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走》暮絮

3、欠一个人情

　　树影摇曳，夏日的晚风依然带着燥热的气息，走在寂静的路灯下，阴霾的天空里没有星月的光辉，一种心情，萦绕心间挥之不去，找不到靠岸，茫茫然无所获……

　　苏念远与林正举并肩走着，微风细细地抚摸着脸颊与头发，林正举低头看着路灯下两人的黑影，影子紧紧的靠在一起，甚至没有时隐时现的空隙。

　　他伸手摸衣袋，顺着那个东西的轮廓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把东西慢慢地掏了出来。

　　“那个……给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神情也显得紧张，一直没敢正视苏念远的视线。

　　苏念远接过他单手递过来的这枚书签，这是一枚木质的长方形书签，通体呈檀木色，正面刻着‘前程似锦’四个字，‘锦’字左下边还印有一片树叶，背面则是大片的留白，左下角刻着‘SNY’。

　　是苏念远名字的缩写。

　　苏念远看着手中的书签，“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仔细地打量着这枚书签。“别说，还挺好看的。”

　　林正举抬起头看向前方，“谢谢你前段时间帮我搬寝室，还请我吃了甜点。”他的声音中还是能听出几分紧张。

　　苏念远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把书签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买书的购物袋里。

　　“那你还真是挺会送东西的嘛，我正好需要一枚书签呢。”苏念远的言语中充满了开心的味道，好像还带有一些撒娇的感觉。

　　林正举侧过脸来对着他露出微笑。

　　很轻，很模糊，很短暂的一个微笑。

　　林正举也有一个和这个款式差不多的书签，只是背面印着他自己的名字缩写，这是他妈妈去书店DIY买给他的。

　　学校的一次课间操里，林正举被语文老师喊去文印室抱新印好的文言文资料，回来后就没下去操场了。

　　他回到座位上从桌盒里拿出《中国通史》，翻到书签夹在的那一页，左手托着下巴便开始看书了。他抽出书签，看着它发起了呆。

　　要不就送他一枚书签吧，就当是还人情了。

　　高一期末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如期而至。

　　大家都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里，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张新修这段时间都没去网吧了，在寝室里熬夜刷题。

　　寝室里的其他人，除了林正举，见张新修这么努力地学习，兄弟间必要的调侃当然也少不了了。

　　“好好学，争取考倒二。”

　　“记得再去拜拜我们学校里的孔子像。”

　　“你这次要是能考倒二，我给你介绍一女朋友。”

　　“这么认真，你这是要考倒二的阵仗啊，牛逼啊。”

　　张新修：“……”

　　我真的谢谢你们这群损友。

　　“虽然这只是一场模拟考，但是我希望大家都能认真对待，考出自己最真实的水平。还有，这次模拟考的成绩下来后，我们也要重新分班……”听到这里，同学们便都开始小声地讨论起来，教室里充斥了窸窸窣窣的杂音。

　　有些甚至已经悄悄掏出手机在那个没老师的群里聊起来了。

　　‘6班众神聚一起’里

　　［又要分班，妈的，鬼学校一天事真多］

　　［还用得着问吗？肯定是要文理分班了呀］

　　［期末考试前分文理？北明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他妈的，换了班，又要重新搬寝室，又要忙活一趟］

　　［我无所谓，反正我就纯摆烂］

　　［我用我同桌十年寿命换我进一个好班］

　　［只要不再是老牛的做我班主任我去哪都行！］

　　……
　　［我们好像是最后一届文理分科诶］

　　最后一届文理分科

　　苏念远深深地埋着头，看着这条消息，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压抑。

　　虽然他早就想好了学文，但是身边的人总劝他学理。说什么理科就业面更广，理科更好找工作，理科选专业要宽得多……

　　诚然，这些话大多都是事实，但苏念远觉得人生路途里能拥有自我选择的权利的机会本来就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尽的妥协，好不容易有一次自主选择的权利却还要受别人左右。

