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可》云鹤鸣

7、第 7 章

　　短暂的寒假补习，最终以非正常结束收尾。

　　有学生们不满学校剥夺他们的假期，偷偷举报到教育局，一中领导紧急开了个会，最后宣布补习结束，同学们各回各家。

　　刘叔很早就在校门口等着，发现密集的人流中，格外高挑晃眼的少年，抄兜悠闲地走出来。

　　而他身后，跟着个搬着大包小包，努力追赶的小苦力。

　　刘叔看不下去了，“小泽你怎么都让颜可拿着，看把她累的都出汗了。”

　　林德泽闻言转头低眸瞥了眼，哼了声，“谁让她整天跟着我。”

　　刘叔接过颜可怀里的书包，掂了掂，庆幸林德泽平日不学习，所以书包也不沉。

　　“颜可你不用听他的，下次让他自己拿。”刘叔怂恿说。

　　颜可刚想说话，就被林德泽颇为凶恶的瞪了眼，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她表情看上去气愤又不敢反抗，闷闷地上了车。

　　车厢内暖气充足，颜可一路上被风冻得手脚冰凉，此时终于得到点安慰。

　　谁知手还没暖和过来，就感觉旁边嗖嗖冷风刮过来。
　　扭头一看，是林德泽打开了窗户。

　　“你能不能关点窗？”

　　“不关。”

　　颜可有点生气，“你关上。”

　　“就不关。”

　　“……”

　　刘叔看着后面吵闹的俩人，笑呵呵地插话，打断他们的争执。

　　“太太说今年回老家过年，颜可你跟我们一块回去看看啊？”

　　从争吵中回神，颜可的情绪很快变得高涨起来，很高兴地回答：“我妈妈说回来接我，我回妈妈家过年。”

　　见她变脸如此之快，像只雀跃的小鸟，林德泽哼了声，扭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回家后没几天就过年了，颜可这段时间收拾了很多行李，只等着妈妈来接自己。

　　谁知还没等到满心盼望的那天，林太太突然来告诉她：“你妈妈有点急事不能来了，今年跟我们回老家过年怎么样？”

　　颜可愣了愣，沮丧地点点头。

　　因为第一次离家过年，又跟林家到完全陌生的环境，颜可情绪很低落，生怕扫大家的兴，只敢在晚上没人时偷偷伤心。

　　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饭，当林家所有孩子高兴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点燃绚丽的烟花时，颜可默默坐在角落，望着点缀星光的夜幕发呆。

　　林德泽也是一个人，站在花园旁的栏杆边，单手插兜，另只手玩手机。
　　他性格比较差，配上不笑就显凶的表情，没有一个亲戚孩子来找他玩。

　　刘叔又搬来很多男孩喜欢的炮仗，拿出几个款式来问林德泽想不想玩。

　　林德泽拒绝，下巴朝前面抬了抬，“我不玩，你去给她吧，坐那儿半天都成雕像了。”

　　刘叔看了眼颜可孤独的抱着膝盖发呆，叹息说，“这孩子真可怜，大过年也没有家里人陪着。”

　　林德泽继续敲字，随口问了句，“她那什么爸妈，过年也不管？”

　　刘叔：“你是不是不知道，颜可没有爸妈，她一直是福利院的院长收养长大的。”

　　所以颜可口里的妈妈，其实是福利院的院长妈妈。

　　林德泽手上动作停顿，低垂的眼睛抬了下，陷入沉默。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她，别老欺负人。”刘叔准备把炮仗放回箱子。

　　林德泽伸手拿过来，表情带着点混不吝，“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男生把手机塞回兜里，顺手掏出个打火机，边做出点燃引信的动作，边朝颜可方向走去。

　　颜可对炮仗有了阴影，眼见着林德泽虎视眈眈朝自己走过来，吓得立马蹦起来。

　　“你，你别过来……”颜可声音都变了调，脚步朝后退。

　　林德泽只是吓唬她，手里的打火机摁开又关上，摇曳的火苗总是触不到引信的边缘。

　　“在这坐着干什么，你也玩这个啊。”

　　“不，我不玩，你走开！”

　　俩人一进一退，围着花坛开始了追赶逃亡的游戏。

　　刘叔看他们胡闹的样子，摇摇头，搬着箱子走了。

　　今晚被林德泽这么一打搅，颜可倒是没精力难过了，回房间后就累的呼呼大睡。

　　睡梦里还梦到被林德泽丢的炮仗炸伤，惊醒后出了满头大汗，再一次加深了对林德泽“恶劣”的评价。

　　这年的春节不属于颜可，她过得一点感觉都没有。

　　高中课程紧张，尤其是一中这样的好学校，对学生要求极为严格。

　　过完年从老家回来，没有几天就要开学，颜可疯狂开始补作业。
　　同时她发现，林德泽近期很焦虑，情绪格外低落。

　　这天晚上，颜可一如往常给他送水和药片，见男生靠坐在阳台墙角，眼神黯淡又消沉地翻着日历。

　　颜可觉得他是得了“开学前综合征”，大度地原谅他吓唬自己的仇，颜可好心安慰他：
　　“你不用担心，我们作业能写完的，学习没有那么可怕。”

