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月[书法]》俞汀

16、触碰

　　喻景会也没瞒她：“这次书法比赛，我找了学生会负责人，看了所有作品。”

　　原来是这样，提交作品的时候，需要填写自己的个人基本信息。
　　其中有一项就是自己的手机号。

　　“不对啊，为了公平起见，作品没有署名，你怎么知道几号是我的？你不会挨个去后台查的信息吧？”

　　“没有，总共不过三十几副作品，认出你的字不难。”

　　梁京雪主动接过话头：“所以呢，你得到什么结论了？我的字很一般，但凡练过书法的都能轻轻松松写成那样，对吧？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不喜欢了，所以连写一副十四个字的作品都在应付。”

　　“梁京雪......”

　　“别纠结了，为了这点儿事，不值得，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不喜欢了，我厌恶了，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喻景会眼神有些复杂，久久没说话。

　　许久，才附身与梁京雪平视，认真道：“你说得很好，但是我还是不相信这些鬼话。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七次说谎了，梁同学，你能召唤神龙了。”

　　梁京雪：“.....”
　　她脸颊因为情绪而微微泛红，可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半晌，喻景会率先妥协：“不说这些了，那能告诉我吗？你以前为什么喜欢书法？”

　　提到书法，少女下意识就想反驳，说她已经不喜欢书法了。
　　但还没开口，梁京雪突然反应过来，喻景会问的是，自己以前为什么喜欢书法。
　　这人简直聪明细心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

　　她摇摇头，再次拒绝：“那都是以前了，以前的事，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卷子还没写完，先回去了。”
　　梁京雪收拾好自己的单词书，匆忙道别，离开了植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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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语音播报着今日的天气状况，轻度雾霾，倒还不算太严重。

　　陈自云把烧卖从蒸锅里取出来，梁鹤江忙着热牛奶，两人一转身，就看到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半身裙的少女。

　　那件黑色的半身裙，陈自云觉得不吉利，想扔了来着，但最终没有扔。
　　如今服帖地穿在梁京雪身上，仍旧是那件衣服，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所谓闲庭花落，物是人非。

　　梁鹤江笑着打破这诡异气氛，“羲羲，今天去表演啊，没有穿校服？”

　　“嗯。”

　　陈自云给她递筷子：“羲羲，快吃，你最喜欢的烧卖，还有玉米，也是你爱吃的。”

　　“嗯，谢谢妈妈。”

　　梁鹤江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句：“注意安全，千万别再伤到了，保护好胳膊，现在还没恢复好。”

　　梁京雪眼神闪了闪，“嗯，放心吧，我知道的。”

　　因为运动会，早读和课都停了。
　　只有升旗仪式照常举行，但负责开场表演学生都被褚茜拉走了。

　　学生们的服装她都挺满意的，男生倒也还好，就是女生们太素了，发型也太不统一，怪她没想到这一点。

　　着急忙慌借了几个卷发棒过来，褚茜一一给女生们化妆弄头发。

　　时间来不太及了，她又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着急张罗着：“女生们自己会化妆的自己先搞一下哈，老师们都很忙，也没有空过来帮忙，男生有没有会的啊，可以帮你们的搭档画一下。”

　　喻景会到桌边拿了一些化妆品过来，询问梁京雪：“我帮你化妆？”

　　“你会化妆吗？”

　　“会一点，担待一下？褚老师可能一时半会过不来。”

　　“好。”

　　他从小在曹诗身边耳濡目染，虽然没亲手化过，但他干什么事上手都快。

　　喻景会给她抹粉底液，没找到粉扑和美妆蛋之类的，喻景会用指腹轻轻给她均匀抹开，但效果不太满意，喻景会让她等一会儿，自己又去找褚茜借，褚茜扔给他一个粉饼，“里面有粉扑，先用那个吧。”

　　喻景会重新给她抹匀粉底液，然后开始上散粉，画眉毛，涂眼影。

　　他会的也不多，只是简单定了个型。

　　最后一步，涂口红。

　　他不好使力，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箍住少女的下巴，然后慢慢给她涂唇釉。

　　实在太近了，男生的眼神又那么专注认真，沉浸地盯着自己的嘴唇。

　　目光太炽烈，梁京雪受不了这种气氛，索性闭上眼睛。

　　喻景会没什么涂口红的经验，涂上嘴唇的时候不小心涂出去了一点，他下意识用指腹抹去。

　　手指触碰到嘴唇的一刹那，两人都愣了下。

　　喻景会反应过来，道歉：“对不起，我下意识......”

　　“没关系，没关系。现在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我不会画睫毛，看看褚老师有没有空再帮你画一下睫毛。”

　　褚茜终于有空过来扫了一眼，“哎呦，喻景会，你这妆化得不错嘛，小姑娘自己眼睫毛又黑又密的，不用多此一举了。你再给她卷卷头发，不好看我唯你是问。”

　　褚茜说着把手里的卷发棒递给喻景会，然后就立刻去忙下一个学生了。

　　卷发棒需要插电才能用，喻景会带着梁京雪坐到一个可以插电的角落里的凳子上，“我给你卷一下头发。”

　　久久没有回应，喻景会低头叫她的名字：“梁京雪？”

　　“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喻景会插好电，重复了一次：“我刚才说，我帮你卷一下头发。”

　　梁京雪如梦初醒，木讷地应了声好。

　　喻景会一手拿着卷发棒，一手把少女的头绳轻柔地解开，梁京雪的发质偏软，也很柔顺，喻景会刚拿过梳子来，被梁京雪抢过去：“这个我自己来吧。”

