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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塞可帝特(4) ...

  •   露天敬香院。
      叛乱军到了神庙之外,第一番便是火箭攻势,眼看着四处火起,形势大乱。
      想到外头还有个“御信宿”,护卫队人人面上,俱是一番决绝。他们却不知,外头的人,正合着是一般的心想——对方有“御信宿”在,这战与不战,实在没多大意思。
      御信宿,修行高段已是独步天下,更有一身的妖法鬼术。当年他在这神庙之中,一句“以血偿血”,端的是神挡杀神,佛阻杀佛,那修罗地狱般的景象,从此在御信宿的名下烙上了“魔头”二字。
      “你在干嘛?”
      洛斯见信宿忽然停下脚步,旁人都在焦头烂额地救火,他却独立神像前,低头不语。
      “走过神像之侧,岂有不拜之理?”信宿抬起头来正色道。
      “哦?拜的什么?”
      “求水神保佑我的同伴平安。”
      “说出来便不灵了。”洛斯咯咯笑起来,见信宿大惊失色,他忙安慰道,“不过这神像许久没人拜了,寂寞着呢,不定依了你。”
      许久没人拜了,信宿呆了呆,不禁望去。
      神像华丽威仪,着塞岛样式奇特的衣裙,低胸,长袖,累赘的褶摆,衬出修长瘦削的身材,毫无修饰的长发垂落到膝下……信宿的记忆慢慢鲜活,终于望向那被齐肩砍下一臂的断口。
      那是他的杰作。
      “是那魔头的杰作……”
      洛斯神色黯然,信宿只是安静地听他续道,“那时起,便有人不愿相信水神了……说神怪是虚无之物,怎可信赖,更将身家性命交付?那些枉死在魔头手下的冤魂,便是前车之鉴。”
      洛斯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必是平日耳濡目染的结果。
      信宿了然,是“降神”,叛乱的枝节竟是源于“降神”。
      他疏忽了!
      “近日闹起了鬼病,更助了叛军的势……我也对姐姐说啊,水神又不是大夫,怎能救得了大家的病呢……”洛斯暗自吁一口气,浑身一松,仿佛说出了积压心底的话儿。
      “但是我还是相信婆婆!”
      乍抬头,满目虔诚,“婆婆收养了我们,予我们恩惠,婆婆便是我们的神。”
      信宿竟听得呆了。
      那厢救火的水,临头一盆浇下,他都不曾回过神来,直看得洛斯捧腹大笑。
      “贤者大人……麻烦别再添乱了!回内院去吧!”说话的是护卫队副统领。因为燕不在,暂由他主持大局。
      贤者……?
      “我们不回去。”洛斯的话音,绝无玩闹之意。
      “我已任命此人,顶替护卫队统领一职,此刻起你们由他调遣。”
      洛斯指着信宿,看他后知后觉地吓了一跳,忍不住笑意盈然。知他不会拒绝。凭什么这样自信?因为这家伙的笑容,实在太温柔了。而且他刚刚也有拜水神不是么?至少他懂得,如何尊重。
      “什么!!”黛琦丝加入混局,“洛斯!你身为贤者,竟然让一个外族人操纵我国的兴亡?!”
      (老实说他有操纵的经验= =)
      面前一张期待满满的表情,一张惊诧戒备的表情,看得信宿头痛起来。
      揭露身份,变成是最高挑战撒~~
      “洛斯……刚刚他们都叫你贤者?你是……”
      “我是前贤者吉元与贝尔露斯的儿子,他们……都是被魔头……给杀了。”

      一出手,初雪就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她怎么可以打染叶!
      更可恶的是,染叶怎么可以不闪不避,凭自己打得她嘴都破了!
      那一斧头抡出去就抡出去了,不是从人缝儿里穿过去了么?便是伤了人又怎么?师傅重获自由,拿你们练练手,那是你们的福气呀!初雪恼的是,染叶这一来,很可能佑太就险了,但是染叶哪来那么多心思?她要砍人,必有她的理由!
      你有理由,拜托你讲出来好不好?!
