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炙夏》青衫入雨

8、上药

　　雨夜过得并不太安分。

　　夏源跟在沈东临身后，穿过黑暗的客厅，拿着手机给他打光。

　　检查了一下并不是跳闸的问题。

　　沈东临打电话给物业，没有人接。

　　关于这一点，夏源并不意外，她们小区的物业并不专业，也不负责，这个时间点怎么可能会有人上班。

　　“明天我找电工师傅过来，”沈东临望向她，“今晚先去我那儿？”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夏源点了点头，不再抗拒他把自己当成孩子对待的这一行为，既然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他对自己的想法，或许试着接受也不错。

　　沈东临倒没有说别的，只是把手机的灯光往前照了照，“你去房间换一身衣服，我在客厅等你。”

　　“你可不可以离我近一点？”夏源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房间门口的位置问他，“沈东临，你站在那里等我好不好？”

　　裙子被雨浸得太湿，裙边潮湿的布料粘在皮肤上，沿着脚腕往地板上滴。

　　一阵寒意袭来，夏源还没等到沈东临的回答，就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东临沉默过后，终于开口，“我在门口等你，手机你拿着照明。”

　　男人把手机塞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带着暖意的指尖触碰自己的手心。

　　夏源突然察觉到，让沈东临站在房间门口等自己换完衣服出来这件事，有些怪。

　　她脸一热，赶忙拿过手机，却一步三回头，怕人不跟上来。

　　好在沈东临从不食言，只是他一直垂着眉眼，不太看自己。

　　夏源换了一件短袖和短裤，拿了一件轻便的外套。

　　这个时间，老天爷好像也在眷顾自己，没有接着闪电雷鸣。

　　夏源偷偷瞧了一眼沈东临的背影，黑暗里，荒唐的心跳声像墙上坏掉的钟表时针，杂乱无章。

　　她叫他，“沈东临。”

　　男人的脑袋小幅度地动了动，却依旧站在那里，“我在这儿。”

　　夏源说，“我好了。”

　　他这才偏过头来，目光很快在她膝盖上的伤口掠过，“那我们走吧。”

　　下楼梯时，夏源不要他背，这段沉溺在黑暗中的时光便显得无比漫长。

　　走道上只有两人的呼吸和鞋子落在地面的声音，彼此间的距离不算太近，不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身影，却能实在感受到对方就在身边。

　　夏源扶着楼梯，沈东临跟在她的身侧看着她。

　　楼道外的雨有所停歇，街道上汽车的喇叭声偶尔出现。

　　雨珠顺着暗色的玻璃窗滑落，汇成千百道细小的水流。

　　夏源坐在车后座，看不清窗外掠过眼前的街景。

　　车厢里很安静，她歪着脑袋去看沈东临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沈东临，就算我在电话里那么说，你其实也可以不用过来的。”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听起来很马后炮很让人讨厌，她也明白自己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就是想听听沈东临的回答。

　　夏源的声音轻轻细细，很甜，就算平日里真的对沈东临闹脾气，语气不太好的时候，也是细细甜甜理直气壮，此刻却很明显地沾染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心翼翼。

　　这条路不太平整，落了雨的地面积水有些深，车辆的灯光照向不远处的水坑。

　　在夏源的话音落下后的两秒，等沈东临想动方向盘的时候，车轮已经划过了水坑，带起了一小片水花。

　　沈东临这才慢吞吞开口，“那你想我来吗？”

　　车厢里的气氛在沈东临问完后，一瞬间说不上来的，好像有哪里变了。

　　夏源深知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却还是被沈东临这句朦朦胧胧的问话给弄分了心。

　　她想过沈东临可能会说“夏阿姨交代我照顾你，怎么可能不来”，亦或是“你都给我打电话了，我怎么可能放心”。

　　可她没想到，沈东临给自己的回答，是这样的话。

　　那个想字有一瞬间，夏源就差点要脱口而出。

　　她知道自己试探失败了，那颗被沈东临吊起的心却久久跌不回它原有的位置。

　　砰砰。

　　砰砰。

　　窗外会车而过的车辆打着近光从身侧疾驰而过，跑得很快，一路打着乱糟糟的喇叭声。

　　夏源小声咕哝的一句，被淹没在繁杂的喇叭声里，“沈东临，你真的，很讨厌。”

　　“……”

