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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金凤含珠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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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暗道口越远,视线就越发昏暗,三人一摸怀里,竟是都没有随身带着火折子。
“你这簪子上是夜明珠?”连七咦了一声,抬手摘下了司马少桃发髻上的簪子。簪子式样倒是普通的很,只在簪头盘着金凤,凤嘴含着一粒明珠,寓意金凤含珠,雍容和贵。
“先前没有细瞧,原来竟是金凤含珠簪,”司马少桃倒也没怪连七不守礼法,凑到连七跟前儿打量一番那支簪子,才摇头叹息,“这样珍贵的簪饰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给旁人用,明月楼果然是财大气粗。”
“明月楼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挥霍的。”聂斯容皱了皱眉。
“嗯,”连七竟也难得认真的点了点头,“明月楼待下素来优厚,但楼中却一向不兴奢侈之风,鬼眼蛇君之流毕竟少数。”
司马少桃笑笑,没有回话,在两个明月楼核心人物跟前儿说明月楼的坏话,她这两日果真被鬼眼蛇君气糊涂了。
连七持了夜明珠走在最前,司马少桃紧跟其后,聂斯容在最后压阵,三人打点起精神,一路小心着往暗道深处走去。
三人小心翼翼的走了有将近一个时辰,竟还未出暗道,而且途中连一个人都没碰到。
司马少桃直了直腰,颇无奈的感叹道:“有这一个时辰,咱们都能在南山和归云庄之间打个来回了。”
“有人!”前方的连七突地停住,侧耳细听。
司马少桃听了一会儿,渐渐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
连七回过身,对着司马少桃点头一笑:“你果真是金口玉言,咱们还真到了归云庄!”
司马少桃面上不动声色,只跟着连七往前走去,心中却陡然生出几分骇然。明月楼竟将暗道直修道归云庄内,且不说明月楼是如何瞒天过海修下这条暗道,单单就事论事,也不能不说明月楼心思深沉,居心叵测。
没走多久,三人就到了一座拱门前,拱门上雕着飞龙翔天,虽做工有些粗糙,但在夜明珠幽光照射下,竟也有几分慑人的声势。连七上前,在拱门四沿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在飞龙的眼睛处找到几分玄机。
连七把簪子放到飞龙之眼处比了一下,才低声一笑:“他倒也没那么狠心。”
司马少桃默然,这簪子是昨晚鬼眼蛇君特意送过来的,虽没有说今日一定要戴上,但早起梳妆时侍女却极懂眼色的给她簪在鬂上……
一旁的聂斯容倒是松了口气,鬼眼蛇君虽将众位使者困于内殿,却终究还是给了众人一条生路。
司马少桃斜眼看着聂斯容,略带嘲讽的一笑:“聂斯容,难道你当真以为鬼眼蛇君是不忍心毁了明月楼吗?”
聂斯容蓦然一惊,抬头看着司马少桃。
司马少桃冷冷一笑,正要说话,就听到旁边一阵机关声作响。
“二位是准备继续在这里叙叙家常,还是现在就出去?”连七转头对着二人笑了笑,又朝着司马少桃扬扬下巴,“叶庄主的比武招亲想必还没进入尾声,你难道不去看看?”
“我自然是要去凑热闹的,”司马少桃往拱门处走了两步,才招呼聂斯容,“你也一道去看看比武招亲吧,南华……”
聂斯容经这一打岔,又恢复了一脸冰冷漠然:“明月楼内殿还需要有人照应,恕我不能相陪。”说罢,聂斯容微一拱手,就准备沿着来路回去。
连七出声拦住聂斯容:“难道你准备让困于内殿的明月楼中人从归云庄出来吗?”
