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期少爷的谋生攻略》摇滚兔子冻

258、终章·合（3）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新区经常交通管制，所以虽然日子不特殊，但只要警方通知准备封路，新区的商家大多非常配合，乖乖早点歇业，或者把摆在明面上的生意停掉，小心谨慎地去做点见不得光的买卖。

　　这可惜那些不见光的黑色交易，并不是严肃今天要重点打击的对象，他站在封闭的十字路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栋早就被警方人员标记过的公寓楼。

　　“收到，”严肃捂着通讯：“辛苦你了。”

　　刚从欧莲婧那边收到好消息，调查的警员立刻回来通报：

　　“警官，我们已经把住在公寓里所有人的身份信息都对照过了。”

　　“有什么异常吗？”严肃问道。

　　“经过我们的调查，这栋楼附近活动的，至少有四到五个人，是没有登记到任何住户家中的无识别码人士，薛志胜家里说不定窝藏了更多的人。”

　　按照蹲守警员的汇报，自从上次薛志胜从警局回来之后，他就从来没有踏出这间房子一步，假如在这附近活动的那些陌生人，全都是给薛志胜干活的，那全都住在一间房里，是不是有些太拥挤了？而且之前，警方拿泰华的飞行器扫描过，薛志胜的识别码并没有扫出来，这前后左右都有人蹲守，又没有地道能让他顺着溜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间公寓楼原本有地下室。

　　这一片公寓楼的年龄少说也有三十年，那个时候，来A市打工的外来人口激增，住房问题要自己解决，好几个人租一间房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所以就有人把心思放在了私搭乱建上，顶楼越搭越高，一楼则往下发展，曾经有不少人举报过自己的邻居私挖地下室，这不是没有先例。

　　假如真是这样，一会儿警力冲进去，还要考虑楼房的安全问题，从地下室往外拽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想打个瓮中捉鳖，就凭“薛志胜”那个决绝的态度，也很有可能选择和警方同归于尽。

　　“去做一下最后检查，保证消防和医疗就位，还有，安抚一下疏散出来的民众情绪，就说楼下有煤气泄漏，让他们不要太紧张，我们马上行动。”

　　“是。”
　　警方的车灯在夜里不停闪烁，即使身处地下室，洪方廷仍旧能感受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包围其左右，可能是警方和监督官的人慢慢围过来了。

　　但他并没有觉得恐惧，反倒愈加期待，警方和监督官准备逮捕自己，那就说明，系统已经开始更换宿主的程序，很快，它的下一任“宿主”，就要从这间狭窄的地下室中挑选出来了。

　　可以这么说，从得知系统想要寻找下一个宿主开始，洪方廷的心里就一直抱有一个想法：也许，自己可以成为那个绝佳人选。

　　纵观系统诞生于世的这三十多年，除了它当初的研发者，那个死了多年的杨柏山以外，还有谁对系统的热爱，比得上他们洪氏兄弟？洪方廷可以十分骄傲地说，他和弟弟洪方雨，是整个A市最了解系统的人，他们可以为了系统的发展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看着系统日渐壮大，他们比谁都高兴。

　　怎么可能不高兴呢，系统是现阶段A市最顶尖的人工智能，虽然研发了这款人工智能的杨柏山也着实令人尊敬，但更让洪方廷着迷的，是系统独到的学习性和自我更新的能力，它拥有如此庞大的储存空间，又有如此快速的处理程序，如果将系统的核心比作大脑，它几乎将“大脑”运用到了极致，没有多余的感情，更没有必要维持社交，它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来提升自己上，洪方廷洪方雨接手的这二十多年，就像看着一个孩童不断成长，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或者说，用“成年人”来比喻现在的系统，有些太瞧不起它了，它更像是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作品”，画家将它诞生于世，洪氏兄弟则专门负责修缮，最后，它成为了没有一丁点瑕疵的艺术品，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类，甚至超脱于这个世界。

　　但问题就是，这样优秀的作品，必须有一个宿主，才能完成它的伟大使命，那是只有系统才能达成的未来，也只有身处那样一个时代，系统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为人类，乃至这个社会，尽可能地塑造最适宜生存的环境。

　　既然这是系统最根本的目标，那洪方廷就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全部。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洪方廷也拥有一个真正的对手，那就是从生物学上讲，与自己几乎完全相同的双胞胎弟弟。

