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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烛旧 ...

  •   陈灝抬头,光影笼罩着用玉带高高束起马尾的少年,清澈的双眸揉了院子里正开的欢的桃。

      “你父亲走的时候一定同你说过什么吧。”

      陈灝果不其然眉色微微皱起,他踉跄的站起来,手捧着红烛对南谂露出诡异的笑容。

      “是啊,南小侯爷。”他走进祠堂,里面烛光熠熠。“我父亲告诉我,你们想要的人在哪里。”他猛然回过头道:“是程翰凛吧?”

      南谂与我相视,我眨了眨眼睛,看他示意。

      南谂走来,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心,我下意识收手,可他握的更紧了。他带着我走进祠堂跟着陈灝。

      那位少爷眼下青黑一片,便知晓昨晚他一定熬夜了,如此疲惫不堪,但是眼里的狠厉的恨意却不减半分。

      我后背发凉,意识到不对,想让南谂快退出去。

      可来不及了。

      “我的母亲叫宁嫣怡,是九里十三阁的一个唱戏女。”

      他暗声幽幽的说道:“她从小漂泊无依,是被戏阁的老板娘从城门口捡回来的弃儿,被捡回去后就从小开始学习戏台里的颜色。”

      那年初秋,正是街头桂花开的烂漫的季节。陈府的贵子正值青年,他一如既往的踏进戏阁,来听意中人唱曲。

      便是陈麒。

      一出英雄救美的话本总让人回味无穷,一出戏唱了一首又一首,渐渐的却失了颜色。

      陈麒一心一意,在邂逅了宁嫣怡之后便一直钟情于她,对其他的花花草草胭脂水粉都不感兴趣。

      只要有宁嫣怡的台子,那么座上宾里一定就有陈少爷的影子。

      宁嫣怡混迹戏台多年,怎么会感受不到台下陈麒炽热的目光。他为宁嫣怡赎身,却碍于家庭面子和亲人的逼迫无奈只能先将她安置在他在府外不远处的一座新房。

      陈麒是个痴情种,他苦苦哀求父母希望能娶到一个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孩。最后在陈麒以死相逼的份上,陈家人终于退步。

      大婚那日,常彩街热闹非凡,十里红妆摇着春风,不及新娘巧颜红妆正相浓。江州一带最为富庶的人家竟然八台大轿,十里红妆的求取一位戏子。

      这段姻缘被不少人看扁,说陈麒疯了,娶哪家小娘子娶不到,非要娶一个戏庄子里头的人。

      宁嫣怡也知道自己的的身份卑微,未曾没有想过放弃这段感情。

      那日大雨瓢泼,陈麒红着眼睛生死拽住她,将她搂在怀里述说自己对她的深情。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踏马一概不认,我陈麒,爱娶谁便娶谁!”

      “宁嫣怡,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想要照顾你一辈子。我不想什么门当互对,我陈麒心中此生唯你一人,绝对容不下第三个人!。”

      雨水哗哗啦啦的下着,毫不留情的砸落在雨巷之中相依的两人。

      宁嫣怡望着狼狈不堪的陈麒,心下一横,也决定为了这段感情放手一搏。

      成功嫁进陈府的宁嫣怡日子过得却不尽人意,陈麒不在府中的时候,陈母便经常打着教她规矩的理由上对她进行羞辱。而宁嫣怡也因为心里柔弱而每次都瞒下来,不想让丈夫心忧。

      他们说攀上富贵人家一生都是享福的金命,其中只有徐昕知道里面的酸甜苦辣。

      她不是为了富贵才愿意嫁给陈麒的,她也是真的很爱他,哪怕他是穷小子也罢,贵族人家的少爷也罢,她爱他,和他在一起她都愿意付出。

      陈麒婚后也一直将宁嫣怡捧在心尖上,不曾慢待过,变心过。当初陈麒的父亲和母亲不是没想过给陈麒府里招妻纳妾过,结果陈麒大发雷霆又和家里人大吵一架,如若再往他房里塞小妾便带着宁嫣怡远走高飞不住在这江南了。

      婚后两年,宁嫣怡就生下了陈灝,这也是陈府的长孙。别说陈麒有多高兴了,陪着宁嫣怡照顾她刚生产而病弱的身体,每时每刻都陪伴在侧。

      宁嫣怡望着那团嗷嗷哭的孩子,留下两行热泪。

      本以为幸福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可慢慢的,陈麒发现自己的妻子情绪一直不稳定,日复一日的低落,也不愿意出门,成天躺在塌上。

      直到一日夜晚,又是瓢泼大雨,风也跟着呜咽,漆黑的夜不着片缕清亮。陈麒在外处理事情久久才回到家,刚进家门就看见自己的妻子横躺在他们一起栽种的桃苑里。

      他慌忙的抛下伞冲上前去,宁嫣怡狼狈的躺在桃花里,泥水粘着桃花印在她白皙的脸上,这时,她只剩下了微弱的鼻息,还有滚烫的额头。

      陈麒发疯般的抱起宁嫣怡赶忙叫来家医,回到寝屋之后,他心急如焚的看着家医为自己的妻子诊脉。

      但是家医的脸色明显的黯淡无光,这让陈麒无比心痛,他赶忙揪住家医的衣领问妻子的情况。可是大夫的眼神不停的躲闪最终跪下来回答道:“夫人的脉搏十分虚弱,再且……再且……”

      陈麒红着眼睛,望着虚弱的宁嫣怡,心里的防线早已塌了下来,他大声训斥问道:“我问你!我夫人到底怎么了?”

