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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内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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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前,景海峰带着只有二十几人的研发团队入驻A市时,根本没有人能预料到,他和他手中不起眼的小小系统,能在A市掀起多大的波澜。
如今,只要在A市出生,后颈植入微型芯片后,即代表着进入“系统”的管辖当中,警方通过系统,可以随时随地调查出此人的行动轨迹、社交网络内容、手机软件的使用情况等等,根据每一个微型芯片的编码不同,在系统中,通过搜索“识别码”的方式,可以更快更便捷地调阅该识别码的任何行动,如有违法行为或与违法“识别码”关系颇深,警方有权利立刻将其拘捕。
“泰华所有的工作都依托于‘系统’,所以泰华的核心也就是‘系统’。”
李霄远带着景昕来到技术研发部的其中一层,也就是早上景昕见识过的,所谓“中转站”的楼层,一开电梯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无比的显示屏,景昕跟着李霄远往里面走,两边是一个一个的小型工作室,工作人员不停出出进进,工作室里都有几块蓝色的全息荧幕,上面显示着大大小小很多数据,景昕看不太清,不过倒是和早上李霄远在电梯里看的那些很像。
“这两边都是临时办公室,有的时候我们需要调用系统调查一些隐私问题,只有拿着警方下发的调查证件才能进入系统,数据传输给警方后也不能带出泰华,这是对市民最起码的尊重。”
来到显示屏前,李霄远示意景昕在一个陌生的装置上按下指纹,指纹读取成功后,大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行文字:
欢迎回来,景昕少爷。
“这是……”
“这就是系统的一部分,”李霄远在一旁解释道:“像我们这种非研究人员,这是唯一可以与系统直接对话的方式。”
对于普通人来说,系统无处不自在,无论是街边的监控,还是手机里的软件,系统可以存在于任何一个地方,但为了保证系统的安全,同时也是防止心术不正之人为非作歹,泰华集团只设立了一个可以与系统交流的平台,而且普通民众,或者说泰华员工之外的人是没有机会接触这里的,假如系统中的某些重要资料遭到泄漏,那么嫌疑人必定在泰华内部。
“您可以体会一下,”李霄远指着景昕面前的一个收音装置,“对着这儿,说出想通过系统了解的内容,看看会出来什么。”
要说人与机器的差别,其中一点就在于对某些信息的“取舍”上。人会更趋近于整体分析,根据对方的身份、谈话的坏境,以及自身的处境,从而判断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对方某些信息,或者以什么语气告诉给对方,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发现闺蜜男朋友出轨”这件事上,不同情况、不同条件下,人与人的决定也是截然不同的。
但机器不一样,只要问题有解,那无论何时,机器都会提供出一个详解,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只要你肯搜查,那答案就在那里。
景昕看着面前那个收音装置上闪烁的红点,扭过头问了李霄远一句:“我问什么它都能回答我吗?”
“只要是能在系统中搜索到的,那就都可以。”
“那我要是问,我父亲究竟是怎么去世的,它也会告诉我吗?”
