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应急处理 ...
-
安子琤见陌生同事走远，才转回身仔细观察舞蹈室内的情况。
选择舞蹈室作为观察空间，是许医生提的建议。
她表示，日常培养观察能力的场所，首先人密度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少。舞蹈室一间教室接近五十平米，每一次课二十多人左右，能保证内部人员移动时不遮挡视线。且里面男生女生皆打扮时尚简约，发色服装，甚至配饰各有特色，都方便她区分。
再者，若要选为经常观察的地点，那么肯定不能干扰到别人的正常活动。健身房并不是最优选，里面鱼龙混杂，多盯别人两眼，容易被当成变态。但舞蹈室不一样，尤其是半开放式，玻璃窗舞蹈室，本身就期待更多人关注，所以站在角落，用十五到二十分钟完成每日练习，对内部影响很小。
按照惯例，她低头在备忘录里敲下日期，星期和时间，观察人数，等等。
这样的笔记，存在她手机里的已接近三十份，电脑大文件里，快接近三百份了。
再一抬头，玻璃内一群少男少女兴奋尖叫，朝着最中间那位穿着深灰色短上衣和浅灰卫裤的老师挥舞着双手。
她觉得这一幕很有趣，忍不住朝教练多看两眼。
不难想象，她的每日记录是存在错误的，就像上次那位衣着酷酷，声音甜美的女生所说，一般周四晚都是这位教练，但在她印象里，好像不止…..周二也像是她的课….
安子琤默默回忆着，一时间竟觉得每天都像这位老师的课。
平常她集中精力观察学员，舞蹈老师观察得比较少….
回家可以总结一下笔记。
她在日期下方补充一句，“推算教练上课时间表。”
然后继续抬头留意玻璃内的动静。
音乐响起的时候，她微微蹙眉，音乐也不熟悉，那….这和往常还是同一个教练吗？
她的目光停在最前面领舞者的动作上，有几个动作，和原来舞蹈有相似之处，但更多的舞蹈动作，从来没有见过。
她看得忘记敲字，说不上是因为感到新奇，还是突然领略到肢体与音乐完美融合产生的美，一时间入了迷。
下蹲，起身，两个动作都能变着花样…..
随着她舞步左右，安子琤不自觉往左边移了半步，看得更清楚些。
不经意间对视，她右眉微抬，不自在错开视线，收回视线至手机屏上。心里却想着刚刚那性感的俯身挺首动作。手机屏大亮着，待输入符号一闪一闪，她却不知该记录什么。
两个八拍副歌过去，她估摸着性感的动作已经过去，又忍不住抬头，这次，她控制着视线，只落在最后两排学员上。
一首歌接近四分钟，教学进度完成一半，所以副歌结束后，还有半分钟左右的动作。
其他学员在副歌就已经跟不上动作，基础好些的站在前面一排，副歌后动作也没那么自然，显然还不熟练。
安子琤视线只克制住两秒，便又自动黏上最前面领舞的人。
一曲近尾声，绝大部分的人都停止在刚学完的小段音乐，剩下的四分之一首歌只剩领舞老师还跟着节拍做动作。
安子琤离她有些远，只能看到有学员在回应，在笑，在鼓掌，由此猜测最前面领舞的人应该在说话，可能在半介绍下次课的内容。
意外发生得很突然，安子琤站得靠后，角度恰好，学员站得比较分散，因此从人缝之间，看到音乐停止那刹那，最前面领舞的人没收住动作又半回头有些分神，左脚一崴，跌坐到地上。
舞蹈房里的人乌泱泱往前走，后一排看到的人不多，因此满脸懵站在原地。
安子琤捏紧手机，痊愈好几年的左脚踝突然隐隐作痛，是心理作用，可挥之不去的难受让她皱紧眉。
从几年前开始，她习惯了小心翼翼走路，一步一台阶，委婉拒绝所有登山、跑步等聚会，也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阴雨绵绵的日子，左脚踝隐痛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磨着她的神经…..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拨开人群，弯腰想看一下那人的伤。
膝盖半弯的时候，受伤的人突然抬头，看向她，眼眶红彤彤的，倔强，恼怒，所有反感她的情绪都堆在瞳孔里。
安子琤半蹲的动作僵在半空，鼻子边萦绕着淡淡的海洋香，还有红彤彤的眼眶……
“一一姐”，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跑过来，“一一姐，你怎么了？是抽筋了吗？”