　　双胞胎真的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羁绊，尤其是洪方廷与洪方雨，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没有父母，二人相依为命，对方的事可谓无所不知，就像洪方廷知道弟弟对系统抱有足够高的热忱，洪方雨心里也很清楚洪方廷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们都希望能得到系统最高的青睐，能因为被系统“寄生”，从一个普通的凡人，变成与系统一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

　　可神只能有一个，系统寄生的对象也只能有一个人，系统要如何分清楚他与弟弟之间的差别？两个无论性别、血型、身高，甚至连样貌都没有太大差别的人，系统要如何从中选出一个最合适的对象？洪方廷又怎么能确认，系统选择的那个人会是自己呢？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让另一个与自己几乎没有差别的人，从这个世上完全消失，这样，就不用麻烦系统二选一了。

　　只要能达成目标，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而且这件事，只有洪方廷才做得出来，他和弟弟唯一的差别，就是洪方廷舍得扫清阻挡自己的一切障碍，也懂得利用自己能力用的一切手段，包括当初他花了不少心思才拉扯到的所谓“同学关系”，都是助他攀升的工具。

　　为此，他还想到了能隐藏自己身份的好方法，将他和洪方雨的指纹互换，试图用数据对二人的身份进行更改，这样，他就可以轻松换成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个身份，彻底离开泰华。

　　能做的准备他都已经做到了最好，不管是向所有人隐瞒了“寄生”一事，更是对系统的指令言听计从，虽然他并不明白系统满新区收集假芯片配戴者的真正意义，但既然这是系统要求的，事到如今，洪方廷也只能照做，说成是沉没成本也好，万一自己不够听话，系统不选择自己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万事俱备，现在，就只剩下等待系统的选择了。

　　小小的地下室里连灯都没有，唯一的光源就是洪方廷面前的蜡烛，其他人围着他坐在一圈，全都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脖颈间的项圈被反射出蜡烛的光，一闪一闪，好像迷途的星星。

　　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巨响，地下室都跟着抖了抖，但没有人动弹，洪方廷也没有动，他来不及估算这么多，来了，警察都来了，他所期盼的未来，说不定也马上就会来临了！

　　“警察！不许动！双手抱头！”

　　警方人员闯进来的速度，要比洪方廷想象中快太多，快到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时，整间地下室就已经被警方团团围住，不过身边那些戴了项圈的人，并没有任何动静，所有人都想没听见一样，继续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动也不动一下。

　　严肃跟在警员身后，来到地下室，整间地下室已经被强光手电照的宛如白昼，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中间的洪方廷。

　　“把旁边的所有人都带出去，记得，先把项圈摘下来。”

　　“是！”

　　说完，严肃径直来到洪方廷面前，他蹲下来，拿食指勾了一下洪方廷的脖颈，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连项圈都没有，就别装失去意识了。”

　　洪方廷不想和他说话，他现在只想专心致志等待系统的降临，但严肃接下来说的话，却一下子就让洪方廷睁开了眼睛。

　　“你连项圈都没有，系统要怎么进入你的意识空间？”

　　“你说什么，”洪方廷瞪了他一眼，“我听不懂。”

　　“听不懂？呵……”严肃抽走他手里的香薰蜡烛，一口气吹灭，他让其他警员在旁边待命，自己则在洪方廷的面前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系统被我们推入绝境，景朗露馅儿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再使用，至于假人，也已经被控制住，彻底脱离你们的控制。”

　　他所说的一切，都代表着一件事，那就是系统计划的失败。洪方廷很清楚，这两个人，一个是系统原本的寄生对象，而另一个，则是比任何人都好控制的杀人工具，没想到这两个人的身份会全都败露，洪方廷瞥了严肃一眼，并没有吭声。

　　他不说话，严肃也不介意，接着说道：“其实我对系统这方面也不太理解，但我知道，系统选择这两个人是有理由的，可它为什么选择你？一个从外地来A市的记者先生？”

　　洪方廷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从外地来A市的记者，与系统没有半点关系，但说实话，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担心过系统不选择自己，毕竟身份变了之后，他也与系统沟通过，那就说明，系统并不会真的弄错自己到底是谁。

