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柴阿酒

21、第二十一章

　　江南的凝血功能障碍是隔代遗传的。

　　他父母和哥哥都没有这个毛病，偏偏让他倒霉得到了。从小盛夏就被告知出去玩尽量不玩危险的，别让江南受伤，他的身体跟其他人不一样。

　　起初盛夏没管，只是听话少玩危险的，骑车滑板这类运动很少带着兄弟俩。江南不去是怕受伤，江北不去是为了陪弟弟。

　　其实江南是喜欢的，喜欢跟大家一起骑车玩滑板，所以有时候会偷偷跟着一块玩。

　　直到有一次他们上山跟着严爷爷一行人去采蘑菇，江南不小心在山上摔了一跤，胳膊腿上全是伤。

　　那会他的模样和现在并无差别，伤口都在不停止地流血，流成一片，看上去很可怖。盛夏小时候怕血怕得不行，嗷嗷哭得比受伤的江南声音还大。

　　江南的阴影多半是被盛夏嚎哭的声儿给嚎出来的，而不是自己受伤疼出来的。

　　从那以后江南就真的杜绝了各种容易受伤的玩耍项目，包括打篮球。

　　起初江北会看着人不让他打，后来看弟弟实在喜欢，又是为了减轻学习压力需要，会陪他打篮球，只不过他必须在场。

　　怎么说呢。

　　江南真的有在很努力证明自己不是个瓷娃娃，虽然最后还是以受伤结尾。

　　送去医院的时候江北已经得知这个消息，他慌里慌张地往医院跑，请假也忘了，穿外衣也忘了。

　　江南坐在病床上，看着他哥冻得嘚嘚瑟瑟回到屋里一阵激灵的傻样，不禁笑了：“我真的没什么事。”

　　“还说没什么事！还笑！”江北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说完才发现自己说话声音有点大，立刻放缓了语气：“这次是送得及时，要不然等你……”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

　　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盛夏坐在病房外的小椅子上，看着严祁寒写作业的动作发呆。

　　走廊里不算冷，但室外真的是冷得要命。才刚刚十月份，晚上的温度就已经到了零下，是套上羽绒服都不会被人怀疑脑子有病的天气。

　　东北的春秋早在战国之前就没了。

　　一秒入冬的体验感不错，盛夏决定早点买件新的羽绒服。他拿出手机浏览淘宝页面，却心不在焉地，压根没有在认真挑衣服。

　　入冬还意味着另外一件事。

　　距离那位参与贩毒的瘾君子锒铛入狱已经是第七年了，这人也快被放出来了。他不保证这人还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只能说今后要注意一点了。

　　不过盛夏倒是没有害怕，有问题可以找江叔，人民警察的儿子，是不可能被这种事吓到的。

　　“江北来了，咱俩也该回去了。”严祁寒合上练习册，起身走到盛夏面前：“走吧。”

　　“哦。”盛夏愣了一会儿才答应道。

　　有江北在的话，基本上就不需要其他人了。他俩进屋跟兄弟俩道过别，就准备回家去。

　　走之前盛夏发现严祁寒手上拿的是一本物理练习册。

　　他还以为自己幻视了，甩甩脑袋定睛一看，还是物理练习册：“不是吧严祁寒，你不会要转理科吧？”

　　“嗯？”严祁寒被他问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手上练习册的缘故：“没有，十月末要会考忘了吗？所有科目都会考到。我感觉我还是应该看一看理科。”

　　盛夏早知道是会考，就不会说出“转理科”这种没有脑子的话。

　　历届的文综理综任课老师都会像他们强调会考的重要性，什么过不了还要大学回来重考云云，就是为了在上副科课的时候能认真一点。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早在高一就分好了文理科，学生们当然知道不需要在高考不考的科目上浪费时间。理科班会好一点，因为文科老师会“逼迫”他们画一些重点；文科班几乎就是理科老师在讲台上讲，学生在底下该干嘛干嘛。

　　不过盛夏有时候会想，看到老师在台上讲课，学生们都不需要听的时候，是有点难过的。因为他感同身受的能力很强，会觉得没有人认真听自己的课，其实是一件很寒心的事情。

　　即便如此，副科课他该不听还是不听。

　　感同身受是一回事，自己该做什么是另一回事。

　　大多数时候大家都会像严祁寒这样，在考试之前突击一下，因为会考嘛，过了就可以。

　　“感觉你找的练习册还是蛮难的。”盛夏认得这本练习册，不算基础：“其实会考题目挺基础的，看看书差不多都能填上，没有那些老师说的那么吓人。”

　　本来盛夏以为严祁寒会坚持说两句，他想做一点拓展题之类的话，谁知这人像是认命一样点了点头：“嗯，是挺难，不会做，不做了。”

　　盛夏：“……”

　　理科学习——从入门到放弃。

　　“不过你倒是吃香了。”严祁寒笑道：“文理你都学过呀，考基础题的话，你无敌了。”

　　“那当然。”盛夏忍不住得了便宜卖乖：“感觉应该不需要刻意复习什么，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太刻意复习。”