她是刚刚被学员喊过来的前台，只是学生打工仔，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听描述，说舞蹈老师突然摔到地上，好像情况不太妙。
她第一反应是抽筋…..于是拿起前台边摆着的红花油就冲进来了。
见她打开，准备拧开瓶盖，周围有见识的人都出声阻拦，安子琤离得最近，一把摁住她的手，“不是。”
颜漪姝最清楚自己伤在哪，本也想说不用，可看到安子琤突然握住前台小妹的手腕，一时间竟分不清，生气多些还是酸味浓些。
“啊….？”前台小妹一脸懵地看看安子琤，又看看颜漪姝。
“小妹，一一姐是伤到脚踝啦，你们这有冰袋吗？先冷敷应急。”一个学员插话道。他是男生，所以不敢冒昧靠得太近，想着提两句建议也是好的，不过，他看向突然出现的这位，高高的，五官立体，面部紧致，下颌线分明，这是练家子啊，还带个健身包，对伤病应该很有经验吧。
“可以单脚站起来吗？我扶你去洗手池用冷水冲一下。”安子琤收回手，蹲下身，轻声问颜漪姝。
“不用，谢谢。”颜漪姝垂眸，避开她的视线，手撑着地板，准备起身。
此时才上半节课的薛萌萌也赶到了，她脸颊边挂着汗珠，笑着让学员先下课，自己先帮忙处理颜漪姝的崴伤。
“谢谢，谢谢大家关心哈，大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们课程调整到时候在公众号、群里都会通知。今天，今天真不好意思，这节课不算大家的学时哈。”
众学员表示理解，大声招呼，便背着包离开。
此时靠着安子琤的颜漪姝：“……”
真是好姐妹啊，见到自己崴伤，直接躲开…..抛什么你懂我懂的眼神啊，拜托，这人直女已婚诶！
她气得直磨后槽牙，安子琤以为她吃痛，低声问道：“不舒服吗？我背你过去。”
颜漪姝还没来得及回绝，见她半蹲下身，而前台小妹突然顿悟，笑得一脸灿烂，“真的太谢谢姐姐了，我们一一姐，前阵子脚踝撞伤还没好，这次又扭到了…..”
颜漪姝无语，说我受伤就受伤，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啊，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对哦，直女已婚这件事，好像只有她们四个人知道，这群人还蒙在鼓里，使劲磕呢….
颜漪姝努力放空自己，如果CP营业的话，整几个双人曲，放到舞蹈室账号视频里，分分钟涨粉上百吧……露脸的话，颜值肯定搭，唰，套一对情侣衫，整个亲密点的动作，神秘点不露脸也行…..
“咳，一一”，薛萌萌小声提醒。
颜漪姝只趴在那人背上，一动不动。
她一脸抱歉，朝安子琤笑笑，对方回以谅解的笑。
“一一”，薛萌萌提高声音，“颜一一！”
颜漪姝回神，看到自己在镜子里嘴角挂着傻笑的模样，现在逃离这里还来得及吗？
看到全过程的前台小妹笑得更灿烂三分，为了掩饰笑容，不得不低头，疯狂在群里输出。
大家一起快乐才好啊！
颜漪姝扶着洗手台，脱下鞋袜，安子琤飞快扫一眼，幸好只是肿胀，没有青紫色。
她单手撑着洗手池，另一只手拧开水龙头，试了试水温，微微皱眉，“有些冰，忍着些。”
人间三月，气候微暖，但刺骨的寒意从脚踝往上爬，激得颜漪姝一哆嗦，靠到薛萌萌怀里。
薛萌萌搂着她，心底叹口气，刚刚来得急，忘了披件外套，现在两人汗涔涔的，还不冷，等会止汗了，容易着凉。
她递给前台小妹一个眼神，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你去更衣室，帮我和一一拿一下外套。”
安子琤皱着眉，关闭水龙头，“这水太冷了，我车后备箱有冰袋，没这么刺骨的冰，你们到更衣室等我一下？”
“额…也行，一一，你还好吗？”薛萌萌很是担心，不安地问。
“嗯…..”颜漪姝难受得说不出话，怕一开口，眼泪不争气跟着掉下来，那自己形象岂不成小哭包了？
薛萌萌收到她的回应，站在原地思考两秒，自己和颜漪姝身高差不多，架着走肯定不舒服，扶着走，难免脚沾地…..
安子琤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取两张递给颜漪姝，“我抱你过去….嗯？”
美人在怀薛萌萌：“？？？？”
虚弱娇小颜漪姝：“？！！！”
满眼星星前台小妹：“！~~ !”
