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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倔强 ...

  •   日近深秋,屋檐和草木上结住一层薄霜,单回廊处那片烟黄月季显出生机来。宋熙走出玉宫,早有大良造吾犯等在殿外,宋熙同他吩咐了一应国丧大小事宜,吾犯面露难色,似有难决之事,向着宋熙低语几句,宋熙神色微变,随即冷声说,“灭族!”

      陈国大变,即便镇远候宋熙颇得人心,朝中到底有着忠于先王的高节之士,没等宋熙下杀手,他们便已甘心为信仰而死,右司马纯亨一族几十口人尽数自尽,太史逢季自缢家中,一时陈国上下无不感慨。

      吾犯离开后,宋熙在大殿陷入沉思,等他回过神来,宦者童培这才小心翼翼地说,“王上,奂荷姑娘来过,说是王后昨夜里受了风寒。”

      宋熙到崇瑶宫时,王后闻芸一夜未睡,正斜倚在床榻上,宋熙见到她因病而愈发憔悴的脸,脑子里一下子闪出清蘅的年轻貌美的姿容来。他回过神来,有些忧心地问,“可让医官来看了?”

      王后向奂荷使了眼色,宫人们识趣退下,王后才缓缓低声问,“听闻王上宠幸了个孤女?”

      宋熙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王后依旧语气平淡:“王上有所顾及好才是,莫要因女色伤身。至于那女子,若是喜欢,封她做了夫人也无妨,此时毕竟国丧,王上且需克制才是。”

      宋熙点头称是,又让人把药端来,亲自喂闻芸喝药。

      清蘅翻了个身,她醒来时,全身赤裸,慌忙抓起被子把自己裹紧,一身淡粉衣着的宫女走进来行礼,“夫人醒了?”

      清蘅点头,宫女给她换上宫装,娇嫩的肌肤裹在略带着凉意的月白色锦缎里,那宫人给她梳上发髻,墨色的头发弯折盘起,上头别了个晶莹剔透的玉簪,铜镜中的女子面色冷淡,却眼波宛转,摄人心魄。

      铃烟不由暗叹,难怪昨夜引王上那般失态,当真是个倾城的尤物,倒叫她想起先王宋珏早逝的宠妃弄玉夫人。

      清蘅坐在妆台前,拿起案上弧形的玉梳随意把玩,她转过身来,打量着眼前恭谨沉默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铃烟。”宫女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是服侍国君的?”

      铃烟点头,“王上遣婢来侍奉夫人。”

      “他封我为夫人?”

      “还未正式册封。”铃烟解释,“大丧未过,不过崇瑶宫已然应下了。”

      清蘅站起身来,几个宫人正收拾着凌乱的床榻,铃烟说:“王上赐居明瑟宫,那里已收拾妥了,不如随奴婢去看看?”

      清蘅跟着铃烟走出来,打量着遍是缟素的陈王宫,宫墙巍峨高耸,干秃的草木肃杀冷清,转过两条长长的巷道,便到了明瑟宫。

      明瑟宫楼阁玲珑,比起玉宫的典重,倒多了几分活泼生气,太阳已经升起来,宫墙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之下。铃烟跟在身后询问:“夫人先用膳吧,论理王后会召见,还是早些准备为好。”

      清蘅径直走到明瑟宫宫门西侧的合.欢树下,树干粗壮,像是有些年岁,只是花木凋零,枯枝败叶,好不寂寥。

      她踩在地上,清脆的枯叶咯吱作响,铃烟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这白衣女子在树前站定,双手合十,浓密的睫毛缓缓阖上,像是许愿一般。铃烟觉得莫名哀伤,却不敢多揣测,她在宫里长大,最明白如何不越雷池明哲保身。

      过后,女子睁开眼后,笑靥如花,她也不进寝宫,斜坐在回廊处哼着歌,似乎心情极佳,周围的宫人都忍不住偷瞄她。

      铃烟让小宫婢把饭菜热了又热,清蘅没有用膳的意思,声音哀伤勾人,嘴角的笑意也依旧未曾停止。铃烟越听,越发觉得这悠扬的歌声里怀着满满的哀思。

      是在哀谁?是在思谁?

      铃烟止住思绪,自她在玉宫侍奉以来,先王的妃子里,没有一位如眼前之人这般肆意潇洒,仿佛真是月神一般。

      清蘅从早等到晚,都没有等来宋熙。她脸上的笑意淡去,夕阳也从青灰色的宫墙上缓缓下去,隐匿不见。

      她恼怒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对铃烟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男人都是这般薄情么?”

      一连三日,宋熙都未曾露面,清蘅觉得有些嘲讽,大抵是把她当做那些随意恩幸的女子了罢。

      第四日,宋熙依旧没来,她爬上宫殿阁楼的屋顶,俯视着整个王宫,除却巍巍的高墙和飞檐错落的屋顶,看不到宫城之外的其他景象。

      晚上,她看到烟花盛放在不远处的天空,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铃烟说,今日王上拜了宗庙行过祭礼,是名正言顺陈国之主了,这是王上即位的庆祝晚宴,宫里已经许久未曾这般欢庆热闹。

      她闷闷不乐,唯盼望宋熙能够想起和她的约定。

      清蘅没有等来国君,却有王后宫里的木荷前来,请玉夫人前去崇瑶宫拜见王后。

      她站在合欢树下,手上拿着掉落下来的枯枝,百无聊赖地望了望这被宫墙圈禁的半分蓝天。

      “不去。”她扔了手里的枯枝,径直往寝宫里走去,留下铃烟与木荷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半晌,木荷犹豫,“许是夫人不懂得宫里的规矩,姑娘且去劝劝吧。”

      铃烟望着女子倔强傲娇的背影,“且先回了王后吧。”这几日下来,她依旧摸不清新夫人的性子。

      木荷把清蘅的态度告诉王后,王后摇头轻笑,“倒是太看重她了,却原来不过是个小丫头,都说王上被她蛊惑了,我倒是好奇,她究竟是何种模样。”

      木荷感叹,“饶是美貌,可怎知是这种性子,王上自那夜之后,再也未曾踏足明瑟宫。”

      “想要这样得到王上的注意?”王后觉得可笑,“王上已然到天命之年,怎么还会理会这等幼稚把戏?”

      王后彻底放下心来,她对没有危险之人向来心慈手软,一时觉得外头天色极好,却见央荷快步走进来,仓促道:“鸿宁宫的浣竹说,太子的病又重了。”

      王后脸色一下子暗下来,连忙由人搀扶着到了鸿宁宫。太子重梧躺在床塌上,气息微弱,因痛苦额头上泛起青筋,宫人们见到王后不免战战兢兢,王后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眼眶不禁湿润了,这孩子生来孱弱,缠绵病榻良久,天下医者求遍,所有补身子的方子都试过,却总不见好。

      王后正暗自伤心,却听到重梧不住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宫女匆忙端出脸盆和手帕,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溶于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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