      拜托你不要再拿这种委曲求全的眼神,来让我猜了好不好?!
      初雪好急,这边在上火箭,那边神庙似乎也有动静,要控制局面,只在一瞬。
      刚刚溪边那些军卒,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这会儿可强势了,嚷嚷着鸟语就朝佑太的木笼子走去,初雪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站住。”
      非鲁斯站了出来。他已是披盔戴甲,长枪在手,显然攻下神庙之战即刻便要开锣。喝住了那些要闹事的军卒,他回身给染叶递上了一柄薄剑。
      “只要染师傅愿为我出力,绝无人敢伤害你的同伴。”
      锋芒炫目,染叶惊地退了一步。
      非鲁斯面露疑色,“怎么?这刃器是不称染师傅的手么?”
      “称手!称手的!”初雪见形势不妙,赶紧接了非鲁斯的剑,一边承诺着“我师傅定当竭尽全力”云云,一边拉过染叶,要给她醍醐灌顶,洗洗脑子,“师傅?你知道什么叫当务之急?什么叫稍后处理?打仗就叫当务之急!那些个闹别扭的事儿就叫……啊啊!师傅你要干嘛~~”
      初雪话音未落,人已被染叶带到半空中。
      啪嚓!
      初雪抓住的树枝,整条折断!她再不多想,提剑胡乱挥去,染叶的右肩霎时血沫飞溅。饶是如此,她仍不减去势,初雪气极怒喝,“师傅!再不停下我便死在你手中!”
      耳畔风停,两人自空中急急落下,幸有枯叶做垫,初雪顾不得后背火辣生疼,连滚带爬地脱离染叶的钳制。回头一看,庙前叛军,已在百丈远处。
      “师傅!你要抓我去哪里?!”初雪欲举手责问,才发现手肘之下,已经不听使唤了。
      好疼~~是折了么……望着眼前神情茫然的染叶,初雪终于精疲力竭,弃了剑落下泪来。
      染叶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也许应该解释,“那个庙附近……水神的灵魄正在复苏。不能让麻料朱雀靠近那里……她若想复活,不能缺了我,现在必须阻止她……”
      “你在说什么?”
      “要阻止麻料朱雀复活,我们必须现在就……”
      “什么我们?你要走便自己走!这次我乙初雪决不强留!”
      看来解释无效。
      试试动之以情,“你不是说,要两个人在一起的吗?不是要我依靠你的吗?现在我想……”
      “什么时候的事?对不起啊,我有些话是随便说说,不知道你会当真!”
      染叶一呆,“是吗?”
      “是啊!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我这个人是靠不住的吗?!”
      还抱着希望,“我可以改变你……”这本就是侍兽的职责啊。
      “爷爷我凭什么要为了你改变?染叶,醒一醒吧,这世上的事不是你一个说了算的!”
      “……”终于无言可对。
      原来如此吗?
      染叶笑了笑,仿佛如释重负,一下轻松了许多。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惊鸿一瞥,便消失在日光绚烂的山林深处。
      染叶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傅,我很难过,你竟没看出来我在生气,生气了所以胡言乱语。

      乙初雪,其实我很高兴。因为终于,可以不用把你牵扯进来。这样一来,你也就不用,受那些无谓的罪了。

      “这个人……他就是御信宿!”
      自院墙上跃下的少年,玄衣素带,一脸正气,此时却用一种索然的平静眼神,紧紧盯着庙堂中的蓝袍人。他在等待,等待着仇恨的火,轰地燃起的那一刻,他要看清楚这个人追悔莫及的表情!
      “燕……你……你……”
      洛斯本该高兴燕的安然归来,却被他的话懵得呆了,支支吾吾半天,只觉周遭的空气越发凝滞沉重。护卫队的众人停下了动作,望着这处的眼神渐露戒备,而洛斯自己却把信宿的手捉得牢牢。
      “燕?你去了哪里?一回来就胡说八道的!”
