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须光

22、超友谊

　　No 4

　　他是个很努力的人，也不像其他学霸那样，假装自己不学习。

　　说“很”努力都不够准确，他的努力程度是能把自己学趴下的那种。

　　应该是圣诞节前几天，我和他正在路上走，他突然就晕倒了，人直接往地上栽。没摔出个三长两短完全靠我身手敏捷。

　　当时离他家不远，我背着他赶紧去找他爸。他爸跑过来看了看，淡定地说他是睡着了。我不信，但他爸还有心思开玩笑，说别把牙医不当医生。

　　理论上，把同学送到家里就可以走人了。可我不知怎么回事，焦躁得不行，不看他睁眼就没法放心离开。我也不懂医学，就坐那上网东查查西查查，隔一会儿就要探探他的鼻息，生怕他突然就过去了。

　　大概过了一小时吧，他终于醒了。我真的谢天谢地。

　　他爸留我吃饺子，正好是我爱吃的馅儿，在我自己家可吃不上，所以就挺不客气地留下吃了饭。

　　他的脸色还是不好，但表情看起来状态不错。我这才放心。

　　回家路上，我突然觉得不大对劲。

　　我对他的在意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No 5

　　圣诞节那天，我去参加一个聚会，玩游戏从一个姐姐那儿赢了两张电影票。

　　其实一开始只是出于争强好胜，票真拿手上了，我才开始想，和谁去看呢？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就算当时我几个发小就坐在我旁边。

　　我去他家楼下，看到他房间的灯亮着，就用雪球砸他的窗户。

　　他打开窗户，趴在窗沿和我说话，白色毛衣被光描了边儿。就像一个圣洁的小王子。

　　他收下了电影票，但第二天我没有赴约。因为我爷爷突然去世了。

　　我完全忘了和他的约定，整天都懵懵的，半夜才想起来。

　　给他发消息道歉。他没回，应该是生气了。

　　我预感他也要离我而去，抓也抓不住。

　　但没想到，第二天出殡等等一系列事情办完之后，回家时竟然看到他在我家楼下。

　　他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拍了拍我，问我明天去不去上学，问我是不是在老地方见。

　　但“老地方”三个字，好像戳破了将我与世界隔离的气球，把我拉回了真实的日常。

　　我矫情一点吧，就当他在恰到好处地提醒我，生活还在继续，他还会陪在我身边。

　　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可太重要了。

　　常看到人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有时我怀疑这句话并不完全正确，因为一个人值得被喜欢的理由，也并不难描述。

　　写到这里，我真的想给他发条消息。

　　但还是算了。他不会需要我的打扰。

　　No 6

　　爷爷去世了，但我们家，我们厂，这个世界，都在正常运行。

　　所有人都很快回到了本来的位置，好像只有我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爷爷是家里唯一会偏心我的人，我也是家里唯一敢和他嬉皮笑脸的人。

　　我甚至不知道和谁倾吐一些我对爷爷的不舍。我爸眼里只有工作，我哥眼里只有学习，我妈眼里只有我哥。至于我的发小，一个比一个没心没肺，我在他们眼中的人设也不允许我和他们抒情。

　　爷爷头七那天，我一个人坐在曾和爷爷一起走过的地方。他来了。

　　我忽然就收不住了，和他说了很多我和爷爷的事。他就静静听着。

　　如果我是一只狗，那他就是全世界唯一让我能放心露出肚皮的人。

　　No 7

　　之前的一切，大概都不算超出友谊范畴。

　　让我真正发现友谊变质的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姐姐。

　　她是所谓的腐女，会自己写文的那种，我知道叉站和这个论坛也是因为她。

　　有天她正和我聊□□，突然发了个链接过来，我没多想就点进去看了。

　　然后我人傻了。

　　那是她写的小说，发来的那一章写到高中校霸强上新来的老师。

　　以前真没发现，这姐还有这方面的天赋，描述那叫一个香艳露骨。但是我越看她对角色的描写越觉得不对劲。那个校霸和我一样眼角有疤，是为帮那个老师留下的。强上情节发生在一个KTV的生日趴上，这场景环境和这姐上次生日趴的情况几乎一样，那天她还专程把他也叫来一起玩了。

　　这姐给我发了一堆消息，说发错人了让我别看。我一边说她疯了，一边把她的小说从头看到最新一章。

　　怎么说呢，有种看平行时空的我和他的感觉，我还挺乐在其中的。挺变态的吧？

　　我试着把她小说里的老师换了个发小代入，那恶心劲儿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确实与众不同，我确实没单纯把他当朋友。

　　回想起来，我那个学期成天想方设法粘着他，不就是在追他吗？

　　只是我自己没意识到。

　　而一旦意识到，就收不住了。

　　No 8

　　他真的可爱极了。

　　有一次公主抱赛跑，正好我和他一组。他以为我是为了游戏装备才参加这个傻比赛，根本不会想到我只是想趁机光明正大地抱他。

　　他很紧张，颤颤巍巍的，可能还挺不好意思，耳朵都突然变很红。我让他搂着我脖子，他就听话地搂着。加速的时候，他整个人怕得缩在我怀里。

　　我真希望这个比赛不是跑50米，是跑5公里，跑到我死掉，只要能这样抱着他。

　　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我怕把他吓跑。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我这么一个粗糙的人，他那样一个像小王子一样的人，我怎么做才能不出错呢？在我对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的情况下？在我越来越想触碰他的情况下？

　　如果他也喜欢我就好了。好希望他也喜欢我。

　　我愿意用一半寿命换，余下半生他的喜欢。

　　我开始幻想，有没有可能，他对我的感情也没那么单纯呢？

　　所以会听我倾诉，送我吉他，帮我戴手套，给我吹头发，看到我妈偏心我哥会想着安慰我，还跟我跳舞……

　　和他的分别变得难以忍受。

　　他回老家过春节，我每天睁眼第一个想法就是“今天是没有和他见面的第X天”。

　　除夕那天，群里有个学妹起头撒娇叫他回来参加隔天的烟花大会，大家都跟着刷。

　　我没忍住，给他打了电话。磕磕巴巴的，丢脸极了，还脑抽学着学妹的样子撒娇，都给他逗笑了，真的是黑历史啊。

　　心里多没数才会打电话叫人别和家人过年了，就为看一场烟花。这都不是强人所难，就是脑残。

　　可第二天我真的看到他了。

　　我正坐在树上看烟花，有人用雪球砸我，一低头，就看到他在树下，定定看着我，微微笑着，眼里是烟花变幻的色彩。

　　我真的惊呆了。他真的回来了。

　　他不会因为一个普通朋友的电话，就春节都不过了大老远跑回来吧？

　　他会不会也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