      “您夫人患上了无医之病疾,时日……时日无多了……。”

      “无法医治了吗已经?”陈麒犹如晴天霹雳,身形不稳险些倒下去。

      “琵琶毒还……真是……”

      我一听是琵琶毒,顿时感到不妙,这个毒是古毒,巫术上有记载,只是描写甚微,只是据说如若中上此毒,毒性一旦在肺腑生根便难以拔除,慢慢的折磨宿主直至死亡,而且无药可医。

      寒雪纷飞,宁嫣怡这一躺便是璟和十三年的隆冬。桃花的枝干上压满了霜雪,锋利的桃花枝上露出饱满的芽孢。

      昔日在戏台上摇曳生姿,一笑百媚生的俏女郎如今落得个油尽灯枯的场面。

      可是……嫣怡才二十八岁啊……

      她惨白且冰凉的指尖被陈麒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可是无论陈麒再怎么捂都捂不热。

      从前令他痴迷的朱唇如今却尽显惨白,外面的雪如纯白的鹅毛纷纷扬扬,路面上的积水成冰,九里十三阁早已不同往日繁荣。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双眼慢慢的看向泪眼婆娑的陈麒,随即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阿麒,我知道……那年我在阁里的时候,你还是个特别年轻的少年郎,我一早就在人群里看见你,但凡是有我的戏你都会出现……”

      “我……被恶人欺负的时候,是你赤手空拳的出来保护我,给我温暖,也会夜里偷偷翻墙陪我说话逗我开心……”

      “可是……我陪不了阿麒多久了。”

      她声线暗哑,冷汗不断的冒出来,苍白嘴唇薄如蝉翼,她用最后的力气紧紧的扣住陈麒握住他的大手对他说着最后的独白。

      “我亦知道……琵琶毒,是阿麒所下。”陈麒听到后双眼瞪大,手心里握住的那只苍白的手无意识的用力。

      “也知道阿麒何故对我情深至此……又为何娶我……”

      “但是……”宁嫣怡露出最后的一丝笑容,她苍白的手指抚上昔日心上人的脸庞。

      “我再也不能为……阿麒唱一段虞姬和霸王了。”

      说完,她那冰凉的手指顺着他湿乎乎的脸颊而下,没了动静,鼻尖也没了呼吸。

      自此江州下了接连三日的大雪,陈府桃苑中的桃花树全部因为寒霜而三年不曾开花。

      遥想佳人当年,锦袍玉珠着其华,亭台楼阁闻声过。再度红妆着生醉,满席皆为坐下客。

      她是戏子多情,也以为自己的心上人也会将自己视为掌上明珠。

      可终究她宁嫣怡是真虞姬而陈麒不是真霸王。

      终究还是落得个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此时我和南谂的心里都是别有洞天,他听后淡淡的开口:“那你告诉我,陈麒究竟是自杀还是……”

      陈灏泪眼如珠,他缓缓回过头狠狠的说道:“我杀的。”

      “是我,杀死了我的亲生父亲”他一字一顿的说着,仿佛难解心头之痛:“可是!也是他!亲手杀了我的母亲!”他面目狰狞,手里的火烛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星。

      他面前的满台烛火将他包围,烛光把他的影子放大,摇曳,诡异。

      “是他!听闻我母亲是桃仙转世而落入凡尘的仙子,她身藏上天宝物,陈麒他当年就是为了那个宝物才对我母亲青眼相看!”

      “……”

      是的,自此宁嫣怡九里十三阁一唱成名之后,坊间便开始传言她是神仙转世渡劫下凡来的。

      后来传言愈演愈烈,老板娘也见她是孤儿的身世便利用这个传言对宁嫣怡的背景乔庄打扮起来,仿佛,她真的就是桃花仙子转世一般。

      宝物,无非是一枚昂贵的东珠罢了。

      一切都是假的。

      那枚珠子在老板娘和单纯的宁嫣怡夸夸其谈的嘴里仿佛真的如同宝物一般。

      陈麒也是年轻气盛,你说爱嫣怡是假,可是当初少年郎亦是同家里闹翻,放着富贵人家子弟不做,非要娶一个戏子回来供着,最后也是八台大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娶回来的。

      你说爱她是真,可是待她生完陈灏之后亲手人不知鬼不觉的给她下了琵琶毒。

      “他早在知道我母亲怀孕之前就已经在外面有了新欢。”