      倒是黛琦斯,浑然不在意话语间对信宿的庇护,上前就把燕拽到信宿跟前。离开墙背的阴影,大家才看清楚燕的玄衣上泼墨般染了大片血迹,几步路也走得虚浮,想他是受了极重的伤。
      燕的目光,始终未离开信宿,那份知根知底的静候,却在信宿聚起精神,深深回望的一刹,避开了。
      他避开了,果然,在信宿用鬼道之“照”的时候,这个人避开了。
      他绝不是洛斯所唤的“燕”,可到底是谁?
      为何有这般得逞至极的表情!
      麻料就在岛上,染叶她……有没有被盯上?
      一时思绪纷乱如潮,信宿只觉耳畔风过,肩上一痛,身体便如败絮般,直直朝后飞去……“嘭”地撞上石柱……胸腔里惊涛翻涌,冲口而出的血,洒了一地。神志恍惚间,信宿一心要拉住洛斯,不令他受到波及,这才发现,身旁无人,手早已空了。
      “你!想杀了燕!”
      黛琦斯惊慑于信宿的杀气,奋力拍出那一掌,也不知为何避开了要害。茫茫然,她惟有一把拉过犹自懵懂的洛斯,恨恨地瞪着信宿。
      是了,刚刚念及染叶的安危,确起了斩草除根之心。信宿心内一叹,为何自己每次想要维护的时候,总是会演变成伤害。
      一片沉寂的庙堂之中,终于有一声哭喊,刺破了险些冻结的空气。
      “姐姐!你做了什么?快放开我!他……你伤了他!你伤了他……”
      “闭嘴!”
      黛琦斯甩手一个巴掌,将哭闹的洛斯摞在地上,“待我杀了魔头,再挖出你的瞎眼!”
      “姐姐……不要再伤他……你明明知道他不是的!!你明明知道——!!”
      他那么温暖如旭,像一株向阳而生的萱草,谁见过向阳而生的魔物!他做梦的时候,会傻傻的笑,明明一身冷汗,却说是“很好的梦”!他拜神的时候,表情很安静,不求富贵长生,但求“同伴平安”!他还答应为我们出战,姐姐……御信宿杀我们还来不及,会答应那种事么……洛斯越想越有把握,慢慢松了拖住黛琦斯的手,一跃而起,就要向信宿奔去。
      乍回头,竟是冷锋相对。
      千古名器,水神之镜,在堇色的剑套下,流露着幽幽寒意。
      当下,又是一片沉寂,而几番起落的气氛,也终于凝结在信宿深不见底的清眸之中。
      “御信宿你这个畜生!”黛琦斯上前一步,挡在呆立的洛斯之前,摘下长鞭,却再也不敢靠近信宿一步。
      这个男人,拔了剑,便化身罗刹!
      “洛斯。”
      信宿执着镜,淡淡望着剑套所指的孩子,冷然问道,“我可还是,贤者亲封的统领?”
      洛斯发着颤,冰凉的眼泪簌簌纷落,只凭一点清明僵立在原地。
      终于微弱地点下头,“是……”
      他知道,不容他反悔,反悔了,便是第二次血洗神庙!眼前这个执剑向着自己的男人,他,是御信宿!杀了他父母,掳了他哥哥的大魔头!父母之死,至少是为民族大义而牺牲!一向敬重的哥哥,却成了投敌卖国的大叛徒!为什么!!为什么连婆婆都要屈服于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践踏别人的仇恨和尊严!!践踏得如此轻易,如此毫无所谓!!
      御信宿,你……不可饶恕!!
      洛斯颤着手,慢慢摸进衣襟,“你过来……我……我给你令箭……”
      信宿一呆,他若是看不出来,这孩子泪眼中满盈的杀意,那当真不用混了!只是拆穿了,信宿又恐他急怒攻心,一不好弄傻了,如何向布吉斯交待?
      罢了罢了,信宿收了剑,朝洛斯俯下身去,“拿来。”
      “好好……这就……这就给你!!”
      匕首直刺腹中,没入至柄。
      虽然避开了脏腑,也封了几处脉络,到底多年不曾领教器伤,痛得信宿差点昏厥过去。趁着清明他赶紧运上一成力道,打开了洛斯,咬牙拔出匕首。
      以后樊塔斯国法该明令规定,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人不得私藏刃器!
