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月[书法]》俞汀

4、巧合

　　梁京雪刚要全盘托出，想起来小贺，话到嘴边又改口：“你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江木星专心开车，没听清她声线隐藏着的紧张和不自然。

　　到家后，江木星如愿以偿一饱口福，特意拍照发了朋友圈炫耀：“论有一个会做饭的书法家闺蜜是什么体验？”

　　底下第一条追评还是江木星：“被投喂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快乐！”

　　完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但梁京雪十分给面子地点了赞。

　　下午，江木星开车送梁京雪去天润玫园。

　　梁京雪穿了件黑白条纹七分袖上衣，下面搭了件卡其色阔腿裤。
　　太阳有些晒，她头上戴了顶米色鸭舌帽。

　　陈雨清看到梁京雪的第一秒，就有种直觉，这个女生就是自己等的人。

　　方才这里也经过了不少穿着婉约连衣裙的女生，可这姑娘就算一身潮流现代化穿搭，也掩藏不住自己淡雅如兰的气质。
　　或许是浸润了这么多年墨香所致。

　　陈雨清快步走过来，带着恭敬道：“是梁小姐吗？赵先生托我在这里等您。”

　　出乎陈雨清的意料，梁京雪完全不摆架子，甚至带了几分邻家姑娘的亲切。
　　她有种魔力，让人无端想要靠近和倾诉。

　　人不傲不骄，更有几分他人想学也学不来的不卑不亢的从容。

　　天润玫园环境雅致得很，不仅有仔细打理的绿化，还有成片开放的红玫瑰。

　　梁京雪喜欢玫瑰，目光不由得多停了一会。

　　也许是看到她的目光，女孩子热切介绍：“这是楼盘开发商想到的特色，也是天润玫园名字的由来。”

　　没多久，陈雨清在一栋别墅面前停下来。

　　门一打开，入眼就是简单大方的客厅，并不张扬奢华，但高贵雅致，处处彰显出主人的格调。

　　客厅以暖色调为主，有悬浮吊顶，一台嵌入式电视机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白色沙发看上去柔软又舒服。

　　巨大落地窗前放着一个草裙落地灯、吊兰藤椅和小茶几。

　　这些梁京雪都一眼扫过，真正吸引注意的，是沙发一角的纯黑按摩椅和泡脚木桶。

　　梁京雪第一反应：房主看来很懂养生！
　　第二反应：给爸妈买的电动泡脚桶好像不如木桶好用。
　　第三.反应：房主年纪或许和她爸妈差不多大。

　　再往里走，梁京雪这才看到屋里有个旋转楼梯。

　　材质有些粗劣的木板在装修精致的屋子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察觉到她的疑惑，陈雨清飞快解释道：“梁小姐，这就是房主要求写书法的地方。”

　　“在楼梯上？”

　　见梁京雪没懂，她继续解释：“对，楼梯特地打造成了这种木板形式，麻烦您在阶梯正对着我们的这一面写字。”

　　“字体有什么要求吗？”

　　“有的，房主特别说明写行书。”

　　梁京雪又问：“誊写吗？王羲之的《兰亭序》、赵孟頫的《秋兴赋》、 米芾的《蜀素贴》......”
　　她随意列了几种，然后问：“这些都很经典，就看房主的喜好了。”

　　“梁小姐，房主要求您自由发挥，用自己的字体。”

　　“但我和赵先生的字相差甚远，确定房主不会不满意么？”

　　“没关系梁小姐，您放心写就好了。”

　　梁京雪从帆布包里拿出毛笔、墨汁和墨盘，蘸墨，行笔，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因为太认真和专注，阶梯的位置也不太好发挥，她不经意间跪到了地上。

　　陈雨清本来在打王者，横屏手机顶部跳出来一条消息提示。

　　看到来信人，陈雨清偷偷往楼上瞄了一眼。

　　不出一秒，她动作麻利地放下手机，拿过沙发上一个靠垫给梁京雪递过去。

　　抱枕雪白，梁京雪摇摇头拒绝。

　　陈雨清欲哭无泪，强硬给她塞到膝盖下面，“梁小姐，这靠垫不值钱。赵先生也不想您伤着膝盖。”

　　梁京雪听到赵先生三个字，也没客气，接过来道谢，继续写字。

　　因为不用模仿他人的字体，她写得很轻松，晚上七点多就超常完成了任务。

　　奇怪归奇怪，毛笔字写在楼梯上，颇有种古人不羁洒脱之风。

　　梁京雪满意地盯着楼梯看了会，然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天润玫园里道路错综复杂，陈雨清主动带路，期间热情地与梁京雪聊天。

　　梁京雪大多沉默点头附和，只问了句：“赵华方特意找你来的么？”

　　“对。”

　　“哦，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陈雨清挠了下头，解释道：“其实是赵先生和房主认识，房主是我老板，我就间接认识了赵先生。”

　　跟陈雨清道别，梁京雪小跑着坐上车星星的车。

　　江木星停下了咀嚼口香糖，担心问了句：“没事吧？写完了吗？”

　　“挺好的，就是房主奇奇怪怪的。”

　　“你见到房主啦？”

　　梁京雪摇摇头，“那倒没有，我就是有些搞不懂为什么要把字写在楼梯上。”

　　江木星随口一说：“可能他不想让字破坏家居，所以写楼梯上吧。”

　　梁京雪对房主没什么兴趣，想起来什么，在手机上顺手百度了下。

　　天润玫园，开发商：喻氏集团。

　　喻氏？
　　怎么会是喻氏？

　　巧合巧成这样，梁京雪蹙眉，在心底无奈笑了声。

　　她这辈子到底和喻氏集团结了什么仇什么怨？

　　／

　　翌日，喻景会趁着医院没排好班，打算去看望喻楚恬。

　　途中，他随意找了家超市买牛奶。

　　放上几箱在推车里，正要去零食区。

　　喻景会神情一松，突然瞥见远处在水果区的女生，“星星！”

