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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衍同师兄 ...

  •   衍同自与晏林分别后就去了陶溪禅院,和亨鱼居士闹得不怎么愉快,之后就下了山。在外游历十年,他踏遍了大启国的每一寸土地,可就是没找他想要的东西。听闻东边的禹泉来了几位异国人,打算与大启做生意,颇通奇闻秘术,衍同心存侥幸,还是想去看看。
      衍同来到禹泉后那些异国人却走了,他在四处打听,偶然救治了一名小官,这位小官就是现在新上任的的禹泉布政使高翊鲲,了解衍同此行目的后,高翊鲲告诉他这些异国人明年还会再来,劝他留下,衍同就留在了禹泉给人寻药治病。
      二月的科举舞弊一案让衍同直觉晏林会遭遇不测,一直向高翊鲲打听朝中之事。到了三月审判结果出来,晏林也被判了死罪被捕下狱,他心焦如焚想回京畿,高翊鲲几番劝诫,他也不想让这名百姓好官被陷害而死,要找到证据还晏林大人一个清白。
      向所有认识的人多次打听、跑了十几个地方才算是找到一点破绽。
      这张愈成考了十几年都没考上,受了杖刑后就回到老家禹泉,不分昼夜地勤恳做活给爹娘治病还债,可这病却愈加不见好。衍同在山林田地的一处茅草屋找到他,给他银子还债,还给他爹娘治病,条件是说出那件事的真相,承认晏林是被陷害的。张愈成不同意,毕竟翻供不是死罪就是流放,他还要赡养爹娘,不能早死。
      衍同对他说:“张愈成,你靠着父母读书十几年却没有考个一官半职,快到不惑之年却要让父母受罪,这就是你的孝道吗?”
      张愈成嘶吼道:“我没有考取功名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些人有钱!而我,我没有钱!我只有靠自己闯出一条路,每次名落孙山我都不甘心,想要再来一次,想要让我爹娘看看他们的儿子是有出息的……今年明明都、都进了会试了,可是!可是……”
      “张愈成,你说你读书十几年,可你是半点道理都没读懂,之前或许该怨世道不公,可今年你起了歹念,行了贿,说了谎,那高堂容不得你这样的人!你可知你陷害的这位官员是什么人?你可知他揭发舞弊一案为了什么?为的是让你们寒门学士不被打压,为的是还科举一个清白!”
      张愈成直愣愣地盯着衍同。
      衍同继续道:“张愈成,你已经没资格为官,若是还存有良心,就该把事实说出来。我可以立下字据,承诺治好令尊令堂的病,并好好赡养他们,还会把当初那家店铺买回来,让令尊令堂可以继续在那做点儿小生意糊口。”
      张愈成哭得悲天怆地,同意了衍同的要求。
      薛幼言家中是做丝绸生意的,她父亲赚钱之后便成天在酒楼鬼混,母亲就这么活生生被气死,不久薛老爷搬到了京畿,要薛幼言和冯会塘的侄子冯灶成婚,妄图和官家攀上关系。薛幼言是深闺中人,又没母亲的扶持,只能任由薛老爷安排。舞弊事件一发,冯会塘被处死,冯灶更是成了丧家之犬,薛老爷觉得丢了面子扔下女儿不管回东边做生意,薛幼言便一直足不出户,听说闹了几次自杀,都被手底下的婢女拦下了。
      衍同一直在薛府大门外等候,终于等到薛幼言偷偷溜出门,她想投河自尽,衍同拦住了她。
      这位姑娘命苦,娘死了爹跑了,几次自杀都没死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在一个外人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衍同不知如何办,只好说:“姑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形识,亦复如是。 ”
      薛幼言看着他,这几句话她听不懂,但又觉得十分有道理,抹了抹眼泪,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世间之物无非是用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来感受,若心无外物,不拘泥于片刻的得失,凡事可自得其乐。姑娘,人身难得,莫要草率了结生命。”
      “可我什么都没有、继续活下去好痛苦……“薛幼言讲到伤心处,一边啜泣一边用手绢揩眼泪。
      衍同不看姑娘,就看着那流动的河水,想起了自己出家的那段日子,“佛法难闻,既然世间无所留念,遁入空门或许能让姑娘看淡红尘,重活人世。”
      之后衍同就和她聊起了佛门中事,。
      衍同内心自嘲,自己放弃佛门修行就是看不破复杂人心,也放不下心中所念,寺庙是个宁静之所,可内心不平静依然参悟不了佛法真谛。他本不该和薛幼言谈起这些,可这位姑娘一心求死,所谓医者仁心,他不能让这位芳华正茂的姑娘就这么草率了结自己的生命,他想劝她活下去,就讲了好多佛门中事,没想到这姑娘内心大受感触,和衍同聊的越来越深入,她经历世间人情冷暖,看透了世人为名利所困的窘境,便一心出家。削发之前,她答应衍同了却最后一桩红尘事,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冯灶和冯会相勾结的事揭发出来。