　　时间将近十二点，除了昨晚失眠，平日里这个点，夏源早就已经睡下了。

　　前方挡风窗上的雨刮器一直在不停工作，抹开落在玻璃上的雨水，有规律地左右晃动。

　　夏源盯着它出神，没一会儿就靠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的头有些沉，这一路睡得不太好。

　　沈东临现在住的盼月花园，去年夏青青赚了点钱，也在盼月花园买了一套房，不过还没开始装修，也就是个毛坯房，估计还得过两年才能住进去。

　　车辆平稳，夏源没忍住有些困倦。

　　不知过了多久，夏源隐约听到沈东临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她睁开眼睛，看见沈东临正站在车门边上，“到家了。”

　　夏源呆了一会儿，才下了车跟在他旁边慢慢走着。

　　进了电梯，沈东临按下了十五层，夏源不知自己是不是因为困得厉害，头昏昏沉沉的，站在那儿努力地打起精神来，“沈东临，你家没有别人吧？”

　　“嗯，就我一个，”他说，“当然，现在还有你。”

　　沈东临说完，电梯正好在十五楼停下。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夏源抬眸朝他看去，才发现男人的发丝和衣角都有些潮湿。

　　现在这个时间，很少有人上下楼，明天大家都还要上班上学，应该都睡下了。

　　沈东临打开门，站在玄关处打开了客厅里的灯。

　　他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女士拖鞋放了自己面前，夏源垂眸瞧了鞋子一眼，还没开口说些什么，沈东临便道，“汪玲有时候会过来做客。”

　　夏源木讷地点头，略有些不自在地穿上了那双拖鞋。

　　汪玲玲不知来了多少次，或许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可今天是自己第一次来。

　　夏源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忽然觉得有点冷，她紧了紧衣服，才往屋子里走。

　　“去沙发坐一会儿，我去拿药箱来。”

　　房子干净整洁，很空旷。

　　电视柜上摆着一台电视和两台音响，一台影碟机和一台投影仪。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她以为像沈东临这样的人，家里是会摆上两颗发财树或者是别的什么绿植的。

　　很简约的装修风格，不过也像是沈东临会做出来的事。

　　“家里有点乱，别介意。”

　　夏源抬眸看见沈东临拿着药箱过来，坐在自己身侧俯身打开了药箱，“今天还没有时间整理，一会儿我把这边收一收。”

　　夏源怔了怔，她扫了一圈客厅，并没有发现哪里有可以收的地方，后来仔细一想，才逐渐明白，可能是自己看得太认真了，让沈东临误以为自己觉得哪里脏乱。

　　夏源抿唇，指着落地的电视柜随口一说，“我只是觉得太单调了，要是那儿摆两盆小花小草什么的，一定会更好。”

　　沈东临回眸看她，“认真的？”

　　当然是随口胡扯的，摆两盆花放电视机前简直不伦不类。

　　夏源只是想找个话题转移自己和他的注意力。

　　虽然这么想，夏源却点头，“真，特有美感我觉得，要是我，我一定高低摆两盆，摆完之后我还要发朋友圈炫耀。”

　　沈东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保持礼貌地吐出几个字，“……你的想法一直很个性独特。”

　　“那是的。”

　　“好了，别动，伤口要消毒。”

　　“……”

　　沈东临的话题转得太快，夏源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在自己面前半蹲下来。

　　看见沈东临手上拿着碘伏和棉签，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往后挪了一点，声音都跟着软了下来，“不用消毒吧，已经不流血了，明天它就会自己好了的。”

　　夏源的膝盖磕在了掺着泥水和石子的地面，现在的伤口虽然不流血了，但磕破的肉里还夹杂着小沙子，看起来并不太好。

　　加上之前一直被湿透的裙摆沾着，伤口现在有些危险了。

　　“好了，听话。”

　　沈东临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哄孩子的语气。

　　夏源依旧往旁边挪了挪，正站起来要走，沈东临快她一步，伸手握住了她受伤的那条小腿。

　　他的手指贴上来的时候，周围的温度好像都在升温，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落下来的白光都跟着暖了几分，烧得她的脸片刻发烫。

　　在夏源僵住的那一瞬间，她就被沈东临按坐回沙发上。

　　然后对方便极其自然地松开了手。

　　男人的声线柔和，说话时眉宇微微蹙起，“忍一忍，不然这里又要留疤了。”

