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须光

23、梦一场

　　No 9

　　烟花大会没多久就结束了。我们的相处也要结束了。

　　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但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只能跟着朋友们一起去玩。

　　可能那天是我的幸运日吧，和他刚分开没多久，我就收到他的短信，说有东西忘记给我，要给我送来。

　　理由这不就有了吗！

　　我让他在家等我，自己回家拿了些吃的，还把我妈藏的我爷爷的酒偷了出来。

　　我们就一块儿偷偷喝酒。那天我还知道了他比我大一天，真是没看出来。我想以后我们可以连过两天生日，那可真是快乐加倍呀！

　　他忘记给我的东西是巧克力，我高兴极了，因为我喜欢吃巧克力，因为他记得我喜欢吃巧克力。

　　他会不会也喜欢我？如果我和他表白，他会怎么样？也用一句“没兴趣”打发？还是视我为变态，再也不理我？

　　我不敢冒险。我承担不起失败的风险。

　　他没多久就睡着了，大概是回来路上累着了。我对他说谢谢，这是我过过的最惊喜的春节。他没有丝毫反应。

　　我想把他歪着的头扶正，但是凑过去闻到他身上刚洗过澡的香味，忍不住就停在那里。

　　我从他的脖子闻到他的发尾，嘴唇无意扫到他温热的耳朵，情不自禁抿了抿他的耳垂。

　　身体的反应很清晰，告诉我如果不立刻离开，就得进局子了。

　　后来，他问我高考想考哪里，我说四川，他很惊讶的样子。其实，之前在那个姐姐的生日趴上，姐姐问过他想考什么学校，我就是听过他的回答才决定考四川的。

　　和他在一起考去哪都行，以后不回来也可以，只要和他在一起。

　　为此，我必须更努力学习。

　　一模的成绩很平庸，但语文考得不错，甚至超了我哥1分。

　　我想立刻和他分享这个胜利。发短信？打电话？都不好。

　　我跑去他家楼下，喊他的名字，告诉他我们的胜利。冷漠小王子笑得露出牙齿。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在意我的事了。

　　只有他。

　　No 10

　　我喜欢偷偷看他。

　　在图书室里，看他在对面做题，看他时不时眨眼，偶尔皱眉。在教室里，看他的背影，看他有时坐得很直，有时用胳膊撑着头。吃饭的时候，看他喜欢什么菜，看他像小松鼠一样快快地认真地咀嚼。

　　在我眼中，他比春光耀眼，比东风和煦，却从没剥去若即若离的冷清，让我这样的俗人也有了诗人的忧郁。

　　我守着酸涩的春天，等着夏天，等着高考，等着不怕会打扰他的那一天。

　　但我没有等到。

　　我没有想到我的发小会来我家看《蓝宇》。当时除了我的几个发小，他也在，就坐在我身边。

　　我想保守的秘密就像突然被公之于众。更糟糕的是，在那些暧昧的画面出现时，我脑子里想到的是烟花大会那天晚上，他身上的香气，他的发尾，他的耳垂。我硬了。

　　我慌极了，立刻赶他们走，外表多大义凛然内心就多恐惧。

　　第二天，他对我说：“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一定看到了。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变态。他一定觉得我恶心。

　　No 11

　　他挺绝情的。

　　高考之后立刻离开了，连毕业照都没拍。

　　他应该不想再见到我吧。所以我没有报四川的学校，报的全是重庆的学校。感觉这样的距离比较合适。

　　我常常去他家附近的商业街转悠，去看看他的灯光曾点亮的窗户。更多时候我就坐在他家楼下发呆。

　　有天看到他爸在卖废纸废书，风一吹纸就飞了，我过去帮忙。不知该说诡异还是巧，从废纸堆里，我看到了我们的合照。皱皱巴巴的，显然很受嫌弃。

　　我拿走了那张照片，捋平，夹在现代汉语词典里。

　　他弃如敝履的东西，正是我珍惜都来不及的东西。

　　No 12

　　所有人都在恭喜我哥考入985，顺便恭喜我这个学渣考了个二本。

　　我没什么高兴的。他相信我能考上一本，最后却还只是二本。

　　我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了。不再出去玩，不再见朋友，就躺在自己房间，只是机械地看着动画片，等着开学。

　　他曾说让我不要活得像行尸走肉。如今我真觉得自己就是行尸走肉。

　　我一睡就不想醒，醒来就不想睡，任何需要切换状态的事对我来说都难如上青天。

　　大学第一学期，没有一科是我没挂的。

　　问我妈要补考费的时候被骂了。其实我无所谓她说了什么，也不是为了顶嘴或者反叛，我说我想退学，完全是觉得，我这种垃圾，在哪里浪费生命都一样，懒得再奔波到重庆去浪费。

　　我哥拦着我妈打我，然后带我出去剪一个学期没剪过的头发。

　　我哥从小就话很少，但那天不停和我说话，问我问题，我太累了，后来就不理他。

　　他说我可能出现了心理问题，要带我去看医生。

　　我说他有病。

　　第二学期我还是听话去了。报选修课的时候看到有心理学课，就报了。

　　因为小组作业，我认识了一个长得有点像他的人。这个人是组长，就叫他组长吧。

　　组长只是表面像他，性格和他截然不同，是能用亲和力调动所有成员出力把小组作业做到最好的那种高能量的人。

　　组长本专业就是心理学，自称是积极心理学传人，要从一点一滴发扬积极心理学。当然不会放过我这样的消极毒瘤。

　　我不想要组长的关心，但想看到他的脸。就这么别扭地相处了一个学期。临放假，他问我要不要去他家玩玩再回家，我说不要，他说他们成都可好了。

　　我还是去了。第一天，组长要带我去看大熊猫，我说我想去一个学校看看。

　　那时已经是暑假了，学校里人不多。我期待见到他，又怕见到他，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心跳得那么强烈了。

　　我在学校里逛了很久很久，一草一木都想看。

　　后来，我在一个宣传栏里看到了他的照片。他还是那么清冷，在照片里都不愿意给出一丝笑意，眼神好像在说“速速拍完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我笑了，然后哭了，哭得像来奔丧，还是最孝顺的那一个。

　　看见他的照片，我觉得过去一年就像一场梦。高中的最后一年更像一场梦。

　　而他从不活在梦里，他在现实里努力地活着，努力创造他想要的现实。

　　我疯了一样跑出他的学校。我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意他看到我那副德行。

　　组长想和我聊聊，但我说要离开。他送我到车站时说，不想和别人说就写下来，这也是一种疗法。

　　所以我写了这些东西。

　　发到论坛来，一方面是想用亲身经历告诫相同处境的人，不要轻易靠近窗户纸，更不要轻易去捅窗户纸，如果你不希望你们连朋友都做不了的话。

　　另一方面是想告诉一些作者，不要把两个男人的感情写得那么理所应当，误导人忘记现实，以身试法撞得头破血流。我们身边的人，我们所处的环境，决定了这种感情目前就是充满艰难险阻。我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也希望更少的人无谓受苦。

　　最后，不用再私信问我能不能把我的事写进小说，你们想写就写吧。

　　记得给我们一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