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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胡仙真做扶绥女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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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胡仙真眼角血丝通红,鬓边一缕头发被泪珠浸湿。
拓跋元恪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你好好休息,元昌已经安去,在他弥留之际能够再与你相见,想必元昌已经很高兴。”
胡仙真不知道皇家的深爱,父子之情竟然如此沉默。
“皇上。”胡仙真再次叫道,“我想问皇上一个问题?”
拓跋元恪看着病怏怏的胡仙真,眼角尽显温柔,“嗯,问。”
“请问皇上,你爱太子吗?”
这是个十分扎心的问题。
拓跋元恪听胡仙真问这个心里升腾起一股火气,这火可以毁天灭地,可以燃尽万物,唯独对胡仙真却生生掩盖住。
“自然是。”
胡仙真觉得她无法感受到皇上的真情,接着又问:“你可曾为太子流泪?”
胡仙真忘记了,坐在她身边的是皇上,是天子,即使是自己丧命都不可以轻易掉泪的。
“不曾。”
“那皇上心里可痛?”
拓跋元恪觉得胡仙真的问题太多了,不想因为她心里的疑惑便气氛僵硬。
“你好好睡吧,孤还有政务需要去处理。”
说完,拓跋元恪起身要走。
胡仙真再次叫住,“皇上?”
拓跋元恪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胡仙真。
“孤乃是天子,非常人之情爱非父子之父子,非自己是自己。”
胡仙真盯着眼前无奈又落寞的皇上。
“我知道了,是我小家子气,不懂皇上。”
拓跋元恪听她话中凄然,不自觉的又走回到床边。
“既你知我,那还是来孤身边吧!”
胡仙真目光低落在皇上穿的一双步履上,漆黑的鞋面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虎,那宽大的脚掌,坚定有力踩在地板上,支撑着整个身体和他的思想。
胡仙真不在逼问,她已然明了。
皇上不可以大怒,不可以大悲,也不可以大喜,只能把所有的情绪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当初皇上临危受命接受皇位,他的母亲死掉他都不能哭一哭,如今他的儿子又死掉,他仍旧不能哭,一切都憋在心里。
胡仙真看着远去的背影,她觉得眼前这个离去的男人,当皇上竟然这般辛苦,终于心疼起来。
元昌的丧仪办了七天,比皇后的多了四天。
坊间传闻是因为皇上知道于皇后与那马倌厮混,配不上皇后的规格,所以才草草葬了。
胡仙真日日为元昌守灵,前来诵经超度的是妙坛法师,那个西北角寺院里长得最好看的和尚。
妙坛见胡仙真日日沉浸在悲伤中,在一天里最后一场法式做完后,偷偷走到跪在灵堂下的胡仙真身边安抚她。
“见过嘉匀郡主。”妙坛法师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胡仙真怀着悲伤的心情,难过的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
“是你啊,法师。”
妙坛从胡仙真落寞的声音里听到无尽的悲伤和忧郁的伤感。
“郡主节哀,逝者已去生者当节哀。”
胡仙真站起身,向妙坛法师行了礼。
“谢法师,只是太子在世时对我极好,我们两感情颇深,若不是碍着皇家颜面,估计可做姐弟。”
妙坛见胡仙真面颊深陷,眼周发黑,脸色极差,不由得惊叹胡仙真的真性情。
“郡主对太子亲如手足,太子故郡主日夜难过,还望郡主注意身体。”
胡仙真两眼无神,盯着妙坛看了良久,缓缓道:“谢法师提醒,还望法师多多做法超度太子,愿太子早日脱离苦海。”
妙坛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这是小僧的职责所在,定然让太子早登极乐,从此再无病痛。”
两人互道感谢,分别。
吃过晚饭,掌灯时分,于衡受召命紧急回宫为太子奔丧,他在人群里不断找寻胡仙真的身影,无果只能安心祭拜。