　　毕竟会考之后再过两周就是期中考，还是很吓人的。

　　严祁寒心中了然，自知复习的重点是什么。

　　…

　　转眼就是十月的尾巴。

　　天气已经很可恶地入冬了，降温堪称断崖式。盛夏嫌麻烦一直没买新衣服，还穿着去年那件羽绒服，感觉凑合凑合可以过一冬天，明年集训再买。

　　严祁寒那件风衣是压根抵御不住东北的严寒的，他也早早换上了羽绒服，也是去年在北京穿过的那一件。

　　越到冬天严祁寒越感觉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妈妈要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双倍冷的名字，严寒还不够，还要祁寒。

　　真的，太冷了。

　　今天盛子尧在下课前说了两件事，一是会考要认真对待，不要以为是小事；二是会考之后马上到来的期中考试要认真对待，考完试会开一次家长会，所以都需要认真准备复习。

　　会考的考场分布下来了，就张贴在教室门口。下课后同学都争先恐后凑过去看。盛夏错失良机没挤进去，发现严祁寒也同样没挤进去。

　　积极程度宛如查看期中考试成绩。

　　“能看清吗盛夏？”这个距离严祁寒的眼睛是不可能看清的，只能寄希望于盛夏：“咱俩在附中还是一中？”

　　会考全市高二学生打乱分布在一中和附中，是有些类似于高考，但是肯定要比高考轻松愉快很多。

　　在一中，那就是自己家门口做山大王，考完回班想怎么聚集玩耍都行。

　　在附中，那就是附中美食城一日游，说是纯纯奔着玩去的也不为过。

　　也不知这届学生是怎么的，丝毫没有被副科老师危言耸听吓到，一致认为题就是简单得为让你过而设置的。

　　所以一致长个玩儿心眼，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我在附中，看到我了。”盛夏等了一会才凑过去，看到自己紧接着又看到了严祁寒：“嘿，你也在附中，这太好了！考完试咱们一块去儿童公园玩吧。”

　　“噗。”严祁寒想笑：“还去儿童公园，你十岁以后还去过吗？”

　　附中紧挨着的就是严祁寒和盛夏小时候经常去的儿童公园，实际上就是个比较老的游乐园，有摩天轮之类的游乐设施，但是要比他们暑假去的那个游乐园有年头得多。

　　“去！必须去。”盛夏看上去真的很高兴，仿佛这趟压根不是去考试而是单纯去玩：“都很长时间没去过了，以前我总嫌太远不肯去，这回有理由去玩了。”

　　严祁寒笑笑：“好。”

　　“问问江南他们仨在哪。”盛夏往下一看：“哎呀，小橘子在一中，可惜了，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玩了。”

　　陈家齐就在不远处，听到盛夏叫自己小名，恨不得冲过去把他杀了：“就你俩去附中玩吧，我们仨都在一中，祝你们俩明天大清早挤公交愉快。”

　　盛夏得意的笑瞬间僵住。

　　完了，忘了这茬。

　　“附中离一中多远？”对方位和距离都没有概念的盛夏如此问道。

　　“大概……三个市里到山上那么远？这样说你应该能明白。”严祁寒仔细计算道：“坐公交车从一中开始，大概一个小时。”

　　盛夏：“……”

　　起床困难户八点要考试就算了，提前一小时到考场就算了，还要提前一小时出发挤公交？！

　　这觉还需要睡吗？

　　第二天一早，盛夏迷迷糊糊跟着严祁寒下楼，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

　　公交车上基本都是一中这边去参加会考的考生。严祁寒还是比较认真的，临到考试前一刻还在看手机上老师总结的一些填空。

　　不得不说他们班的理综老师真的给力，给出来的都是干到不行的干活，直接把计算思考居多的理科变成填空题。

　　事实上会考也就这东西。

　　盛夏没有一点复习的欲望，打开手机日常惯例刷一刷微博。

　　“我去——”

　　盛夏这一声动静并不大，还是让身边的严祁寒注意到了：“怎么了？”

　　“就我喜欢的那个歌手，他们团巡回演唱会要开售了。”盛夏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天，我等这一刻等了一年多，想看演唱会想不行了要……”

　　这人表情激动得仿佛已经在演唱会现场了，不过严祁寒最会精准打击：

　　“哦，演出地点在哪？”

　　盛夏又低头看了一眼微博内容：“第一站，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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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没事了。

　　先不说那么远一来一回他去不去得起，这场演唱会的时间还在上学期间，是万万不可能跑这一趟的。

　　“要不再等等吧，看看会不会接下来的几站有哈尔滨？”严祁寒提出建议：“哈尔滨或者长春，差不多都可以，还是去得起的。”

　　“估计不太可能。”盛夏感觉有点失望：“算了吧，等以后有机会的。”

　　只不过时机确实不太好。

　　盛夏对陶宵愿所在这个男团是不粉的态度，但是他们合作的一些作品确实很抓人心很优秀。这样一个优秀限定团的巡回演唱会，错过这个机会的话，以后估计就真的不会有机会了。

　　他撇开头看向窗外，整个人缩进羽绒服大大的毛领里面，准备睡一觉，却一直没有闭眼的意思。

　　严祁寒就坐在他身边，没再说话，存在感却依旧没有减少半分。

　　盛夏想，冬天实在太冷了，冷到他连做出一个选择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他突然又不是那么喜欢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