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词》子战

2、第一份礼物

　　“南秋！”

　　“来啦！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们呢！”

　　“小辞，去叫柏杨出来吃饭。”林纾满心期待地看着贺辞，准备收割自己的教育成果。

　　贺辞并不想去，他虽然做好了道歉的准备，但也没打算让道歉来得如此快。

　　他抱着一个盒子，站在原地没动。

　　“快去吧，饭菜要凉了。”

　　“林纾，我去叫吧！”贺辞无比感谢南秋及时的救场。

　　“别......”

　　柏杨自己出来了，林纾没能继续说下去。

　　贺辞暗暗松了一口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但他没想到的是，柏杨顺势坐在了他旁边。

　　好尴尬，贺辞的手心莫名出了汗，他把盒子往怀里塞了塞，默默地在裤子上抹了抹。

　　他本打算用余光观察一下柏杨，但万万没想到柏杨竟然在盯着他的小腿看！

　　他在干吗！他看我小腿干吗？

　　这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这氛围有点怪怪的，好尴尬！

　　但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贺辞轻咳两声，挺直了腰板儿。他觉得这样显得他很稳重，很面不改色。

　　“你的伤口有好好处理过吗？”柏杨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柏杨本来是没想问的，但他看到贺辞单腿跳着找位置，而人又是被自己房间的门槛绊倒的，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

　　所以他没多想，直接在贺辞旁边坐下了。

　　“哦...啊...，已经处理过了。”

　　贺辞觉得这问题问得有些弱智，难道自己的妈会扔下自己不管吗？

　　“今天你受伤，对不起。”

　　“你不需要和我道歉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虽然贺辞嘴上总是吆喝着要别人给他道歉，但其实最听不得别人说对不起。

　　起码他这个年纪，还没有遇到什么真正需要说对不起的事情，所以不必说。

　　好在柏杨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给每个位置都放好筷子。

　　“菜齐了，可以吃了！”

　　贺辞看到自己最喜欢的糖醋里脊，眼睛都快看直了，盘子还没碰桌他就伸了手。

　　“别着急，要等家长先动筷”柏杨向他这边侧了侧身，在他耳边叮咛。

　　贺辞觉得这人有些老气横秋。自己在家吃饭，从来都是没什么约束的。

　　贺辞没被教过这些，也是因为林纾一直认为尊敬长辈并不一定要表现在这些规矩上，只要每个人都吃得开心，就不需要特别注意什么。

　　或许是柏杨的语气有些严肃，贺辞不禁缩回了手。

　　莫名其妙就听了这家伙的话！

　　贺辞咬着筷子头，开始犹豫一会儿还要不要道歉。毕竟这家伙好像并没有生自己的气。

　　等回过神来，贺辞就发现自己盘子里多了一块糖醋里脊。

　　“妈妈，谢谢你给我夹肉！”林纾坐在贺辞右手边，为了表示真挚的感谢，贺辞挽住了自己妈妈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谢错人了啊，是小杨给你夹的。”林纾面不改色。

　　贺辞瞬间石化。

　　谢—错—人要怎么收场，谁来教教我！

　　谢？不谢？谢？不谢？谢？不谢？

　　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贺辞决定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

　　他又自己夹了几块糖醋里脊，试图把柏杨夹的那一块儿混进里面。

　　好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一幕全被柏杨用余光看了去。他觉得贺辞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所以他难得弯了弯嘴角，虽然没人能看得出来他在笑。

　　吃完饭，柏杨一如既往地收拾碗筷。母亲手上的关节也有问题，碰不得凉水，洗碗的事情一向都是他来做的。

　　厨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在洗碗啊！”贺辞拉开厨房的门帘走了进来，他觉得自己总要说些什么来开个场。

　　“嗯。”贺辞脚步很轻，柏杨没注意到他进来，所以贺辞说话惊了柏杨一下。

　　但还好并没有表现出来。

　　“那个……我是想来和你道个歉的。”

　　“道歉？”

　　“嗯！因为…因为…因为…我上午摔的是你的笔！”

　　“只是一支笔而已，没关系。”

　　“有！有关系！”

　　“嗯？”

　　“我…我…我还朝你发火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也没什么的。”

　　这人脾气这么好的吗？什么都没关系是吗！

　　但贺辞并不是为了这些道歉的，所以他还得继续道。

　　“算了！我和你说实话吧！今天上午我来找你做题，是因为我想要赢你，我想让你觉得我厉害！现在，虽然我依然很享受赢的滋味，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当然，就只是一点点！”

　　柏杨没说话，他在等贺辞继续说下去。

　　“我，我向你道歉，是因为，我之前瞧不起你的学校，还瞧不起你的学习，但，但我现在真的不这么想了，希望你不要在意！”

　　贺辞说不下去了，他多说一句，就多一分羞愧。

　　他把吃饭的时候一直藏在怀里的盒子递给了柏杨。

　　柏杨接过盒子，扯开上面缠着的丝带，那丝带实在是缠得不怎么好看，想想也知道出自谁之手。

　　他揭开盖子，里面躺着一个本子。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收到礼物后该如何表现才显得得体自然，他毫无经验，所以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连没关系也忘记说了。

　　但贺辞有些焦急，他没听到“没关系”

　　难道真的伤到他的心，他不打算原谅我了吗？！还是这个礼物他不喜欢？可是这已经是小卖部里最好看的本子了呀！

　　就说还是应该买钢笔的！失策了！

　　“那个……这是一个日记本，我也有一个日记本，每天都会写日记，所以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本子”

　　柏杨还是没回应。

　　贺辞不敢再觉得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啊，要不，我下次换个礼物再来？”

　　柏杨低着头，还是没说话。

　　贺辞忍不了了，不喜欢就直说啊，什么都不说是什么意思。

　　他上前，准备把礼物拿回来。

　　贺辞的手刚刚碰到盒子，就碰空了，柏杨把盒子往自己胸口收了收。

　　嗯？几个意思？

　　“没有不喜欢，我很喜欢。”

　　柏杨终于抬起了头，贺辞这才看到他已经通红的眼眶。

　　是……哭了吗？

　　可这只是一个日记本啊？

　　“你还好吧？”

　　“我没事儿，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刚刚没说话的时候，柏杨一直在心里组织这一句感谢。

　　“那你……接受我的道歉了？”

　　“嗯，但我本来也没有生你的气。”

　　“哦……”

　　没生气啊，贺辞突然觉得这歉道得有些亏。

　　但这想法也就维持了几秒，因为他今天第一次看到柏杨发自内心的笑容，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份礼物。

　　也值了。

　　“小辞，我们该回去了！”

　　“哦，好！”

　　“那，我先走了。”

　　“嗯，再见。”

　　贺辞转身准备走。

　　“明天你还来吗？”身后响起柏杨的声音，因为哭过，还带了一些鼻音。

　　“或许吧，走了！”

　　门帘抬起，又放下。

　　厨房里只留下柏杨满心的欢喜。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当当。

　　或许贺辞永远不知道，这份礼物对于柏杨的意义。

　　第一份礼物。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