久,久到玉娘真的睡着了。
玉娘醒时,周遭已不剩一人,不免心惊,她坐起身,快速穿好鞋袜,又在一处花田里找到他。
沈承风正蹲在那里浇花,他挽着袖子,头发披散着,仅用了一只白玉发簪,如同谪仙一般,这又与平日里那个油嘴滑舌的风流公子大相庭径,一时之间,玉娘竟不知如何面对他。
沈承风倒是先察觉了她,“小玉娘子,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了。”
这样的疏离和冷漠让她一时之间觉得沈承风更加的陌生了,“我有事情想要问你。”她顿了一下才道:“我阿爹、阿娘是不是你杀的?”
沈承风一愣,手上浇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记起来了?”
玉娘有些瑟缩,这样的沈承风看起来有些可怕,“你只需告诉我是或不是。”
“是。”
不知为何,玉娘的眼里忽然蓄起了泪水,那满目疮痍历历在目,她又岂能忘?又岂敢忘?
想他之前对自己那般照顾,又次次放过了她,那句,“玉娘,这是我欠你的”通通都有了解释。
“你想如何做?替你父母报仇吗?”
沈承风的质问在她的耳边响起,“杀了你就能让我爹娘回来吗?”
她其实并不需要这个答案,或许只是给自己一个远离沈承风的理由,也许她其实很在乎这个答案,心里期许着她们还可以保持之前那样平淡的关系,即使站在对立面,但是谁也不用伤害谁。
可是无论是哪一种,都再也不能了。
“沈承风,放过我,也放过你吧,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无论是愧疚还是一时兴起觉得捉弄我很好玩,我不想像你一样活在过去。”活在那个只有许成湘的过去。
沈承风望着她却是没在说话,白色的花在风中微微颤抖,清晨的阳光打在人的身上却是毫无暖意,绿叶上的露水凝结成珠顺势而落又快速成冰,甚至来不及掉落在地上就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她试着杀过他一次,他没有抵抗,她亦下不了手,既如此,又何必互相纠缠至两败俱伤。
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忽然传来圣旨,玉娘早已等候多时,“公公,我和您走。”
沈承风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却是没有阻拦,正如他一次次的看着她去奔赴刀山火海的每一次一样,他尊重她每一次的选择,希望她不要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希望她一辈子都能平安顺遂,她痛苦的,他就让他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她失望的,他就让她永远都不会再见。
可是上天总是不尽人意,他放手又或是不放手,她也总是会受伤。
无论她是玉娘还是许成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