　　江木星拿着手里的菠萝，随着喊声侧过身子。

　　褐色的大波浪卷发在空中划出轻盈的弧度，江木星越过眼前几人，轻松一眼看见长身鹤立的喻景会，瞬间愣在原地。

　　喻景会看着江木星先是震惊，紧接着皱眉，眼睛里充满了荒唐和对自己流年不利的痛恨。

　　江木星失了挑菠萝的心情，放下菠萝转身就走。

　　但她反应速度不及喻景会，没几步就被男人追上。

　　喻景会边追赶边无奈。
　　或许是江木星跟梁京雪待久了，别的他没看出来，逃跑这招学了足足有十成像。

　　被追上之后，江木星被父母宠出来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她索性不走了。

　　想到梁京雪和喻景会的某些陈年往事，江木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漠又不服输地睨着他。

　　尽管喻景会这人高，可江木星有恨天高加持，再加上她一副女王架势，对起来倒毫不输阵。

　　喻景会没有和她争论一句的心思，只是先保证道：“星星，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小贺的。”

　　江木星换了个姿势，眼神却没变化，依旧没打算说话。

　　喻景会无奈地说：“星星，我和小贺关系是好，但咱俩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不用对我实行连坐制吧。”

　　江木星语气带了荒唐，好好掰扯起来：“你觉得我不搭理你是因为他？我直说吧，他不值得我动这么大火气！”

　　喻景会明白过来，斟酌了会儿才说道：“当初我们分开是有苦衷的，现在梁京雪过得好，这就够了。”
　　他很坦荡，只是眉目间藏着几分难以觉察的落寞。

　　江木星几次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闹得不欢而散，偏偏一路红灯，江木星上楼梯高跟鞋踩得哒哒响，听着都很暴躁。

　　梁京雪正在厨房，第一时间察觉到江木星情绪不太对劲，“怎么了？谁惹着我们大小姐了？”

　　江木星犹豫着说：“羲羲，我碰见.....我碰见，喻景会了。”

　　梁京雪愣了愣，而后笑开：“既然你都提他名字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你也碰见他了？他有没有说什么？你们在哪碰见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

　　梁京雪语气淡然，又透露着几分只有江木星才能听出来的无奈：“他女儿在我这学书法，三岁多点的小姑娘。”

　　江木星刚叉起来的一块菠萝脱手，噗叽一下掉到地上，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我听错了吧，你刚说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说喻景会他闺女在你那学书法？！喻景会结婚了？！”

　　刀刃碰撞在案板的声音旁若无人充斥在几方空间里，不过节奏有些不匀。
　　梁京雪背对着江木星，不知是何表情，闻言，只是缓缓点了下头。

　　江木星收拾好乱局，而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她舔了半天嘴唇才道：“不是，这没有理论依据啊。喻景会法定年龄就结婚，立马生了孩子？他那人冷淡得要命，一看就是个工作狂，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梁京雪停下刀，情绪听不出来什么，“事实胜于雄辩，人女孩妈妈亲口说的，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她没必要骗我。”

　　江木星仔仔细细听着，而后更气了。

　　梁京雪给她顺毛：“正常年龄结婚生子而已，你这气生得没有道理。”

　　江木星也进厨房给她帮忙，“得！我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我现在看着你单身一人就生气，我有朋友在Q市，明天一起攒个局出去玩玩？”

　　梁京雪默了默，最后释怀笑了下，应好。

　　太阳打西边出来，梁京雪竟然愿意牺牲练字的时间，江木星自然想好好给她打扮下。

　　她到卧室翻开衣橱，看清后，叹了口气，极为不争气道：“你这满衣柜的白裙子，一打开简直亮瞎我的眼。大好青春，咱能不能打扮得绚丽多彩些？”

　　梁京雪试图狡辩：“可我喜欢穿黑色和白色。”

　　“停，打住！下午我带你去置办两身行头，什么赵景会钱景会孙景会李景会喻景会，咱都懒得搭理他们！”

　　星星有午休的时间，梁京雪不习惯午休，用手机翻看一些书法作品。

　　李清和爷爷发来了微信：【京雪，打听到了，但人家确实不愿意透露消息。】

　　梁京雪虽然失望，但没表现出来。
　　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吗①：【没事的李爷爷，还是很谢谢您！】

　　李清和爷爷：【又跟我客气，虽然不愿意透露，但是呢。】

　　李爷爷随着年纪渐长，原本高雅脱俗的人越发出现向老顽童靠拢的趋势。

　　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吗：【但是什么，李爷爷，您别卖关子啊！】

　　李清和爷爷：【但是我动用了点关系，把他和主办方联系的微信要过来了，这就发给你。】

　　梁京雪勾了下唇角，又道完谢，她眼巴巴地等着推过来的微信。

　　两分钟后，梁京雪收到一张个人名片。

　　头像是一副落地窗前的，看上去十分浪漫的雪景图。

　　她眼神滑向头像右侧的昵称。
　　——会的

　　李爷爷微信又进来一条，似是无聊的有感而发：【京雪，还挺有缘哪，你把你们俩微信名连起来读读试试。】

　　——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吗？
　　——会的。

　　梁京雪：“……”

　　咱就是说，这也是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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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这是时代少年团宋亚轩的话哈，我很喜欢小宋这句话，而且京雪那时候对明天充满希望，但又有点悲观主义在，所以就当了京雪的微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