聂斯容想了一想,才点点头:“那我直接从归云庄外城出去,从大道上骑马回山倒也快些。”
“内殿众人有殿主担待,断不能再生事端。既然诸事已了,那连七厚着脸皮向殿主讨个赏,想留在归云庄看阵子比武招亲,不知殿主可否应允?”连七回身退在暗处,眼底神色莫辨。
“我只是暂代殿主之位,你无须一口一个殿主的称呼我,”聂斯容皱着眉,颇有几分不喜,“而且你我分属于内外殿,本没有上下之分,你也不必与我请示。”
连七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对着聂斯容行了一礼。聂斯容也不多做理会,出了拱门就直接往城外去了。
天色有几分阴阴的,连风都带了几分潮气。司马少桃拂下被风吹起的长袖,抬眼看着聂斯容渐行渐远,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了几分前路莫测的怅然之意。连七瞅了瞅司马少桃,看她惆怅半天也不见行动,只得催了一声。
司马少桃摇头叹了叹,才带着连七往归云庄的比武场走去。
暗道出口处是归云庄外城的一处废弃已久的院子,出门走上几步,就到了街市之中。司马少桃竟一点儿不急,一派悠闲的陪着连七一路逛着回到了归云庄的内城,也算全了那日要陪连七一览归云庄风光的诺言。
司马少桃停在归云庄练武场的大门之外,瞅着连七有几分心虚的笑笑:“连公子可以直接从前门进去,里面就是比武招亲的擂台了。”
连七退后一步,打量了她一番:“你这身衣服就很好,不用回去换了,咱们直接进去就好。”
不待司马少桃反应,连七上前一步,推开了比武场的大门。
司马少桃心道不妙,但事到临头也没有反悔的机会,只得一洒长袖,背于身后,抬首含笑,仪态万千的走了进来。
刚开始时众人还都兴致勃勃的冲着台上呐喊助威,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款款走来的司马少桃,擂台下的众人竟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次第安静下来。
司马少桃温柔浅笑,端庄华贵,在众人目光之下,提着裙子款步走上了擂台旁的小楼。连七竟也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旁若无人的跟在司马少桃身后上了楼,一旁的家丁以为连七是司马少桃带来的客人,自然也不会上前阻拦。司马少桃斜着眼瞅了一下连七,倒也没有阻拦。
不出意外,小楼上坐的都是熟人。叶宁和南华对坐而饮,石云恭敬的站在叶宁身后。司马少桃抬头看了一眼擂台,宫飞凤和孙九鸢正在酣战。
南华一眼瞅见司马少桃,登时就扑了上来,从头到脚仔细观察一番,才摸着下巴,一脸遗憾:“你这也不像个俘虏的样子啊,瞧瞧这穿戴,竟是比在归云庄时候还要华贵上三分。”
司马少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款步上前,走到叶宁身边坐下:“你就这么确定,我能在日落之前赶回来参加你的比武招亲吗?”
“若是连七和聂斯容二人联手都无法救你出来,就算我跟着去了,也不过是白搭一条性命,”叶宁定定的瞅着司马少桃,像是自嘲的一笑,“你说,是不是?”
那日在烟雨楼司马少桃就是这么劝孙九鸢不要枉自送了性命,今日叶宁拿过来原样回敬她……司马少桃偏过头,轻声一笑:“这话说得在理。”
一旁的连七倒也不觉被人冷落,兀自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支着个下巴津津有味的看起了擂台上的比武。
南华眼珠转了转,乐呵呵的坐回去,朝着司马少桃一倾身子,道:“你这番被鬼眼蛇君劫持,倒也算是你的运气了。”
司马少桃不解,诧异的看着南华寻求解释。
南华自豪的点点头,也不急着说,反而抬手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才开始给司马少桃讲起了其中缘由。
原来明月楼早有吞并归云庄的野心,早在几年前,明月楼就与归云庄在生意上起过不少冲突。明月楼虽然是杀手组织,却也有自己的生意渠道,一般的商家自然不敢跟明月楼作对,唯独归云庄不但不作退让,反而迎头而上,拉开场子跟明月楼较量。
此番归云庄召开比武招亲,各路人马齐聚归云庄,自然是再混乱不过。但明月楼却自信的很,没有在比武招亲刚开时就进攻归云庄,反而等了一个多月,直等到庄主叶宁回来才发起总攻。这自然是为了将叶宁这个庄主一并拿下,以壮明月楼的声威。
那一晚,明月楼内殿四位长老,统领着三十多名杀手,潜进了归云庄。当日烟雨楼一早就被明月楼的杀手控制,只等着叶宁一行人入了瓮,就要收网捞鱼。不过,烟雨楼伙计所中之毒却并非鬼眼蛇君所下,而是明月楼杀人时惯用的毒药。
当日,鬼眼蛇君确实在烟雨楼顶层下了毒,但幸好连七听闻叶宁需要金不换,回到明月楼后刻意找寻一番,才终于寻得了几枝,并在第二日就送到了叶宁的手里。
彼时,司马心柔已经离开了归云庄,但幸好宫飞凤对医术也极为精通,在司马心柔的原有丹药的基础上,及时配出了解药。叶宁在连七透露消息之后,自然知道了明月楼来袭之事。时间紧迫,来不及多作布置,叶宁就索性将计就计。
司马少桃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南华眉飞色舞的讲着那晚明月楼的杀手是如何小心谨慎,却依旧落入环环陷阱。那四位内殿长老又是如何逃出生天,横扫归云庄一众高手,却终究败在叶宁和孙九鸢刀剑合璧之下,身负重伤仓皇而去。
南华意犹未尽的晃了晃脑袋,才从桌子上随手端来一杯茶,刚喝了一口,就听见司马少桃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你和聂斯容是准备什么时候私奔?”
