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青云初稿》望川云靖

31、陷阱

　　张小凡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他梦见了童年时的那个村庄。他向前不断地奔跑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微笑地望着他，开着玩笑，林惊羽高兴地直接冲了上来，和他扭打在一起嬉闹着。

　　他接着奔跑着，前方就是他以宋大仁为首的几个师兄齐齐向他笑着，再往前去，师父一家田不易、苏茹、田灵儿也一齐对他笑着。

　　他继续向前奔跑着，想继续寻找着一些让他高兴的人和物。跑到最后时，却只见陆雪琪和碧瑶静静地站着，美的各擅其胜。只她们低垂着眼眸，脸上不仅没有一丝高兴，反而充满了哀愁。

　　突然有一阵脚步声，渐渐响了起来，陆雪琪和碧瑶都抬起了头，怔怔往他的身后看着。

　　一步，一个血印！

　　那黑衣血领的男子走向了他，双眼已经被血色覆盖了。

　　“我名为，鬼厉！”

　　张小凡吓得直接坐了起来，翻身坐起，汗流浃背，喘息不止。

　　“小凡，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仿佛被吓了一跳，抓住了张小凡的肩膀，急问道。

　　张小凡喘息着，向旁边看去，林惊羽坐在床前，面色紧张而带些憔悴，正盯着自己。张小凡怔了一下，向四周望去，这是一间小小的客房，摆设简陋，房间里只有普通的桌椅和一张木床，自己此刻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他低下了头，定了定神，道：“没什么，我做了个噩梦。”

　　林惊羽看着他，嘴角动了动，慢慢松开了双手。

　　“一个已经发生过的噩梦......”张小凡用林惊羽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

　　“没事的！”林惊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此战立下大功，破了那鬼王想收服夔牛的阴谋，到时候师尊掌门一高兴，指不定又会送你一个像六合镜那样的法宝了。”

　　“也许......是吧。”张小凡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惊羽，我下去走走，你也先回吧，看样子也是刚刚入夜，你先去歇息吧！”张小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那好，小凡，你走一会儿快些回来，你的身子看上去消耗极大，应该比我们更多些歇息便是。”林惊羽点了点头道。
　　※※※
　　皎白的月光之下，张小凡独自走出了那间客栈。

　　看上去大家都歇息了，张小凡方才做了那个噩梦，心情自然是久久不能平复，更何况那场大战。

　　“唉......”张小凡不由得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身后一阵脚步声，似那轻盈飞霜飘然而至。

　　“陆师姐......” 张小凡没有回头，不让她看到自己悲喜交加的神态。

　　“小凡，你的身子.......”陆雪琪关切道。

　　“没......没什么大碍。”张小凡的身子轻轻抖了一道。

　　“小凡，你不用强撑......”陆雪琪回想起那日大战之后他精疲力竭，坠落地面，不由得上前去离他近了些。

　　“陆师姐我其实......”还未待陆雪琪话音声落，张小凡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终于是转过头来。

　　此刻这片天地之间，两人的目光所有，就只剩下他们的脸庞落入彼此的眼眸。相互之间的鼻息扑染温热了脸颊，晕开了一片潮红。

　　张小凡向后退了几步，低下头顿了好一会，才像是回过神来般，接着说道：“陆师姐，回去之后我怕我做出什么傻事，你照顾好自己。”

　　陆雪琪神色猛然一惊，垂首深思片刻后道：“小凡，虽然你有时候有些鲁莽，但是做的事倒并非傻事，除非......”

　　“除非什么？”张小凡苦笑一声后道。

　　“除非你遇到那些对你极为重要的人和事，我相信你是不会做那些倒行逆施的傻事出来。”陆雪琪语气严肃道。

　　张小凡看着她的脸，又默默地低下头，准备转身告辞了。

　　陆雪琪却是又走上前，双手扶住他的双臂道：“所以我相信你，我和师门都会在你身后，青云门是你永远的家。”

　　说完这句话的陆雪琪告辞转身离去，只余张小凡呆呆地愣了半晌，他嗫嚅着嘴唇，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轻叹着。

