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暗獭

59、秘密二：琴与音

　　慕眠身体好起来之后，在万毒谷转了一大圈，他琴没了，想着要不要找万毒谷寨民讨要些蚕丝暂时重新做一个，他这手上一天没抱琴，就浑身难受。

　　万毒谷封闭，再加上若白在背后封闭消息，慕眠虽然知道谢韫他们那可能发生了什么，搞清楚具体的事时，还是因为玉音回来了。

　　他更想知道自己的琴去哪里了。

　　这一趟出门，玉音感受良多，她先去了老谷主玉林那里一趟。

　　玉林的身体一日比不上一日，听她把话说完，也没生气，闭着眼想了一会，睁开眼道：“我早就老了……当初……”她像是在回想什么，语气有些颤：“林子里那些人，他们当中许多人不善言辞，你要知道，有时候矛盾就是来源于不相通的语言，还要提前做好寨民的思想工作，你更要注意，有些寨民对不烬人的惧怕，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根深蒂固……不可冒进。”

　　玉音点点头：“我会从长计议。”

　　玉音给她擦洗了身体才离开，玉林看着她翻窗直接跳了下去，叹口气，这孩子真是数年未曾改变的习惯。

　　过去的早已过去，现在的正在发生。

　　玉音带着几个人来砸石像的时候，恰巧撞到了那个华山弟子在树下叹惋，他一见到她就眼前一亮。

　　“少谷主，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玉音叫其他人先去把乱石堆移开，站在原地问他：“想问什么？”

　　“我……我师妹把我的琴拿去玩了，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

　　玉音额上青筋都出来了，回谷途中，她和阿音起了些争执，心里不太爽快，对着这状态外的青年正想骂上几句，却也不知道骂什么。

　　她还是冷静下来：“她跑了。可能不回来了。”
　　谢韫交待过，不能把那件事往外说。

　　慕眠有些落寞：“原是我华山没照顾好她。”

　　“你不生气？”玉音瞥他一眼。

　　“生气呢。前几天躺在床上的时候气得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了，但我总觉得，她做的事都像是有根线串着的，我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对了，谢韫他们呢？”

　　“谢韫和蓬莱的宁诀打了一架，把人仙境都打没了，如今在衍天派养伤。那个叫小虾的我没看到，至于无笙……”

　　“无声？少谷主可是想说席笙师妹？”

　　玉音一愣，那姑娘原来说的假名呢。
　　“嗯，席笙。谢韫说她回家了。”

　　慕眠“哦”了一声，他不过是在万毒谷里待了一段时间，怎么人就散了，说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没给过那师妹见面礼呢。

　　玉音离开时提醒他一句：“华山是不是很久没和你联系了，你门派中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抽时间联系一下吧。”

　　--

　　几天了，林子里的人还是固执地藏在里头。

　　玉音只身进入，至少这次，把阿音拉出来吧。

　　早时候谷中也不是没有毒尸，寨民比起不烬人，或许更能接受阿音呢。

　　她刚一靠近寨子，树上就射出一排箭，拒绝她的靠近。

　　玉音叹一口气，又往前走几步，趁着箭刃射出，直接撞了上去，箭头栽进她的肩膀，树上的人也跳了下来，手里还拿着弓，愤怒地比划着什么。

　　末了，才走过来查看她的伤口。

　　阿音这次射箭的劲儿本就小，箭头陷得不深，她带着玉音进寨，叫玉十九给她处理了伤口。

　　不烬人听说玉音受伤了，有些担心地凑到窗口来看。

　　“你瞧……”玉音重新套上外衫，“我是石像的后人，仍能和不烬人亲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阿音顿了会，比划道：“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是也看到了，谢韫和慕鸠也算做上了朋友。”

　　阿音背过身，好一会才转过来，她把手里的纸递给她。

　　玉音手臂还有些痛，单手拿纸看起来。

　　“寨民很恐惧不烬人。早年，有寨民不小心进入森林，自尽了。我没有告诉你这件事，那个时候你还太小。”

　　玉音从小与阿音便亲近，确实不能完全体会这样的恐惧。

　　“这样的恐惧断代很容易，我会好好教导下一代寨民，等他们长大，或许就是时候了。”玉音叹口气，“你先和我出去吧，谢韫会化形术，可以掩盖你的青色皮肤，说不定你最后的时间，你还能去九州里走一趟。”

　　阿音摇摇头。

　　她很坚决地表示，她要留在这里。
　　她不想要一个人的暂时自由，最后的时间，她想和她的族群在一起。

　　--

　　数年过去，人间干戈平定，旧的王朝已经过去，新的王都更胜昨日。

　　玉音这趟是为视察王都中的店铺，万毒谷也做世俗生意，偶有其他九州弟子经过，也会上门看一看。过去世俗生意做得不大好，此次经谢韫带出的新商路却带给他们新的生机。

　　朝代更迭，王都中那去过一次的酒楼，只是换了个名字，仍十分红火，她寻至从前那个位置，而楼下，今日刚好也正在说书。

　　说的已不是酿尘仙子的故事。

　　“谢韫那是何许人也？乃和山长老、卫道者手下，谢念的独女是也。她年轻有为，如今已是和山新任掌门，只是昨日之时，她还是那不慎坠沙的新生骄女，更何况她当时记忆全无，修为丧失。
　　而那衍天若狭，无情仙尊，一心修道，不问尘世。他容貌俊美，饶是性格冷硬，在这一朝一夕的相处中，谢韫日渐情深，无法自拔。