      “咳咳……看来令箭是假,护卫队众人,随我出庙!”
      “慢着!魔头!你把我们都当傻子耍得玩么……”
      “黛琦斯,还不给我住口!”
      水神婆婆的话音,柔和而略带沙哑,自有一番直入人心,震慑四方的力量。她是自禅房而来,一身平常布袄布裤,缓缓穿越众人,每一步,皆如同天神降临,目不斜视,神韵,却早已溢满神堂。
      行者如风,只在走过痴傻坐地的洛斯身侧之时,顿了顿,投目去,满眼尽是斥责。欸,终究是个孩子……深深一叹,终是担待了,终是整理出一副绝对祥和的表情,来到信宿面前。
      前尘往事,纠缠不清的,又何必纠缠?
      你欠我的,我该你的,计算到地老天荒,两清的不过是本该修来的福分!这个道理,天下有几人看得明白?大殿下……你是不是其中之一?水神带着这般疑惑,在信宿面前深深一礼,两鬓苍苍,一时竟显出老态。
      “婆婆!!”
      敬香院中当下呼啦啦跪倒一片。
      “水神但有一口气在,当日日为大殿下祈福,求苍天开眼,善有善果,德有德报!”
      “婆婆……”
      有一瞬间,信宿真想散了气,抛下剑,让心底那一腔决堤的澎湃,就干脆泛滥成灾!然而他必须忍耐,他必须冷静地转身,再撑一阵,带一众对自己满怀怨恨的兵卒,去收服外面那些同样对自己满怀怨恨的兵卒。因为他是御信宿,他是魔头,他的口头禅便是,人命关天,大局为重!
      这世上,只有那么一个人,会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闷闷地讥笑,“哈,人人都知道我是胎里坏,没想到哥哥你才是伪君子。”
      那个人,懂他。
      所以走不近,容不下,到如今更是咫尺天涯。
      想到那家伙,信宿竟是笑开,拢了思绪,终于提剑走去。
      “婆婆……您,折煞信宿了。”

      哐当!
      “你说什么?!”
      小玉顾不得茶盏碎了一地,也不觉飞片溅入赤足的刺痛,只是瞪着一双星眸,眼波激荡仿佛要滴出水来,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塞人!
      朱墨听说佑太被俘,便一刻不停地追了去。布吉斯又时昏时醒。小玉独守地藏庙,闲得无聊,抓了个神智清明的病人,便打起了煮茶谈天的主意。汗,他当然不至于如此无聊,所以特地选了个当年参过战,又有些文化的退役兵卒,旁敲侧击地问起关于“御信宿”的旧事来。
      那人乍听此名,果如见了鬼一般,面如土色汗如雨下,沉默不语地一个劲儿打抖。不消说,这自然更挑起了小玉的兴致,好一番威逼□□,软硬兼施,这才撬开了塞人的嘴。谁知真相,竟如晴天响雷,把小玉劈了个晕头转向,方寸大失!
      “我不信!”
      小玉当然不信,任何一个认识御信宿的人,只要没有神经错乱,怕都不会信!
      “你说他假意议和,独闯神庙,将塞可帝特的一干中坚力量,里里外外杀了个片甲不留?!喂!你确定没有造谣?没有做梦?没有添油加醋?”
      提及当年,塞人虽慑于小玉淫威,却也不由挺起了腰杆,作保道,“那次国葬,三十二具尸体逞于玉龙山上,惨绝人寰!自上而下分别是大贤者吉元及其夫人贝尔露斯,紫辰护法格雷及其两个刚成年的儿子,朱雀护法……”
      “好了好了!给根杆子你可就往上爬了……”
      小玉见他义愤填膺,大有一路背下去的意思,赶忙出言打断,“御信宿决不是那种人!他当时是真心要议和的。”小玉之所以敢说得如此确凿,自然是因为,当时自己就在他身边的关系!