　　“对不起......”
　　※※※
　　等到了青云山时，便已经听说掌门要单独召见他和陆雪琪了，好像确实是要专门奖赏此战中功绩最大之人。

　　张小凡今日回住处休息一天，闲来无事，便往周围逛去。

　　大竹峰通往后山的那条山道，张小凡已经许久没有走过了，一路之上，但见路旁绿意盈然，鸟鸣阵阵，不时从远处传来。

　　迎面而来的山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带来了一丝清凉，顺着这弯弯曲曲的小路，仿佛又回到从前。

　　缓步走到那竹林的另一处，清幽林间，竹影摇动，一根大竹不知为何倾倒在地，横亘于竹林之中。

　　张小凡慢慢地走到这根倾倒的竹子边上，默默地凝视着它，那一刻，他的眼神仿佛也带了几分飘忽与沧桑。他环顾了四周，如今不见砍竹人，又是只余他一人来到这里。

　　然后，只见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扯住自己的袖子，却是在这根倾倒的竹身上擦拭了几下。

　　他慢慢地笑了一下，似迟疑了少许，然后又轻轻向旁边多擦了擦，像是又擦出了一个人可以坐的位置，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回身，轻坐。

　　“师父！”

　　突然，一声柔和而微带惊喜的呼唤，从竹林的深处响了起来。

　　张小凡身子一震，这声音如此熟悉，但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听到的。他立刻转过身，向声音处望去，顿时呼吸一窒，赫然只见在一片竹影之中，碧瑶一身与周围环境交相辉映的水绿衣裳，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几许柔情，几许痴迷地望着自己。

　　“这般用心擦拭这竹子。”碧瑶带着盈盈笑意，问道：“是......给谁留的啊？”

　　张小凡的眼里忽而多了几点泪光，语气轻柔道：“正是给你留的。”

　　话音未落，两人皆是一愣。

　　碧瑶噗哧一笑，如鲜花绽放，清丽无双。

　　张小凡有些尴尬地默默低下了头，碧瑶笑逐颜开，脚步轻快一阵小跑坐到了他身边那一节竹子上。

　　张小凡尴尬一笑，只觉得身边隐隐幽香，淡淡传来，从鼻端处飘了进去。

　　“咳咳......”他却是如触电一般从那一节竹子上弹了起来。

　　碧瑶伸手想拉住他，却扑了空。只见张小凡像是面壁思过般面靠着一根长竹道：“你坐吧，为师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碧瑶有些惆怅地望着他的背影，忽地叹息一声，道：“师父，你可有什么心愿？”

　　张小凡一愕，紧绷的身子有些放松下来，脸上带着几分期许笑道：“近些天还有些乱子，为师还要处理一下，等事情结束后。为师其实很想跟掌门师父他们请求，让我下山历练走个几年。看看天下山水奇景、日出日落、那怕见人间疾苦、红尘纷扰也好。”

　　他顿了顿，脸上洋溢这几分期许接着说道：“要是有个把人能陪我......那最好不过了！”

　　碧瑶看着他有些兴奋的神色，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张小凡道：“师父，我陪你去吧！”

　　张小凡转过身来，讶道：“什么？你为何会说这种话？”

　　碧瑶仿佛也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道：“当初在小池镇外那个树林里，我曾经在满月之夜看过一口古井，在那里，我看到了月圆之夜，我和你......”

　　张小凡抬头看看天色，打断她道：“你来这里很久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我们以后有缘的话……再见吧！”

　　竹林深处，碧瑶怔怔望着渐渐远去的那个背影，一动不动。
　　※※※
　　通天峰，高耸入云，巍峨屹立，依然那么仙气缥缈，依然那么不曾沾染半分人间俗气，仿佛也张开怀抱，欢迎着他们的到来。

　　宋大仁带着张小凡，与陆雪琪一起落在云海之上，远处山颠的玉清殿上，还飘荡传出悠远的钟鸣声。

　　片刻之后，从人群里走出一人，向着他们三人走来。

　　宋大仁自也识得此人，见他走了过来，一拱手道：“常师兄，别来无恙？”

　　常箭连忙还礼，但眼角余光，还是瞄了张小凡几眼，随即道：“宋师兄，刚才道玄掌门已经先到了此处，特地嘱咐小弟，一旦几位到此，就让我引着直接到玉清殿去。”

　　宋大仁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常师兄了。”

　　常箭淡淡一笑，侧身道：“那几位请跟我来吧！”