　　林德泽正在看日历，修长的指节捏地泛白，他沉浸在自己低沉的情绪里，被颜可打搅，反应过来后臭着脸骂：“滚！谁害怕学习了？”

　　“那为什么你老是失眠，焦虑，还从来不听课？”

　　林德泽沉默了下，抬手薅了薅头发，满不在乎地说了句：“我有病啊，没法集中注意力。”

　　颜可：“是这个药没有效吗？”

　　林德泽接过药片，握在掌心，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让她赶紧滚出去。

　　颜可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离开。

　　房门关上，整个空间重回死寂，压抑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

　　窗外黑的没有一丝光，风拍打玻璃，发出瘆人的呼啸。
　　屋内光线昏暗，黑影覆在男生的身上，只隐约可见他轮廓清晰的下巴。

　　林德泽指腹在日历上的一个日期停留很久，最终站起身，把药片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抽屉关上时，摩擦着里面很多药片，发出咔嚓的细碎声音。

　　…

　　次日上午，颜可正陷入痛苦的题海知识里，揪着头发算数时，忽然发现林德泽从她面前经过。

　　男生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顶上，遮住冷白皮的下巴，只露出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你要去哪里？”颜可急忙扣上笔帽，站起来看着他。

　　林德泽单手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勉强搭理她句，“跟朋友约好了，去打冰球。”

　　“可是……”颜可犹豫不决，看了眼自己没写完的作业，最后还是捏着拳头，跟在他身后。

　　林德泽哼了声，“还跟着我去？写不完作业别怪我！”

　　男生说完就大步走了，颜可匆忙拿着帽子和手套，吃力地跟紧。

　　林德泽的朋友总是那么一群人，浑身散漫、气质嚣张，一看就不是安分的男孩子。

　　见他们来了，徐庄南几个人忍不住嘲笑，“呦，我们的大少爷又带着小跟班来了？”

　　“阿泽你怎么回事，这个小不点还没赶走啊？”

　　林德泽没有理会他们的嘲笑，去更衣室换衣服。颜可戴着毛线帽和手套，老实坐在看台的第一排位置。

　　有几个男生凑到颜可面前，嬉皮笑脸地问：“小妹妹，你看我穿着球服帅不帅？”

　　颜可被他们吓了一跳，实话实说：“嗯……很像橄榄球僵尸。”

　　男生们：“……”

　　林德泽走了出来，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的球服。
　　不同的是，少年高大的身形将球服穿的格外潇洒利落，蓝白色相间的衣服上绣着红色的字母，与场馆内的冰雪世界辉映。

　　林德泽纯黑的短发被灯光打的跳跃着细碎光芒，冷白色的皮肤显得人冷冽清淡，向来低沉阴郁的气质，在此刻多了些朝气和少年感。

　　他朝颜可的方向瞥了眼，语气不怎么好，“杵那儿废什么话，比不比了？”

　　“阿泽你别急，我还有两个朋友来了。”

　　说话间，有两个男生走进来，林德泽下意识看了眼，发现刘循跟在另外人身边时，脸色沉下来。

　　徐庄南偷偷踹了那男生一脚，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阿泽跟那货有仇？！”
　　男生也很惊讶：“我哪儿知道他带来的朋友是刘循？”

　　球场的氛围有点紧绷，林德泽和刘循没有说话，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队服，显然比赛时是两个阵营。

　　比赛一开始还算正常，林德泽和刘循间有□□味，但还是正常比赛。

　　直到刘循“无意”撞了林德泽好几次，导致他们队伍失了好几分，林德泽才火大地摔了球杆，揪住刘循领子。

　　颜可紧张地从位子上站起来，距离太远，没有办法听清他们的对话。
　　但从表情看出来，刘循讽刺地说了什么，林德泽脸色越来越沉，直接一拳把人砸在地上。

　　他俩动起手，颜可才和大家一起跑过去，试图拉开争执的两人。

　　“我说错了吗？邓俊帆本来就是个懦夫！”刘循胸口疼的起不来，却依旧仰头冲着林德泽咆哮。

　　林德泽刚被人拉开，闻言又冲上去，双手揪着刘循把人半提起来，“再敢骂他一句，我今天打死你！”

　　“呦，现在装得兄弟情深了？”刘循抹掉嘴边的血渍，眼神痛恨，“当初他生病最严重的时候，你关心过他吗？！”

　　“他还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是怎么对他的？！林德泽，邓俊帆死都是因为你！你要是有良心，就不该还好好活在这世上！”

　　林德泽的脸色，因为激动的红逐渐褪去，恢复成最惨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