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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传(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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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刚刚到底想到了什么,只是一个记忆中并不存在的幻像,竟然令她失神得好像世界都要空了一样。她对所谓爱情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但或许,她真的是喜欢上这个屡屡引她心痛的男孩了。
“把他弄醒。”如涟正要上前,却被一只保养良好白皙修长的手拦住,才发现这话并不是对自己所说。这时一桶搀着冰块的冷水已被不知何时进了屋的人哗的一下完全倾倒在了曦微的身上。身体给激个透彻,曦微轻咳两声,就要转醒。
“喂!你们——”如涟大惊,猝不及防被刚刚那只手的主人一把勾住了将要飞奔而去的身体,一个旋身跌入他的怀中,下一瞬,就看到冯瀛那张邪魅的面孔欺压而来——
啪!手掌飞快迎上冯瀛的脸。曦微就在这一刻抬起头,冰水滴滴答答顺着他的发梢渗进地毯,洇成一片深红斑痕。
“冯瀛!”曦微的声音隐含惊怒,他吃力地直起身,纵然狼狈不堪,但那深含警示意味的目光却依然尖利到令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冯瀛心底暗惊:这样的气势……严碎寒,你果然一点都没变。
让如涟甩了个耳光,冯瀛却欣欣然地笑看着如涟,他像是调侃一般地对曦微说:“你这小房东,真是一点都不怕呢!她就那么有信心你能救她出去?”
“我才不用别人救!”如涟狠瞪他一眼,跑去解开绑住曦微双手的绳子。绳子系得很紧,把曦微手腕勒出一道道白印,双手已经开始发青,直叫如涟心一抽一抽地疼。
曦微站起来,状似无意地挡住如涟的身体。若说冯瀛给人感觉无比邪魅而压抑,那曦微带来的就是冷傲和危险,两人相视而立,便隐有分庭抗礼之意。那个把曦微浇醒的冯瀛手下,已悄悄退了出去。
“碎寒,”冯瀛称呼得很亲切,令人心生寒意,“我已经给了你‘夜狼’第三的位置,甚至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让你取代仅位我之下的老秦也未尝不可。‘夜狼’有如今的规模,在□□的地位,何尝没有你的功劳?怎样的名利你不是唾手可得?又为什么要背叛?”
曦微表情淡漠:“我从来就不曾和你站在一起,你现在总该知道,我在一开始就不过是个卧底。”
“不,你不是!”冯瀛的表情近乎狰狞,甚至有点咬牙切齿,“如果你想,你现在也可以是我这边的人!”
曦微蹙眉:“冯瀛,这不像你的风格。”
冯瀛冷笑:“你以为我想?若不是……就为小琳的死,我也要杀了你!”
曦微微惊:“你竟还受人指使?”如涟也惊诧莫名:只有这个猜想最是合理,就是还有一个人能左右冯瀛的决定,而曦微卧底几年竟一直没有发觉!
这时如涟想起了什么,她稍偏头,见曦微的目光也正向墙角阴暗处移去。她怎么能忘了这间屋子里其实是四个人?!角落里那个让她暗觉危险的神秘人,莫非就是……
“你是谁?”曦微气势逼人,却在见到那人逐渐暴露在灯光下的脸庞时惊讶地失了声,气势全消。如涟发现曦微身体轻颤,感到他强压下了一种差不多称得上是恐惧的情感。
如涟愕然,曦微竟然在害怕?
她探出头悄悄观察那个走近的男人,看见了一个四十多岁样子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但他并不出众甚至还算方正的外貌一点没能淡化他全身愈发强烈的阴冷之感,似乎这人天生就是个伪装在人皮下隐匿在黑暗处的恶魔,等待一露真面便会将人堕落。
如涟情不自禁握住曦微的手,他的手心已全是汗水。她才意识到这男人带给曦微的震撼和惊惧还要超出她想象地剧烈。
“碎寒,好久不见了吧,最近过得还好吗?”男人表情柔和,语气更像家常的问候,却逼得曦微下意识退了半步。
曦微死死盯住男人的眼睛,好像那里面有全世界最精彩的表演一样,直到仿佛突然间想通了什么,悄悄地反手抓紧如涟的手,回答男人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甚至带点木然:“很好……父亲。”
如涟瞪大了眼睛:父亲?!这个男人是严明?