　　不过，心里所想被严肃一语道破，洪方廷还是有些气恼：“你这么年轻，能知道什么？”他鄙夷地看向严肃，“少拿这么浅薄的语气和我说话，系统要整治的就是你这种人，就连分析都不够理性，还当什么警察。”

　　“那你这么理性，你知不知道被系统霸占了意识空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洪方廷一愣，“霸占意识空间？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他回头给警员试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把洪方廷直接架了起来，想和警察比力气，洪方廷还是不如他们，他被警员合力连拉带拽，从地下室拽到了公寓楼一层。

　　那些拿掉了项圈的人，全都聚集在一层，正如严肃所说，这些无一例外，全都像呆傻了一样，失去记忆，失去辨别能力，忘记身份，更忘记了他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儿，看到警察来，也只是害怕蹲在一起，甚至没有一个人认得出洪方廷。

　　“你以为那个项圈是什么好东西？”严肃站在洪方廷身后，“系统通过项圈后自带的机械芯片，就可以侵入人的意识当中，等项圈拿掉，人就会失去所有记忆，幸运的话，通过治疗暂且可以恢复，但一般来说，以我们现在接触到的案例，除了一个人，其他的都没有恢复。”

　　他扶着洪方廷的双肩，“这该不会，就是你以你的理性推断出的，被系统选中后的结果吧？”

　　洪方廷看着满屋子失去意识的人，一股极其复杂的情感顿时从胸腔燃起。他确实不知道项圈会把人变成这个样子，因为系统之前并没有说，它只是告诉自己，多找一些后颈佩戴假芯片的普通民众，并且给他们全都佩戴上项圈，到时候，可以在系统“降临”的时候用来混淆警方试听，洪方廷也觉得这没什么错，也就照办了。

　　他很庆幸，幸好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觉得系统降临一定会选择自己，没有戴项圈的必要，这才逃过一劫，可归根结底，系统并没说过副作用，也就是说，它认为自己也应该戴上，和这群人变得一样才对。

　　不过，抛开这些背叛不提，洪方廷也越来越兴奋，虽然这和他最开始设想过的有些出入，但事已至此，系统可选择的对象也只剩下自己了，况且，他很清楚，景朗作为第一个被系统“降临”的人类，他的脖子上也没有项圈，也许对于系统的“降临”来说，项圈并不是必须的。

　　他被严肃推着往外走时，还不忘自我安慰，现在系统可选择的对象只剩下自己，被“降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怎么跑掉，只要宣称自己和这件事毫无关系，全都是那群失忆的人搞的鬼就行了，反正他们已经失去了记忆，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的。

　　洪方廷被严肃拷着，走出了公寓楼，眼前全都是闪烁的警灯，他还有些不适应，偏头微微躲了一下，可当他睁开眼睛时，却看到了旁边女警抱着的一个小婴儿，小婴儿不哭不闹，乖乖躺在襁褓之中，可就在洪方廷经过他身边的一刹那，小婴儿突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问他，不只是被灯闪的，还是怎样，眼中竟泛起一丝绿光。

　　洪方廷一下子站住，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婴儿，看他脸上流露出通晓一切的表情，看他望向自己的表情，如同看到了一个废物，充满了无尽的嘲弄。

　　“不……不是……”

　　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不会的，不应该啊，他为了达成系统的心愿，几乎付出了他的全部，金钱、社会地位，甚至是亲弟弟，他全都抛弃了，这个世上绝不会再有比他更虔诚的信徒，也绝不会再有第二个比他还要了解系统的人类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轮不到自己？为什么选来选去，它宁愿要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身体，却还是不想要自己啊？

　　“为什么……为什么啊！”

　　洪方廷就像疯了一样，突然伸出双手，想要冲过去掐死那名男婴，可女警却抱着孩子轻巧躲开，他一手落空，随即被赶来的警员团团围住，被制服时，洪方廷双眼猩红，仰天痛哭，口中还一直不停地大喊着：为什么！为什么！可周围的警员，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一阵镇定剂下去，洪方廷绝望的怒吼便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新区浑浊的夜空当中。

　　他可以为系统付出自己的一切，但前提，是系统对他没有隐瞒，实际上，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说当局者迷，即使与系统打了一辈子交道，却还是没有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