颜漪姝觉得自己一定鬼迷了心窍，才会被最后那个嗯的尾音迷惑到，她不是没机会和对象抱抱，甚至亲亲，但一直觉得聊天和打闹才是情侣间相处最舒服的，不是吗？所以一个个都处成哥们，要么就撕破脸。
这个抱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半被她搂入怀的时候，提手臂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像软趴趴无脊椎动物。
而抱她的人呢，很规矩，抱起她的一瞬，手掌都没贴着漏在外的腰腹，而是握紧成拳，甚至温柔低声道：“手臂勾着，会稳些。”
又是这种温柔，颜漪姝暗暗叹口气，好像这人也不是故意温柔客气的，她就这个样，声音好听，人长得好，目光柔和…..但真的，很容易让人陷进去啊！
安顿好颜漪姝，安子琤下到地下车库，用车钥匙打开后备箱，找到箱子角落堆放的四个冰袋，又去翻找袋子。
翻找过程中，半瓶矿泉水被她掀到箱子外边。
咚一声。
她盯着轻晃的水瓶，两三秒后拾起来，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个精光。
薛萌萌知道她们俩同住一个小区，一幢楼，便故意说临时要去个地方，可能没办法送颜漪姝回家，准备帮她喊辆出租车。
她满意望着安子琤扶着眼神幽怨的颜漪姝坐上车，在安子琤朝她挥手再见的一瞬，露出歉意又感谢的眼神。
送走两人后，前台小妹满脸崇拜，“萌萌姐，你好厉害啊！”
薛萌萌弹了弹她的额头，“想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
“就是觉得，萌萌姐简直顶级助攻，那位安姐姐都送一一姐回家诶！”
薛萌萌没明说她们两住得近，磕是一回事，隐私是另一回事。
“那是你说的安姐姐，心肠好。”
“对啊，她真的好好，好温柔，人也漂亮，对一一姐，真的很好。”
薛萌萌嘴角的笑淡下去，没戳破小妹妹心里的幻想，只点点头，“走吧，回去收拾收拾，早点下班！”
不是第一次坐她的车，短短半月，心境完全不一样，第一次多么欣喜激动，这一次就多平静。
许是身心俱疲，她没办法分出精力思考今晚一连串的事。在安子琤下楼拿冰袋的间隙，薛萌萌支开前台小妹，一脸认真：“一一，我觉得你的第六感是对的，她…..不能靠太近。”
颜漪姝撑着上半身，看着从高中一起携手成长的朋友，她们有因分歧大吵大闹过，也曾抱成团哇哇大哭过，有携手惩治渣男也干过追男人摆粉红蜡烛的傻事。
她们的心始终站在同一边。
“我知道。”颜漪姝眼神慢慢黯淡，如果说原来嘴硬说不喜欢了，心里还存着半分念想，现在这份念想，是到了该断的时候。
薛萌萌见她低下头，心里也跟着叹息一声，“小一一，你的眼光没有错的。一一，她很好，外貌性格，万里挑一，为人处世，进退适度，刚刚她低头问你，抱你可以吗？我从来没见过你以前任何一个男朋友，会那么考虑你的感受，他们可能问也不问霸道抱起你，又或者只是无心随口一问。抛开她已婚这个事，小一一，我也觉得你们不太合适。你没谈过女生，你身边弯的也只有阙宝，她直觉最准，你可以问问，如果一个性格活泼跳脱的女孩子，碰上极其冷静自持，懂得保持距离感的人，会吃多少苦？我站着异性恋的角度，多少女生恋爱脑，以为对方成熟就一定能幸福，结果越陷越深，最后，回首才发现对方早理智抽离感情，这得承受多少委屈和伤害啊？小一一，三思啊….”
安子琤熟练驾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先一步下车，帮颜漪姝拉开车门，搀扶着她下车。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颜漪姝从包里翻出家门钥匙，准备开门。
“安小姐，我有个问题。”她捏紧钥匙，面上带着笑，回身看向身后的人。
安子琤有些走神，听到声音，点点头，直视着颜漪姝。
“安小姐对谁都这么温柔有礼吗？”颜漪姝知道，自己表情很冷，而且言语失礼。
安子琤没有移开目光，她笑了笑。
这是第一次，颜漪姝没看清她笑里藏的情绪，复杂翻涌，瞬息而逝。
“没有，我在国外待过几年，可能被磨去棱角了罢。”
声音带着调侃，自嘲自笑，可颜漪姝没跟着笑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反有些悲伤。
“那，现在你真的很好，谢谢，谢谢对我的照顾，等我伤好了，有时间，约~”
颜漪姝朝她露出浅笑，还俏皮眨眨眼。
但安子琤知道，上次约是真的约，这次…..纯属客套话。
“好。早些休息，注意脚踝。”
两人告别，颜漪姝先拉开门，又轻轻关紧门。
安子琤左右看看，注意到电梯门口有个垃圾桶，便拎着包，往电梯走去。
进电梯前，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捏爆内囊的冰袋，看了两眼，扔进垃圾桶。
与此同时，颜漪姝坐在软沙发上，从袋子里拿出两个还未使用过的冰袋，摆在茶几上，盯着出神。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应急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