二更后,胡仙真过来添灯火,她从稀少的人群里一眼便认出身形清瘦,背影孤独的于衡。
胡仙真不想再牵连他,让他受更多的苦楚,只安稳做自己的事情。
原本这样的小事不需要她动手,伺候的宫女太监无数,只是胡仙真的心里实在无法释怀,一个鲜活幼小的生命就此离去,她总觉得心里压着一块巨石,堵得慌。
等添完灯火,胡仙真刚要离去,她见于衡起身向她走来,胡仙真故意加快脚步,并让春娘帮着阻挡。
走出太子宫殿外,胡仙真站在一处僻静地方等春娘,不料于衡却先过来。
胡仙真见于衡来,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便拔腿就要走,被于衡三五步追上。
两人面对面站定,胡仙真不想看于衡的脸,故意将头低下。
于衡在夜色中也看不清胡仙真的脸,只轻声的问候:“你好吗?我回来的时候,上原已经绿草遍地,野花四处冒头,风景秀美,郡主可去排解心中郁结。”
胡仙真知道他的意思,但是这里是皇宫,来来往往人多,一不小心再被皇上知道,那于衡又不知道会受什么折磨。
“谢于统领前来吊唁,作为太子伴读,胡仙真这厢有礼了,只是夜深人静这里不便说话,且男女有别,胡仙真告辞。”
于衡见胡仙真冷若冰霜,对自己不屑一顾,心中的伤楚越发深重,他的心都要碎了。
回到太子宫,于衡跪在灵堂里,深深啜泣,在场的人不知于衡哭什么,都传于衡对自己的太子弟弟深情厚谊,是个好儿郎。
这边胡仙真又往前走了几步,就遇到站在一株大柳树下等侯的春娘。
春娘见胡仙真过来,心里想着反正就是一通责骂,干脆头皮一硬迎了上去。
“奴婢知错,还望小姐惩罚。”
胡仙真气归气,哪里气到要惩罚春娘。
“嫂嫂,我们回去吧!”胡仙真只觉浑身无力,声音也越发绵软。
春娘听胡仙真毫无半点责怪的意思,心里自责的要命,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胡仙真道:“嫂嫂这是做什么?你不必如此,于他于我本该如此果决。”
春娘听出胡仙真话里的意思,惭愧的无地自容。
回到庆云殿,所有人该睡的都睡了,整个殿里及其安静。
胡仙真回到寝殿歇下,直到次日巳时才醒来,她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睡一觉了,即便回家住的那些日子,也每日早期不曾懒惰。
她伸了个懒腰,方洲带着众人前来问安,准备给她洗漱。
“郡主,我听闻今日是太子在宫里的最后一日了,夜幕降临时遍要去皇陵,郡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奴婢去办。”
方洲本就在宫里长大,自然很多事情上都比在军营里厮混的春娘委婉的多。
胡仙真此刻觉得方洲十分贴心,她一遍梳洗头发,一边说:“所有太子的丧仪规制都有礼部大臣办,我也没什么可做的,你且放心做你的事情,不必担心我。”
方洲见镜中的郡主越发消瘦,眼眶发黑,就劝道:“奴婢亲眼见太子拿郡主当亲人,郡主对太子也如手足,自然感情非同一般,可是即便就算是生生父母也有等天的时候,郡主可要多看开些。”
胡仙真握住方洲的手,温柔的笑笑,“谁能不知道呢?只是太子那么小,我实在心里伤痛。”
一切终有了结的时候,太子的棺柩还是依照礼制轰轰烈烈的办完了。
胡仙真收到一张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匀郡主照顾太子勤谨恭勉,万事俱细不辞辛苦亲历亲为,乃为伴读之表率,今特封嘉匀郡主为扶绥女官,入长乐宫,伴驾皇上。钦此!”
庆云殿里的众人都奇怪皇上的这一举动,这次既然要封赏,那不是该封个夫人之类的,那上次胡仙真病,皇上的亲昵怎么解释呢?这清白的女儿,不是就毁了吗?
胡仙真哪里知道众人的心思,凡是替她着想的,都极力维护她,凡是想看她出丑的都盼着。
“胡仙真领旨谢恩!”
前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大监,这可是无上的荣誉,一般宣旨的都有专人去做,胡仙真心里明镜般,皇上要死死将她留在身边了。
大监把圣旨递给胡仙真,并大声再次宣告:
“凡是在庆云殿里伺候郡主的宫女太监一律赏一年的奉银。”
这下所有人的嘴都像抹了蜜一般,对大监感谢不已。
对胡仙真更是满口甜言蜜语,拍马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