原来……竟是这样。
冯瀛背后的人就是曦微的养父严明。在身为警察的同时还要去组织起□□的势力,这个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野心?他莫非还想要偷天换日地建立起一个地下王国?
如涟深吸一口气,从曦微身后走到了身旁,同他并肩而立。这样的场面,她担心曦微一个人应付不来。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就是能隐约感知,曦微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对感情淡漠。他只是把孤独和委屈都深深的深深的埋藏,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忘了,他不过是一个从孤儿院走出,又遭遇了更加无情的背弃的孩子。
如涟不能让曦微一个人去面对这么残酷的严明,她承认,她不忍心。
严明又往前挪了几步,曦微攥紧拳头,终于没再后退。
“碎寒,我来介绍一下吧。冯瀛,我的第一个养子,应该算是你的——哥哥。”
“我不承认。”冯瀛怒目曦微,立即反对,但只在严明一个漠然注视下就自觉噤了声。
如涟心下了然,在严明面前,冯瀛也不敢造次,如此看来,他和曦微,都不过是严明一件工具罢了。
“碎寒,你很聪明,但未免也有点自作聪明了。诚然,我没想到你会瞒着我同陈文联系,但你怕是也同样没料到我才是‘夜狼’的真正老板。实话说,你们上次的行动,虽令我蒙受些损失,却还远未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如涟警惕地盯着严明,不知他现在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若是想打心理攻防战,那对从小就接受严苛训练的曦微来说,也不至于这样就失去冷静。
严明在如涟身上扫视一眼,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取出把手枪,继续向这边逼进。
曦微一把将如涟又扯到身后,一副保护的姿态显露无疑,让如涟心中泛起甜涩混杂的暖流,又挟带着难以名状的巨大空虚和无边恐惧,就好像曾经以这样的形式失去过什么。
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而她却再也追不到。
神情复杂地看着曦微颀长的背影,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又在莫名悲痛,她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严明步步行来,顺手拉了枪栓,举到曦微身前:“碎寒,尽管你的所作所为令我极度失望,不过你确是我见过的最有能力继承我事业的人,所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把你身后的那个女孩杀了,曾经的事我既往不咎。”
曦微一把拂去他持枪的手:“不可能的。严明,你告诉我,除了我和冯瀛,你还有过多少个所谓的‘养子’?”
“连父亲都不肯叫了吗?呵呵,也罢。”严明哂笑,似对养子的无礼毫不在意,“我确实还收养过七八个孩子,但最好的苗子也就只有你和冯瀛,剩下的不是在训练中病死就是在任务中被杀,实在是不堪重任的很。”
“你真的是丧心病狂了!”
“我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享受人生而已。既然你不愿意回心转意,那个小姑娘就由我来杀掉吧。我养大的苗子,怎么能有感情这种拖累的东西。”
“严明你住手!”电光石火间,如涟甚至没从严明的残忍中清醒,严明的枪口已经黑洞洞地扣住了她,而另一边,曦微一只手卸去冯瀛手中的枪,一个旋身手腕勾住冯瀛的脖颈,手中一枚细小的刀片在颈前折射锐光,而另一只手已把枪直指严明。
严明脸上掠过一抹诧异,继而欣赏地点了点头:“不错,碎寒你的身手又进步了。舌下藏刀,连我都忘了,这一招是你九岁就用熟了的。”
“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外面全都是我们的人,就算你能把我们两个全杀了,你和这个小姑娘依然难逃一死。”
严明的枪口就对准如涟,她却毫不在意,只是怔怔地望着曦微,然后垂下头,默默用目光描绘着掌心的纹路,一下一下,压抑逃避着汹涌复杂的心潮。
“曦微,其实我……”
砰——!!门开,枪响,迅速得贯连成了一声剧烈狂暴的心跳。
如涟看到如同烟花一般绽开的气流,子弹划开视野飞向曦微的心脏,是从身后射来的暗枪。
站在门口举枪而立的那个人——是陈叔。
大批警察蜂拥而入,她只有傻愣愣地呆立,满眼都是那苍白身色崩裂出大朵大朵的血花,一片倾天盖地的鲜红。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羽对她说过,在人世间,没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她终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