　　遵循自己的内心就好。为自己的以后与未来想得远一些固然是没错的，但比起时时刻刻都担心或憧憬着未来，活在此刻才是苏念远的首选。

　　不要想着以后会不会后悔，就想着如果我这样做了或是我不这样做，在现在，在下一秒会不会后悔就好。

　　不要带着缺憾走一生。

　　刘楼是六班的班主任，他是一个中年男教师。他是个很传统的教师，他的教学风格也是一向的很死板很老套，但在教学方面他非常有耐心，很喜欢学生问他问题。

　　6班的学生私底下大多数时间都管他叫老牛，但如果有学生被他批评了，他们便毫不客气地叫他老6。

　　“这次考试过后我们就要文理分科了，你们是最后一届文理分科的学生，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给我铆足了劲，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学习，不然到时候高考成绩下来，别人就在高高兴兴地填志愿，而你却在想着要不要复读。丑话说前头啊，你们要是真要复读压力可是相当得大啊，下一届，新高考，新教材，新考法，有够折磨你们的………”

　　后面的话苏念远没怎么听了，他从桌盒你掏出一本闲书，关了手机，伏在桌前开始翻阅书页。

　　林正举肯定也选文科吧，他那么喜欢文学。

　　正想着，同桌的张新修用手肘顶了顶苏念远肩膀，小声地问他：“你选文选理啊？我打算学理。”

　　“文，我选文。”苏念远合上书，简短地回答他，他微微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想看看林正举在干什么。

　　“唉，看来我俩终究还是要分开啊，不过也是，就你那数学和理综可能连……”，苏念远突然一个冷冽的眼神硬生生地把张新修还没说完的话给堵了回去。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张新修嘴贫完又趴在桌上睡觉。

　　[你选文对吧？]苏念远敲击着手机屏幕，给林正举发了条消息。他知道林正举有两个手机，上交一个，备用一个。

　　靠窗坐着的林正举正在写英语完型，他感受到裤兜里的手机稍微震动了一下。

　　他立起身来，发现刘老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在教室里了，教室里的同学大多数也都垂着脑袋。

　　应该没事了。

　　于是他悄悄地摸出手机，看到苏念远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林正举转过身来向后看了看苏念远，仿佛就是转身看他的一瞬间，苏念远也抬起了身，短暂，安静的对视。

　　苏念远举起自己手中的手机并指了指，示意林正举快回消息，脸上又是那个熟悉的微笑。

　　[嗯，对，我选文。]回完消息后，林正举退出与苏念远的聊天框，刷了会微博就关掉了手机。

　　林正举文理都还不错，但就兴趣爱好而言他还是更喜欢文科。

　　他觉得文科是有温度的，学文就像是身处一间舒适的中式风建筑的书房里，端坐在书台前，借着柔情的月光翻读旧年的经文词章，看累了就抬头眺望远边的湖面，湖面泛起银白的光晕，好似散落在水中的奇异珍宝闪烁着梦幻。

　　有风的话，风便会带着海水的气息朝他喷洒，海风的抚摸像是爱人的缠绵的温存，让人留恋，拂过头发、袖口、脸庞，很是多情，很是温柔。

　　总能让他静下心来。如果真有什么让林正举感到幸福始终的事，那大概就是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躺在床上时，能读一两页自己喜欢的书吧。

　　至于理科……林正举根本不想找那么多的文字去形容。

　　实用严谨规矩

　　这是林正举对理科的看法与理解。

　　下课铃敲响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教室。

　　林正举完成了第四篇完型后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背好书包后，他站起身来环顾了下教室四周，偌大的教室只剩他和苏念远了。

　　他走近苏念远的桌边，手指轻轻地敲了下苏念远的脑袋，苏念远稍稍缩了一下脑袋，鼻息里夹杂着闷闷的呼吸声，侧过头，换了个方向睡。

　　林正举被他的这些小动作逗笑了。他拿出手机正准备记录下苏念远睡觉时迷迷糊糊的模样，一个声音却先闯入了他的耳朵。

　　“你拍我干嘛。”苏念远抬起手把林正举手中的手机按在了课桌上，他就这样侧着脸看着面前这个做坏事没成功还被发现的淘气鬼，一直盯着他，直到林正举先躲避他的目光。

　　“我……我来叫你别睡了，放学了都。”林正举没有正面回答苏念远，眼神开始不自然看向四周。

　　但林正举可能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脸早就染上了红晕。

　　苏念远看到他渐渐红透了的脸，也没说什么，只是歪了歪脑袋，对他笑了笑。

　　“快起来了，大家都走了。”说完，林正举就从他身边穿过，径直走出了教室，快到教室门口时，林正举还探出他的脑袋又朝苏念远说了句“快点。”

　　苏念远也终于站了起来，用手抓了几把头发，操起书包跟着林正举走出了教室。

　　绯红的残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