南华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随即趴倒在桌上,咳了半晌,连耳朵也憋得通红。司马少桃靠在椅背上,不厚道的笑了半天,才招呼下人收拾残局。
南华终于稳定下来,拿着帕子擦了擦嘴,甚是为难:“这个,让人从何谈起啊!”
司马少桃嘿嘿一笑,自己的确有点儿不厚道,当日南华一个玩笑,自己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算清楚。不过,今日之事实在难得,试想这世间有几个人能有机会看到堂堂郡主之尊竟有江湖上顶顶有名的杀手浪迹天涯,此等动人心魂的爱情故事,她司马少桃怎可错过!
南华放下手中的帕子,颇有几分难为情,正要开始讲,就听到擂台上一阵叫好。
小楼上众人往外一看,原来宫飞凤的长枪竟堪堪挑散了孙九鸢束发的长巾,一头长发顿时随风飞起,非但不显凌乱,竟给孙九鸢的飒爽之中平添了几分妩媚。
孙九鸢不作理会,任由长发披散,双刀一错,就又跟宫飞凤战了起来。
宫飞凤惯使的三针红线被鬼眼蛇君所毁,那三根红线是南海鲛线特制而成,此番被毁,仓促之间也无法找到替换之物,故而今日宫飞凤比武,只随手挑了一柄长枪应战。
司马少桃看了一会儿,回头问道:“南华,一会儿是你上,还是我上?”
“我已经比过了,”南华顿了一顿,补充道,“第一场,败在孙寨主的手下。”
司马少桃玩味的看着台上酣战的两人,孙九鸢刀意纵横,气势恢宏,宫飞凤却是长枪上下,若梨飘舞。
孙九鸢胜在气势,宫飞凤胜在灵活。但孙九鸢内力略显不足,显然是在与南华激战之后未能恢复体力,而宫飞凤所使兵器终归不是自己惯常所用,自然带了三分生疏,最后鹿死谁手,还真是个未定数。
“我的内力只恢复了三四成,一会儿不论是与谁对敌,只怕都讨不了好,”司马少桃叹了一声,才看着叶宁道,“若是我输了,那叶庄主就索性娶了……”
一直垂手肃立于叶宁身后的石云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对着司马少桃怒目而视。司马少桃忙把那半句话咽了下去,斟酌良久,才又道:“这一场若是宫师姐赢了,那依照咱们早前的计划,由宫师姐刻意放水输给我,断然不会让宫师姐做了最后的擂主。”
石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司马少桃也欢欣一笑,才将头转向了一直沉默的叶宁。
叶宁起身走到司马少桃跟前,低头一笑:“少桃,咱们可是说好了的,这擂主之位只能你坐,若是你不守诺言,将擂主之位拱手让于旁人……”
“你准备如何?”司马少桃抬眸一笑,目光灼灼。
叶宁背对着阳光,一身华衫竟像散发着光芒,五官在一片深浅的倒影中格外分明,他启唇凑到她耳边,只让她一人听见:“我总有办法让你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