      “深情?都是装的。”陈灏的泪已经流干了,他冷冰冰的望着快要熄灭的火烛。

      “只不过是可怜我母亲在临终前最后与他的对话,才没有将外面那女人娶回来。”

      外面的女人是街中一家贵府出身的小姐,也算是与他们陈府门当户对。

      红烛燃尽。

      祠堂门被人从外死死关紧。

      “这是干什么呀?”大祸临头之际南谂还在呵呵的笑,他手里的锋针在指尖蓄势待发。

      “自然是……让你们陪葬!”陈灏语音落地,随即祠堂内传来阵阵巨响,立牌前的烛火跳动的更加欢快。

      陈灏将火烛引到自己的身上,他要自焚。彼时屋内开始坍塌,碎片灰尘开始飘散落地。

      此时我才发觉,那支拉我进门的手现在还拉着我的手腕。

      他指尖微微收缩,力道更加用力,他看向我,那双黑眸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仿佛寒星失了方寸不禁跳入他的寒潭。他薄唇轻启:“这可如何是好?”

      他……是在向我求救吗?

      那还真是高看我了。

      满身火色的陈灏面目狰狞的像我们这里奔来,南谂指尖里的锋针出手,直直的刺向了陈灏。

      我拽着他连忙退了一步,险些他的血溅到了我们身上。

      “你也不是第一次来陈府,现在可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了,黎小姐还要……藏拙吗?”

      说着,他用敬青山堪堪抵住了快砸在他们头顶上的碎片,这个祠堂快要撑不住了。

      南谂暗暗的露出笑意,没有求生的打算,怎么,是把赌注都压在我身上了吗?

      我咬牙心一横,反势用力握住他抓住我的手,触觉上传来一片温热,我拉着他往祠堂后方跑去,那里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尊佛像。

      我的手微微颤抖的将那尊佛的耳朵往后一掰,是的,这是一处机关,可以触发地宫。

      随着清脆的崩塌声响起,祠堂后的木壁处推展开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密道。

      我慌乱的心跳加快速度,拉着他就往里面跑,回头看,南谂正也悄低低的看着我,他的面色微微透红,许是身后烛光映照。

      噼里啪啦,祠堂紧接着就崩塌了。

      人就藏在地宫里。

      南谂:“你还真是……会藏。”

      我不由来的一气:“闭嘴吧你。”我扯开他的手,我们来到了地宫入口,视角一下子开阔起来。

      地面上有血液的痕迹,想必就是程翰凛受伤留下来的。

      我们顺着血液的痕迹找到了一处暗角,这里乱七八糟放了一堆破玩意。

      我微微皱起眉头,抬头就能看见紧缩在角落的一个人影。

      “没事吧你?”南谂走过去触上他的筋脉,嗯,还算平稳。

      那人嘴里还塞着一团棉布,手还被捆起来了,他呜呜的叫起来。

      南谂二话不说一把将他嘴里的布拉出来,那人如获大释开始喘息。

      待看清来人后他布满灰尘的脸上开始哗啦啦的流下两行热泪:“南小侯爷!是您来救我!啊啊啊啊啊,我被害的好惨啊!”

      “……”

      南谂用剑劈开他的手上的枷锁,开口示意他别瞎叫。

      我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这时程翰凛视线一扫也看到了我,他有些震惊随即拽紧南谂的衣角指着我颤颤抖抖的说:“你……你……”

      我下意识提裙企图跑走,不成想背后一阵发凉。

      南谂随手抓了一把地上的干草重新塞回程翰凛的嘴里,再毫不客气的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别乱跑。”随即如疾风般追上我。

      我听到他的声音落在我耳边,暗哑温润带着一丝戏谑:“跑什么呢?”

      玉刃已经滑落在手心里,我摩擦着祈玥试图求得一丝安慰。

      银光闪闪,我执刃回抵。

      敬青山的剑气咄咄逼人的侵蚀我心里的最后一丝防线,我握紧玉色弯刃开始和他对峙。

      “地宫也不是你第一次来吧?”少年的剑抵住她的玉刃逼她节节后退,丝毫不带一丝退让。

      “你又在试探我。”我用力推开他,弯刃向他击去。

      他回身一躲反手扣住我的左肩把我往他那边扯去:“试探?那你何必还在继续演?”

      我挣脱他的束缚,抬腿踢向他,被他用敬青山弹开,可恶。

      ”功夫不精,还需再练。”他开口,好像也懒得继续和我玩幼稚的对峙了。我还在慌神中,只觉得耳侧感到一片寒凉,然后就是他冰凉的玉指扣在我的脖颈上随后凌风将我压制在冰凉刺骨的石壁上。

      他内力深厚,我瞪眼向他看去。

      南谂也没有放开手的意思,一双月色映山青的亮眸看着我,一时猜不出他的意思。

      他肆无忌惮的打量,手心里紧握的弯刃如芒在手。

      悄然的呼吸声在二人间辗转悱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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