　　喻景会等她梳好之后，开始给她卷头发，梁京雪感觉到他的手温柔穿过自己的发丝，轻轻拾起一缕缕头发替她妥帖地打理。

　　除了家人，没有人这么亲密地仔细地触碰过自己的头发。

　　他卷得很认真，即使第一次没有多少经验，也硬生生卷成了温柔的木马卷。

　　梁京雪抬眼看大镜子里的自己。
　　第一次化妆，妆容很淡，但胜在清丽，发丝的弧度都很温柔。

　　她叫喻景会的名字，在闹闹哄哄的背景里，梁京雪偏了下头，轻声说：“谢谢，我觉得很好看。”

　　喻景会愣了愣，又替她整理了下卷起来的发尾，声音带了些懒散和小小的傲娇：“哦，我亲自打扮的，怎么可能不好看？”

　　片刻又补了句：“善意的谎言还是真话？”

　　“真话。”

　　“行吧，”他倚在墙上，闲闲地笑，“暂且相信你。”

　　他们被褚茜直接带到了开幕式现场，在操场暗处等待着，梁京雪正遗憾没来得及看见星星，江木星偷偷从一班的列队里跑出来。

　　她本来想捏捏羲羲的脸颊，但一看震惊了：“羲羲，你化妆了呀！好好看啊。我就知道我们家羲羲化了妆肯定很好看。但是这妆容不太适合你啊，褚茜老师给你化的吗？”

　　梁京雪觉得有些尴尬，摇摇头，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喻景会帮她化的。

　　身旁系衬衫袖口扣子的男生突然冷冷开口：“江木星，我化的，你有意见？”

　　江木星安分多了，连忙摆摆手：“喻少爷亲自化的，我哪敢有意见，意见不敢有，但是呢，我提个建议总可以吧，以后要是还有机会给我们家羲羲化妆的话，能不能换个色号的口红啊，羲羲天生唇色就不浅，你如果配一些正红的颜色会很出彩的。”

　　“比如呢？”

　　“比如......”

　　看这俩人还真聊起来了，梁京雪忍不住阻止了江木星：“星星！”

　　“哦，好好，我不说了，你加油，我在下面看着你哈！”

　　梁京雪也没有真的生气，不过随着校长讲话越来越接近结尾，她有些紧张，轻轻呼了一口气。

　　喻景会听见，轻声问：“紧张？”

　　“有一点。”

　　“没什么好紧张的，尽力了就好，结果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结果，没有那么重要。

　　她就念叨着这句话，跟着喻景会的步子走到了操场正中间。

　　《爱的华尔兹》轻快的前奏响起，喻景会手里藏着的，是仔细看都很难看出来的纸巾，是只有他们俩知道的秘密。

　　三首开场曲全部结束后，梁京雪回到班级位置。

　　她的板凳是江木星搬下来的，怕被班主任发现，她偷偷问：“星星，你紧张吗？”

　　她问的是跑三千米的事情。

　　江木星笑笑，很放松地答：“小事儿，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羲羲，你记得给我送水。”
　　喻景会当然指望不上，贺问荆更不用说了，她也就指望着羲羲送水了。

　　梁京雪自然答应。

　　开场曲之后，几个男生拉着鲜艳的国旗热血又骄傲地在跑道上飞奔，红旗随着少年的脚步在空中飞扬。

　　校长在台上振臂呼喊着：“同学们，我们一定要不负青春，不负中华！”

　　耳边是同学们激动的鼓掌声和叫好声，在这么一刻，梁京雪突然笑了笑。
　　这种氛围是艺校从未有过的，她觉得很庆幸来到了这里，还能够感受一次如此热烈的青春。

　　可青春是什么呢？她处在这个年纪，却仍旧懵懂。

　　这个年纪好像总是学习大过于天，但学习是为了什么呢？仅仅是为了考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大学吗？
　　振奋过后，她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开幕式结束，运动会正式开始，众人都散开跑去看台。

　　江木星拉住要去学生会忙运动会事宜的喻景会，笑了下，语气雀跃：“羲羲，景会，我来帮你们拍张照，多难得的机会，多美好的青春，以后就一去不复返了，快点！”

　　喻景会嗤笑了下，没什么语气：“星星，你最近看作文看魔怔了吧，这么青春伤感文学。”

　　“切，你爱拍不拍，我求着你拍啊，本小姐的时间也很宝贵的好不好！”

　　喻景会突然打脸妥协：“拍，我什么时候说不拍了？”

　　江木星晃晃羲羲的手，偷偷嘲笑：“看吧，我就知道大少爷会打脸。”

　　江木星平时不带手机，今天为了运动会拍些照片和视频记录下青春，才特意把手机带来，主要运动会期间，学生会和教导处查的没那么严格。

　　她盯着两人中间的鸿沟，啧了一声，“景会，你干嘛啊，离羲羲近一点行不行，你们俩再远一点的话，我这手机的取景框都要框不下你们了。”

　　梁京雪僵硬着身子，感觉喻景会又朝自己移动了几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答应星星来拍照了。

　　星星还很激动地张罗着：“两个人都笑一笑哈，别摆出六亲不认的架势来，表现得相亲相爱一点！”

　　梁京雪被逗笑，这笑声算是个契机，喻景会借被笑声引过去的名头，偏头看向少女。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