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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做只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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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江亭看到自己一身斑驳的夜光蜡泪,真的欲哭无泪。
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在做梦,或者自己精神错乱了,这些都比被另一个人限制自由更容易接受。
而柯易鑫,好像是真的想养一只猫。他给鹿江亭送来两个扁扁的瓷盘,一个装着水,一个装着些大概是食物的物质。又拿进来一个巨大的盆,当着鹿江亭的面往里面倒猫砂。然后,把鹿江亭从钢管上解下来,将他的手交叉绑在胸前。
“吃喝拉撒,齐活儿!”柯易鑫拿走了室内所有其他东西,关门离开前,愉快地说,“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噢!”
鹿江亭再怎么使劲,双臂也无法挣脱。双脚被一条十厘米左右的铁链限制,中点延伸出去的一米左右长的铁链锁在钢管上。
换言之,现在他基本等于没有双手,只能在方圆1米的范围内小碎步移动,连一脚踢开那些喂猫的东西都做不到!
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房间依然只有地灯忽明忽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鹿江亭困兽一样做无谓的尝试。最终,他感到疲惫极了,慢慢跪下,然后躺下,蜷缩起来。他闭上眼睛,不想看见重重镜像世界里失能的自己。
柯易鑫确实是个疯子。在这个疯子的折磨下,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能支撑多久?
鹿江亭想自己那个粗线条老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不对劲。又想如果他一直都发现不了,自己会如何。
会死在这里吗?
如果人生就到此为止,有遗憾吗?
他首先想到自己耗费二十多年挣得的半行李箱证书和材料,那些让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此刻看来与废纸无异。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证明自己人生的意义?
哦,帮助一些患者处理了口腔问题。但就算没有自己,他们也可以从别的医生那里获得同样的帮助。
独一无二的话,只有作为父母的儿子这个身份了。
活到三十岁,从小对父母的积怨早就淡了。他想给他们打个电话,最后听听他们的声音,嘱咐他们未来要照顾好自己。
鹿江亭又想起庞主任,想象他的孩子的模样,猜他未来是否会过上一家三口或四五口的生活。好像都不错。
接着想起第一个男朋友,李道义。他早就不在蓝色软件活跃了,大网红“道一”要和难以启齿的过去划清界限。在留下诅咒和祝福之间,鹿江亭选择了后者。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祝福的呢?他们至少给这短暂的贫瘠的人生制造了波澜,不然在临死的时候,连可回忆的东西都少得可怜。
鹿江亭最后想到自己的暗恋,想到第一次心动,纯净的喜欢,简单的快乐,锥心的苦涩,这些恍若隔世的感受。还有上天的愚弄,让他在十二年后,才知道对方当时也对自己怀着同样无声的情感。
谭青驰,让我也祝福你吧,祝你顺遂美满。
真想和你一起去你说的那些地方啊……如果大一的暑假,我喊住那个在校园里狂奔的长发男生,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
在鹿江亭沉睡的这个房间外面,世界一切如常,甚至格外晴朗。
耐冻的鸟偶尔从显得空旷的马路上方掠过,零星的行人神色各异,走向各自的目的地,在太阳底下出演并不新鲜的故事。
平凡的一天就这样过去,和无数的往常如出一辙。
当柯易鑫拉着移动柜回到房间,看到餐盘和猫砂盆都和自己离开时别无二致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慢慢走到鹿江亭身边,蹲下,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头发。
“学长,不吃不喝怎么能行?”他的手往下摸到鹿江亭的小腹,没轻没重地按着,“也不能一直憋着自己呀。”
鹿江亭猛地转头,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柯易鑫吃痛闷哼,却怎么拽鹿江亭的头发也不能使他松口,反而笑了:“让你做猫,没让你做狗。”
血的味道幽幽飘散开,鹿江亭甚至感觉得到他的血液如何流进自己嘴里,又融着口水一起往地上滴。他死命地咬,才知道人的肉没有那么容易被咬下一块。
柯易鑫抄起瓷盘往鹿江亭脸上哐哐砸,砸到第五下,他才倒下。
“真是太不听话了。”柯易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口球,掰开鹿江亭干燥的嘴硬塞进去,然后慢慢帮他擦脸上的血,“喂,睁开眼睛呀,学长。装睡是吗?好吧。”
柯易鑫翻找出电击器,轻按开关,看着蓝色的电弧在金属头之间跳跃,噼里啪啦的响声没有丝毫怜悯。
“还不醒来吗,学长?”柯易鑫把电击器怼在鹿江亭脚心,叹了口气,和着鹿江亭被堵在喉咙的惨叫缓缓说,“干嘛总是逼我来硬的呢?”
鹿江亭猛烈地呼吸,却因为口球而受阻,真实的窒息感逼得他生理性地流出眼泪。
柯易鑫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双手捧到鹿江亭眼前,兴奋地说:“你看,这个是不是漂亮极了!和你现在的花色正配呢!”
他拎着尾巴,从鹿江亭脸上扫过,又顺着后颈往下,沿着脊椎扫到尾骨。
“这就帮你装上……”
鹿江亭的头还闷闷地痛,晕晕乎乎地看见他将粘稠的液体倒在尾巴的一端,然后……
屈辱,是鹿江亭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绪。
被戴上猫耳,项圈,尾巴……嘴里还塞着硅胶球,连一个抗议的字都说不出口。
柯易鑫来回打量自己的杰作,发出不满意的沉吟,然后把鹿江亭的手肘和膝盖绑在一起,让他的身形更像四足动物。
鹿江亭被捏着下巴,正对着镜子。
“看啊,你现在就是一只猫啦!”
人的尊严被践踏得稀烂。
柯易鑫又从外面拖进一个包着橡胶的笼子,放在鹿江亭面前,打开笼门。
“进去吧,以后这就是你的窝。”
鹿江亭侧卧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出神地看着某处。
电击器的响声让他条件反射地恐惧。他本能地躲避,躲避电击,躲避被逼进笼子,手脚并用地爬行,和被人类玩弄的低级动物一样。
柯易鑫追着他,笑得仿佛在玩世界上最有趣的游戏。
“等等,等等,我想到一个更好玩的!”
柯易鑫迅速找来一个眼罩,把鹿江亭的视觉也剥夺了。
“让我们看一看,你会不会碰巧钻进笼子里呢?”
鹿江亭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但电击器在耳边突然炸响的时候,他还是机械地移动起被捆绑的四肢,连滚带爬。
柯易鑫兴奋地狂笑,比电击器的声音更加令人毛骨悚人。
“Bingo!!”
鹿江亭发现自己好像探进了笼子,刚往后退,电击就像蘸了盐水的鞭子一样打在大腿内侧,麻劲儿嗡地一下传遍全身。
“不自己爬进去,就再来一下喔?”
鹿江亭再一次后退,果然又被电击。
已经,承受不住了。
好想死,好想解脱,从这无趣的肮脏的人生中。
鹿江亭唯一被留下的听觉,忽然捕捉到开门的声音。
脚步声猛然靠近,羽绒服的摩擦声,冬天的寒气,一齐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