      晏林被削职入狱后府内的仆从一律遣散,不少人都回了老家,这十分可疑。向周围邻居询问一番才知道那些仆从临走时都带着一盒财宝。衍同通过各种手段逮到了才在京畿城东门买了一处房产的总管侍从,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后来衍同在他喝的水里下了点药,这药迷惑心智,容易让人产生错觉、错影,这名侍从本来就胆小,做了亏心事又经过这么一闹腾就什么都和衍同交代了,他承认是吕卿逼他陷害晏林大人,不做的话就要将他打死,做了的话还能得到一笔钱财,衍同气得将他狠打了一顿,他也不敢还手,认为被打了就赎罪了,死了不会下地狱。
      证人都找到,衍同才通过亨鱼居士得到陛下的令牌在狱中见到了晏林。
      他看到晏林奄奄一息地躺在阴冷潮湿的地上,那沾满血迹的囚衣与惨白的脸色强烈地冲击着衍同的眼睛,他抱起晏林宛若石头一样冷冰冰的身体,他哭了,他心痛不已,后悔自己没能阻止晏林选择这条路。
      他恨不得将吕卿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可还是让总管侍从指认冯会塘才是幕后主使。一是怕证据不足,吕卿太过于狡猾,朝中势力虽有减弱之态可依旧不能小觑;二是怕吕卿之后会对晏林更加不利,晏林还在狱中,不能再受折腾。
      做人留一线,这是朝中大臣都明白的道理,衍同懂,吕卿也懂,可晏林不懂。
      懂了,便不会遭这些罪,懂了,也就不是晏林了。
      晏林耿介、忠君,是亨鱼居士给皇帝打磨的一把利剑,尖锋所指,所向披靡,奸佞小人无处遁形,可没人在乎这把剑上的血,没人在乎这把剑是不是折了。
      谨殊,救命之恩也不能这样报答啊……
      衍同将晏林接回之前的宅子,晏林沉冤昭雪,被查抄的家产也尽数归还,皇帝念及晏林的身体,先不允升官,准许他官复原职回府休养一段时间,手头的工作暂由别人接替。
      府内早没了婢女随从,晏林生病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衍同又亲自去挑选了几名小厮婢女在府内做事。
      初回到府内,晏林觉得周围没了那刺骨的寒冷,可身体很软,像浮在水里一样,往往一睡就是一天。他的四肢百骸都受了重伤,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衍同把平生所学全部用在了治疗晏林的病上,每天守着晏林,喂他吃药,陪他说说话。
      “师兄,谢谢你。”
      “我是你师兄,这有什么好谢的。”
      “若是没有师兄,我怕是魂归九天了。”
      “谨殊啊,不要给皇帝做事了好不好,你为他做这么多,不值得。”
      “师兄,我是真心想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想让师傅口中路不拾遗、人得其所的大同社会成为现实。”
      “师傅他……唉!谨殊,我知道拗不过你,但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冒险、万事以自己生命为先行吗?”
      晏林沉默了,闭上了本就看得模糊的双眼,缓缓开口说道:“师兄,人都有一死,生死于我早就不是避而不谈的话题,我可以很平静地接受那一天的到来,如果这具身体死之前能发挥一点用处,那我是十分乐意的。”
      “谨殊……”
      衍同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再也没有和谨殊聊起这些。
      修养了一个多月,晏林身上才算有了点人气,体力也渐渐恢复,白天就在院内看看书,衍同说他眼睛才好不让他看太久,特地拿一块两指宽的柔软棉缎遮住晏林的眼睛。
      “这是用药物浸泡过的,眼睛能好的快些。”
      晏林珍惜这难得的平静时光,故意打趣:“可我看不到师兄了,现在的师兄可是风流倜谠,与之前大不相同了,再没人会把你拦在门外,也不需要翻墙就能进入府内。”
      “怎么,你想要一个不修边幅的蓄发和尚整天在你眼前晃悠吗?你若是想看,那也没有了。”
      “那我就多珍惜珍惜眼前,不然到了明年师兄又是另一般模样了。”
      二人都忆起了去年衍同衣着打扮怪异被拦着不让进府的事,默契地会心一笑。
      “我若还像从前那般,我可怎么去朝堂救你。”这句话衍同没有说出口。
      外面的桂花开了,一攒一攒地挨着挤着,花香馥郁浓厚,常常随着一阵风浩浩淼淼地飘了进来,将宅子内的药味冲淡了许多。枕着明媚日光,嗅着满院桂香,晏林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若有所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衍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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