　　张小凡和陆雪琪也是相互给了一个微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向上走去。

　　山顶的玉清殿里，又传来一下清脆的钟鼎之声。

　　张小凡缓缓向上走着，人越走越高，可是不知为什么，等到快到要到时，之前本来是轻松欢快的心情，此刻却是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

　　“也许是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的了吧！”张小凡摇了摇头喃喃道。

　　通天峰玉清殿上，又传来一声悠远的钟鸣，飘荡在山峰之间……

　　走完了最后一层台阶，张小凡终于再一次来到了玉清殿外。这一座高大庄严的殿堂，耸立在他的身前，气势雄伟，人站在它的面前，仿佛如同蚂蚁一般。

　　张小凡和陆雪琪也是相互给了一个微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一齐跨过门槛。

　　青云门中最神圣的地方，依然如往日一般的气势雄伟，让人惊叹。

　　大殿正中，主位之上，德高望重、鹤骨仙风的道玄真人坐在那里，身边却仅有苍松道长一人。

　　张小凡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氛，缓步倒退向后走去。

　　突然，四根光化锁链从地底下拔地而起，牢牢地缠绕住了张小凡的四肢，他就这样半跪着给困住了。

　　“张小凡！你入魔之姿已显，还不认罪！”苍松吼道。

　　“苍松师叔！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请不要急着这么对他！”陆雪琪一声惊呼，随后急忙对苍松道。

　　道玄真人却是一言不发，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陆雪琪紧接着道：“掌门。掌门师伯，我与张小凡张师弟并无深交，但在七脉会武之后，也曾与他一同下山，在空桑山万蝠古窟和东海流波山上，亲眼见到，也曾亲身合作张师弟与魔教余孽殊死争斗，绝非是魔教内奸！请掌门师伯，师叔三思而行，千万不要……”

　　“你莫要替他说话！”苍松怒道，直接便是抬手放出一道光剑，刺穿了陆雪琪的左肩。

　　陆雪琪一时吃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这古老巍峨的大殿上。

　　“胡闹！”道玄眼见于此终究是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椅子上对苍松吼道。

　　“此事我已经以性命为担保，没有一丝的胡闹！”苍松板着脸厉声说道，随后附耳对道玄说了些什么。

　　“陆师姐你快走！他们是针对我来的！”张小凡对着陆雪琪急吼道。他把身上的锁链震得铮铮作响，却是没法继续前行，去拉走她。

　　陆雪琪好似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也不捂住受伤的左肩，直接便是跪了下来，颤抖着左臂，而她的身形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决然道：“弟子陆雪琪，愿以性命担保！”

　　张小凡看着她再次说出了这句话，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崩塌了，他歇斯底里的对苍松怒吼道：“你才是那个叛徒！你才是那个魔教奸细！你才是你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悄然间，他的左臂浮现出浓厚的血气包裹。

　　道玄看到这一幕，终于开始惊觉起来，连张小凡骂的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了。

　　“好！那可是你说的！”苍松抬手间又一把光剑飞出，贯穿了陆雪琪的右肩。

　　陆雪琪再次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清冷绝伦的绝世玉容上渐渐失去了血色，她还想还想继续为张小凡争辩，刚直坚忍的玉体终究是支撑不住，她双目也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就这般失去意识倒在了大殿上，而那把光剑却没有消失，直接是抵在了陆雪琪的咽喉之上。

　　张小凡的眼里流出泪来，而那并不是泪水，而是真真切切的血液，淌过他的脸颊，滴在大殿上。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哭号着，咆哮着，却没有任何人来回应他了......

　　“苍松狗贼，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要杀！杀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张小凡神情已经彻底扭曲疯狂，他右臂上的血气也浮现了出来，连带着全身的血气都开始狂涌着，挣扎着溢出他的体内.......

　　苍松对着他阴险一笑，一把光剑飞出就要斩向他，而此刻全身上下都血气沸腾流转的张小凡直接便是挣脱了那四道束缚着他的灵链，径直向他冲来。

　　“妖......”孽字还没出口，狂化的张小凡便是一爪洞穿了他的左肩，连刺在他身上的仙剑都毫无感觉，继续向苍松杀去。

　　“砰！”的一声之下，张小凡被道玄一掌击飞而去，连着滚了几圈之后，身上血气尽褪，整个人也陷入沉睡之中。

　　苍松还想起身，道玄则是闭上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叹尽了方才所有的惊讶与无奈，道：“先将他禁足，再行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