　　爱而不得，谢韫生出心魔，于蓬莱掀起百丈海浪，蓬莱掌门宁俐出手制止，身负重伤时释出最后一招，危机时刻，谢韫的父亲谢念突然出现，替她当下一记，就此仙逝……人间大悲不过如此，谢韫悲痛欲绝，挣开封印，恢复记忆，就此，重归和山。

　　归山之日，谢韫心绪万千，漫步在和山山道，抬头一看，多日未见的冷面仙尊，正手执灯盏，默默等候于山间。

　　可谓是蓦然回首，那人已在灯火阑珊处……二人相视一笑，并行往山上走去。”

　　玉音：“……”

　　玉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吃点小菜，突然看见楼上摔下来一个人，那人手拿长琴，似乎是乐派音修。

　　有人敢欺负修仙者？

　　这倒是有意思。比楼下的书说得更有意思。

　　玉音定睛一看，便见那音修有些笨拙地把琴收起，她身后的楼梯又走出一人，竟然也是乐派弟子。

　　“令芙，昨日看在你是师姐的份上，我才对你毕恭毕敬，如今你修为几乎全无，也想和我们一同进上古幻境？做梦！”

　　上古幻境又要开了？怎么可能呢……玉音在外时多少有些消息滞后，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上古幻境里被塞了千多不烬人，还有谢韫当初的封印，怎么会又开了？

　　她急匆匆往楼梯下走去，路过那摔地上的乐派弟子时，顺手扶她一下，还塞了点伤药给她。

　　令芙一愣：“三克……谢谢您。”

　　玉音一瞬觉得她口音有些怪，也没多想什么，急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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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都中，店铺里的万毒谷弟子等了好久也没见当家的来，他有些感伤地叹口气，看来他今日是瞧不着当家的了，听说当家的要来，他从昨夜就开始打扮。

　　这弟子正要关门时，一阵风过，忽然有人掌住门扉：“等一下。”

　　这人身披黑袍，袍下似乎还有一张琴。
　　这音色怎么有些熟悉。

　　他想了一会，一拍脑门道：“您终于来照顾小店生意啦。我这新运来了上好的蜈蚣，您可一定要瞧瞧。”

　　不知道为什么，这熟客的动作不像从前那样利落，他如今修为比起从前大有长进，他又是个做生意的，自然见多识广。
　　这熟客的身体里，心脏似乎已经死去，但又有一处灵泉眼，支撑着她的生命。

　　这九州多变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眨眨眼道：“说好的，九五折，您要多少我给多少，包准儿您满意。”

　　或许是家里养了什么仙宠，这熟客要的虫很多，有时候比一个门派要得都多，是以，许多年过去，他还记得她。

　　熟客点点头，往后看了几眼，确认身后无人，侧身闪进了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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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话传去和山，却没什么动静，玉音不耐地亲自到了和山。

　　谢韫的亲信见是她来，忙把她引进房间：“掌门不见好几天了，她只留下一封信，说不日回来，我只好把这事压着，也不大好传出去。她教导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玉音点点头：“可知道去哪了？”

　　亲信摇摇头：“不知道，连寻人阵都找不到。她刚上任没多久，最近事务繁多，我原以为是去哪散心了……”

　　或许还真是去哪散心了。玉音腹诽道，摆摆手：“算了。你支几个阵法不错的和山弟子与我一道去一趟乐派，回头我和谢韫说。”

　　“谷主可是要去探上古幻境？”亲信皱眉道：“通常都是年轻弟子进去，恐怕……”

　　玉音盯他一眼：“我裹张袍子溜进去，谁知道我是万毒谷谷主？更何况，我修为不高，见过我的人也不多，你这小孩儿，操心什么劲。”

　　亲信有些讪讪：“有些担心罢了。”这万毒谷谷主行事跳脱，和掌门截然相反，他其实有些怕她去捅出个篓子。

　　玉音伸手点了下他额头：“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这些小孩儿想什么，你只管找人和我一道去就是。怕是你掌门在此，她也会耐不住和我一起去探。”

　　谢韫回和山后，大刀阔斧地改/革过几次，这些小辈在长辈面前也并没有什么敬畏的心思，什么，说他们还是很敬畏谢韫？

　　玉音想到这，不自觉挠挠脑袋，其实她和谢韫也好久没打上照面，有些忘记了，旧日自己面上看不出来，和她说话时，多也是发慌的。

　　那亲信出去找人了，玉音无聊在屋里晃悠，她走到窗前。

　　窗外，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