      记得当初小玉偷上帅船,费尽心机还是被信宿发现,差点就要派人遣送回去。还不是他够机灵,拿准了信宿此去是“议和”的要害,最后才留在了他身边。
      既然是议和,跟着信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想当然地如此以为。
      好不容易才可以在一起,不想分开,一刻也不想。
      想当然地如此以为。
      光是生同衾,死同穴,三餐一宿,厮守终老,太过无趣了,所以要积累更丰富的回忆。
      想当然地如此以为。
      我们,太看轻命运了,自以为游戏人间,却被它肆意地游戏了一回。
      小玉思绪渐远,遥遥望向庙门之外的远山,浮云一别,流年似水,物是人非,空留余恨。
      仿佛感染了眼前人的幽幽伤怀,塞人竟也慨然一叹,“唉!谁不知道樊军十万水师,驶入冰纪海域之时,是大殿下力挽狂澜,不战而胜,‘降神’盟约一定十年,汨海未沾一滴鲜血……只是大殿下……始终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小玉敛目回神,有些不明白塞人话中之意。
      有血有肉的凡人?
      “唉!”塞人竟连连扼腕,没完没了,看得小玉又是一烦,甫欲开口,却只听塞人道,“怪只怪那贤者之子,动了大殿下的心头肉……人家新婚燕尔,甜蜜初尝,硬生生隔了一道死门!以血偿血,自是伤心到了极处……”
      “以血偿血……”
      “以血偿血!大殿下拔剑一怒为红颜,只留了这四个字!”
      “谁听见了……”
      “血字为证。”
      “哼。”
      小玉惨然一笑,终于扭过头,任凭清泪滑落,“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其中必有隐情!”
      塞人不再作声,许是体力不支,默默走开了。徒留下一袭素白重衣,沾了泥雨黄尘,撕裂了几处残缺,却更显那婉兮清扬的高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小玉便是如此,静入定,他出世千里,妖冶时,他比谁都市侩。
      然而再怎样否认,心终是乱了。乱了就是乱了,本就怀期许,湖心一石,岂有不乱的道理!
      以血偿血。
      以血偿血!!
      信宿,是不是也有一种可能,当一个人真的住进你的心中,也会偶尔有一次,你为了他,疯狂一次!当你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
      信宿,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说“情深多磨,当断则断”的时候,你下休书迎门客的时候,你看着我搬进布吉斯房里的时候,你每一次纵容我的任性的时候……七年中,每一次你让我更坚信,自己当初是一厢情愿的时候……是不是,你在用自己的心血,偿小玉的命血!!
      “不……不!不要——!!”
      那厢布吉斯惊叫着直挺挺坐起,小玉乍然还魂,抢扑到他身前,只见他瞪大了一双眼,却无神,急喘吁吁,显是身陷梦魇之中!
      “玉……不要……不要过来……玉!不要死……不要死——!!”
      小玉早满腹苦楚,更被他喊得心惊肉跳,甩手便赏了布吉斯一巴掌,清脆之声未消,反手又是一记!
      “呜~~”
      布吉斯的桃花眼,本就生得含情,如今被活活打醒,委屈已极,更动人三分。两腮迅速肿了起来,鼓得他一张俊脸俨然成了肉包状,映在小玉眼中,惹得他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醒了?”
      “再不醒可就被打死了……”泪眼嘟囔。
      “醒了还不放开!”
      小玉正要挣脱他的臂弯,面上一热,是那家伙高烧中的掌心,轻轻拂过,带去一串泪痕。眼看着,他两道剑眉,越拧越紧,小玉才发现是自己的眼睛,又湿了一回。
      原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这样,看着他的脸,开心地落泪,连一个理由都不需要。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布吉斯柔声劝着,便要凑上来亲近,一双大手不安分地撩开了小玉的衣摆,游走而上。
      啪!啪!
      55~~为什么醒了还要打?
      “死到临头了,还想着这档子事儿,你也不怕下辈子罚做太监!”
      55~~刻薄到夫君头上来了啊~~~
      “你去死!快闭好眼睛待死!下辈子别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小小的地藏庙,躺了几十号病人,原本死气沉沉,这时却春意萌动,十足的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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