　　夏源望向自己的膝盖，时间过去太久，她都忘了自己的膝盖上留着一个很浅的疤，不偏不倚的，就在今晚受伤的那个位置。

　　那段被沈东临背过的记不太清的回忆，忽然一点点在脑海里浮现。

　　她想起来，小时候有段时间，夏青青经常带自己到安可阿姨那里玩。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不是一个特别安分的人，看见什么都好奇地要凑上去看一眼，小时候更甚。

　　那时候沈东临还住在大院，小朋友特别多，才六岁的夏源，没来两次就跟院里的小朋友玩成一片。

　　当时玩游戏，夏源总有许多奇思妙想。

　　玩捉迷藏，别人躲草丛里、柜子里，她不一样，她想躲到院子里那颗大树上。

　　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一半，倒计时快结束时，结果她没了力气，从树上摔下来了。

　　幸好挣扎一番，只是膝盖和手肘着地。

　　裤子摔破了，渗了点血，估计有些惨烈，手肘倒只是摔红了。

　　夏源又疼又委屈，又怕妈妈知道自己摔倒会责骂，爬起来后就坐在地上哭，却又不敢哭得太大声。

　　在院子里躲猫猫的小朋友只有她一个人，找到自己也不知道还要多久。

　　夏源坐在那里一直掉眼泪，等她快哭不动了，终于有人发现了自己。

　　不是别人，是刚放学回家的沈东临。

　　夏源当时和大孩子玩不到一块儿去，这个东临哥哥虽然对自己很好，但她从来不主动开口说要跟他一起玩。

　　夏青青带她来大院的时候，也总是嘱咐她，不要打扰沈东临学习。

　　所以基本上，夏源同这位哥哥的交集其实并不多。

　　夏源本来都不想哭了，却又怕沈东临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会把自己摔倒的事情告诉妈妈。

　　一下又抹着泪，站起来准备要逃跑，被迎面走来的沈东临抓住了手。

　　“源源，怎么摔的？”

　　夏源怕他跟夏青青告状，不愿意告诉他自己从树上摔下来的事情。

　　见夏源不说，少年没说什么，他的手很快在她头上碰了一下，弯下腰来哄她，“很疼吧，我背你吧？”

　　夏源没太被人背过，趴在沈东临背上的视野和自己平时看到的不太一样，她怕沈东临没背好自己又把自己给摔了。

　　她紧抓着少年肩膀上的衣服，告诉他，“哥哥不要摔倒。”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同她保证，说不会的。

　　那天是沈东临给她上的药，擦药的时候夏源疼得一直掉眼泪。

　　沈东临不太会安慰小朋友，一直让她忍一忍，马上好。

　　听夏源说不想被夏青青发现，他还试着帮她把裤子磕破的地方缝好了。

　　幸好裤子是黑色的，稍微缝一下，基本上看不太出来。

　　“好厉害，谢谢东临哥哥，”夏源看他，犹犹豫豫地说，“但你不可以告诉妈妈哦。”

　　见沈东临帮自己缝好裤子，夏源终于觉得他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便把自己担心的事情告诉他，“万一妈妈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你也不能告诉妈妈，我今天见过你。”

　　沈东临笑着问她，“为什么不能说见过我？”

　　“妈妈怕我打扰你学习，不让我找你玩。”夏源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要跟他拉钩，“这是我们的秘密哦，不可以告诉别人。”

　　“嗯，这是源源和哥哥的秘密。”他点点头，伸手勾上了她的小指，笑着说，“那当做交换条件，源源以后多找哥哥玩吧。”

　　夏源低着头看着沈东临微垂的眉眼，和眉宇间皱起的很细的川字。

　　他明明是一个长相温柔的人，可不笑而压着眉眼的时候，看着总比旁的人要冷淡和难以接近。

　　看起来很孤僻。

　　夏源不太喜欢他这样子，手比脑快，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她的指尖已经悄然点上了沈东临的眉间。

　　男人抬眸疑惑地朝自己看来，夏源快速地收回手，开玩笑似的说，“你眉头皱这么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受伤的人是你呢。”

　　沈东临手上的碘伏浸透了棉签，极其自然地开口，又好像还是有点生气，“有区别吗？反正无论是谁，我现在都需要清洗伤口。”

　　“哦，”夏源还以为能听到点什么好话，闻言只是淡淡点头，这会儿也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说出口的话都跟着大方不扭捏，“我还以为你是心疼我呢。”

　　男人拿着棉签往她膝盖凑过来的手停顿了下。

　　抬眸瞧夏源时单扬了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于是又低下头专注处理伤口，语气很轻。

　　“怎么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