李霄远一愣,先不说董事长的事到现在都无法盖棺定论,事故发生的几个疑点,就连他这个监督官也无法全部解释清楚,系统自然也不会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但比起这个,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景昕本人的态度,他真的有那么大的勇气去直面亲生父亲去世的惨状吗?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系统的反应明显要快很多,捕捉到关键词后,大荧幕上先是蹦出了一个缓冲符号,随即,事故发生时的照片便一张张,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组合出来,车祸现场的照片因为拍摄时间较晚所以叠到了别的照片下方,景昕第一眼看到的,是父亲最后出现在监控里的一个侧脸。
他穿着私服,像是去赴约,脚步匆匆上车,之后就消失在了系统的监测里,直到车祸事故的发生。
景昕以为自己能很平静地接受现实,毕竟亲耳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时,他也没觉得怎样,就好像在社交软件上刷到了一则和自己关系不大的热搜,去世的不是父亲,是泰华集团的董事长。
可当他真正看到活生生的父亲穿着私服去开车的影像,景昕突然心头一震,那个记忆里让他非常恐惧的父亲很明显老了许多,走路的姿势不再挺拔,满头的灰发,就好像是落在他肩头的那些数不清的雨雪风霜。
按理说,他不应该心疼一个毫无怜悯之心,自私自利,满眼都是利益,不顾妻儿也不顾及家庭,心思全都用在对外宣传自己的男人,可惜景昕心肠不够硬,和父亲曾经评价过的一样,无趣沉闷不果敢,和他敏感内向的母亲十分相像。
这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从景昕脱口而出,系统自动接收并给予反馈,到景海峰的照片一下子全都跳出来,也就十几秒的功夫,但也足够掀起不小的水花,直到李霄远在旁边不知道按下了什么按钮,大屏幕一下子归于黑暗,景昕才猛然解脱出来,眼睛重新聚焦,他顺着面前一条反光的柱子,竟然看到了自己微红的双眼。
景昕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早就不再是学生,或者不谙世事的少爷,而是个一夜之间身价倍增的继承人,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平常都不会注意到的小细节,都会被有心之人拿来放大再放大,像这样在公共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翻看董事长事故现场的影像,会被多少人拿来说闲话,景昕自己根本就想不到。
还好李霄远反应够快,及时按下了黑屏的按钮,之后快步走到景昕身边,抽走他手里拿的出入证,装作要帮他挂到脖子上,景昕赶紧低头,被李霄远挡住脸,避免了当众出丑的窘境。
“因为父亲去世伤心不是件丢人的事,”李霄远小声地说,“但还是要注意场合,最起码不能在这儿。”
职场人必须做到的其中一点,就是在合适的地点做适合的事,别在众目睽睽之下流眼泪,也别在意气风发的时候笑得太过,前者会被人看笑话,后者则会被穿小鞋。
景昕不太懂这个,但他知道李霄远说的有道理,自己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绝不能还没开始,就被别人给看扁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子和出入证的挂绳,清了清嗓,调整心态,再次回过头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我们走吧,李组长,带我去别的地方参观一下。”
李霄远扭头朝着周边看了一圈,那些聚着想要凑热闹的人,一看李霄远的脸色,虽然心里头八卦翻腾,但还是知趣地全都散了。
“好,带您去看看休息区,这边请。”
说着,李霄远向前伸手,自己特地让到了一边,景昕看看他,又回头看向那个目前完全搞不懂的“系统”,他不懂的太多,泰华的所有对他来说都是谜团,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快速适应,拥有足以支撑自己这个继承人身份的能力,说句实话,景昕一点底都没有。
可是面对迷雾和未知,如果踏不出重要的一步,最开始就不要站在危险的边缘,既然已经来了,夸下海口就势必要做到。
景昕长长出了一口气,无视左右时不时朝他飘过来的眼神,带着李霄远,大步流星离开了办公室。
泰华内部的工作并不会因为谁的离开,或者谁的介入而发生太大变化,一如既往的紧张忙碌,员工脚步匆匆,每时每刻都奔走在工作的最前线。
B组的姜胜文组长算是整个监督部最游手好闲的人,得益于他能干的内勤秘书,结案报告都不用亲自动笔,写完了他看一眼,标上自己的署名就算万事大吉了。
参加完了员工大会,组内会议随便嘱咐两句,就溜溜哒哒想要上楼找身为法务部部长的姐姐闲聊,结果正好和抱着一堆档案的姜饶在电梯里碰了个照面。
“这活怎么你干啊,你们组长呢?”
姜饶站的笔直,看都没看他一眼,规规矩矩地回道:“我们组长带大少爷参观去了,姜组长不会不知道吧。”
“叫什么姜组长?这儿就咱们俩,你叫声舅舅能死啊?”
姜胜文一向对自己外甥的冷淡态度颇为不满,这么大的泰华里面,因为沾亲带故进来的人有的是,怎么就他姜饶这么特殊,连声舅舅都叫不起?
“我不习惯在公司和职场上司的关系太过亲密,所以您对我来说就只是组长而已。”
电梯快速到达指定楼层,开门的瞬间,姜饶还阴阳怪气了一句:“更何况,您又不是我的组长。”说完,头都不回就走远了。
“这小东西!”姜胜文恨的牙根痒痒,但碍于亲姐姐面子,又不敢随便发脾气,只能暗戳戳地骂:“都让李霄远给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