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太傅》索微

2、断腿

　　公主府约八进，前年又扩建，兰苑便是在新扩建的地方，只不过距离前院花园很是偏远。

　　兰苑西雅堂

　　顾铖一身布衣，袖口处还有几分补丁，公主府四处皆烧着地龙，因此他即便单薄，也不会觉得冷。

　　顾铖四处打量着西雅堂，一旁的桌子上搁置着前几日为他裁置的锦衣，不过那时的他自诩文人风骨，清流雅色，看不上富贵金银，亦看不上素有薄名的她。

　　绝食，打砸器物，数次以死相逼，才获得脱离长公主府的机会。

　　他还记得他走时，那个红衣艳艳的女子站在清风细雨的红伞下，很是不解的问他，“你要走？”

　　她的表情似乎再说，你若是想走，直接走就好，何必寻死觅活！

　　那时的他年少气盛，总想着有朝一日，要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跪在他脚下为昔日轻薄道歉。

　　就连她丢失的手帕手串，亦是鞭策他问鼎权贵之物。

　　再后来他入主内阁，她和亲图南，那时，他才发现，他对她的爱意，早已深种，年少嘴硬，不过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至此终年，他再未见过如她一般明媚的女子。

　　灰白的天空忽然开始飘雪，不多时青石板路上就铺了薄薄的一层雪，渐渐加深，赵延走在最前边，路上留下几人的脚印。

　　赵延进了西雅堂，脚步也快了许多，当年他和顾铖一同在会稽书院求学，总是压过他一头，最后甚至告他作弊，以致于他被书院除名，被赶出家门，无奈做了公主府的入幕之宾。

　　昔日仇敌落难，他怎么着也得好好问候一番。

　　赵延看见堂上甚是穷酸的顾铖抚摸着公主府的器物，眼眸中毫不掩饰的轻蔑，曾经的顾家自诩清流，看不上这黄白之物，如今穷困潦倒，竟看得上了？

　　赵延笑道，言语中满是挑衅。

　　“顾家满门清风，少骞怎么屈尊来公主府为幕僚了？噢，你现在不姓顾，姓…叶”

　　不是说顾铖入府打砸府中器物绝食抗争，如今怎么看他好像很是贪图公主的富贵。

　　赵延看向两人，两人耸耸肩，表示也不解。

　　顾铖听着身后几人的嬉闹拉回思绪。

　　少年常常空腹，和这几人比起，矮了许多，亦寒酸许多，只是周身气度，却是无双。

　　上辈子在公主府他们也是偶尔过来给他难堪，不过前世宦海浮沉，如今听着这些不加掩饰的愚蠢，心里却莫名舒坦。

　　“以后还请多指教！”顾铖转身，他无意与这些人扯头花，这辈子，他只想呆在她身边，哪怕，做一个面首。

　　顾铖笑容和蔼，虽是一身布衣，无形的压力却让人窒息。

　　“你…”赵延被顾铖震住，他指着顾铖半天，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顾家人死犟，顾铖这是认命了？…愿折腰入公主府为幕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累了，想休息！招呼不周，各位还是会吧！”顾铖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哑意，他确实倦了，这一切发生的太不真实，又太真实。

　　“呵呵，顾公子真是搞笑，先前不是要绝食离府么？”柳南如讥讽，他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踩这些高贵出身的人机会。

　　“殿下到！”几人正说着话，外面太监一声轻喝，众人默契的住嘴。

　　昭阳到时雪已经很大，她一路小轿过来，看着这几乎莫过鞋底的雪，微愣一下，还是踩上去。

　　软软绵绵的，梦里她被腰斩时，亦是大雪纷飞，可能梦太久了，她竟有些恍惚。

　　即便周围簇拥着服侍的人，偶尔寒风吹会，扬起她耳边的发丝，昭阳握紧藏在袖中的汤婆子，进了西雅堂。

　　石英替昭阳撑一把九十九根伞骨的红伞，上面画着几支白梅。

　　不大不小的西雅堂，等昭阳和侍从们一进来就显得有些拥挤么？昭阳看着院中站着的几人，不禁皱眉，他们是很闲么？

　　进府的男子她大多丢在兰苑和梅园，若不是这些衣服辨别，她还真忘了哪些是她的幕僚，哪些是府中侍从。

　　“参见殿下，吾等素问顾公子雅名，特来拜访，还请殿下恕罪！”赵延一行人看到昭阳，忙朝着昭阳行礼，他们这些人入府时间有长有短，但很少有人再单独见过昭阳。

　　昭阳站在小院门口，打量一番，终于看到台阶上素衣的顾铖，说实话，她从未看清过顾铖的模样，这几日也忙，只是依稀记得，长的不错。

　　“你是顾铖？”昭阳上前，站到顾铖身旁，问道。

　　“是！”顾铖看着白雪红伞下红衣艳艳的昭阳，看着她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近，手心竟沁出一层薄汗，他朝着昭阳行礼。

　　两世，这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她身上的梅香，从未如此清晰，顾铖敛住神情。

　　石英识趣的给昭阳搬来一把椅子，然后很凑巧的将顾铖退下台阶，这个男子，实在无礼的很，他什么身份，竟然想和公主殿下一同站着？

　　“来人，行刑十鞭！”昭阳一想起梦里的悲惨，心中更是阴郁，若不是念着公主的体面，她还真想亲自动手去抽！

　　院子里的众人惊了，除非是吃里扒外的奴才，要不然昭阳对府中众人还是和蔼的很，动刑斥责府中公子那更是从未有过的事！

　　顾铖被石英推的趔趄，还没有站稳，就听到昭阳的话，她是要处罚他？前世他在西雅堂闹的天翻地覆，昭阳也只在他最后一次闯府时见过。如今怎么？

　　石英闻言，从袖中掏出一节红鞭，狠狠的朝着顾铖抽去！

　　带着倒刺的鞭子抽下，顾铖原本虚弱的身子就摇晃几下，衣裳破碎，柳絮飞出，一道血痕若隐若现。

　　“可否请殿下亲自执刑？”顾铖被石英一鞭一鞭的抽打着，眸光却看向昭阳！

　　“停！”昭阳抬手，石英停了动作，她傲慢的看着眼前这个卑贱的男子，一介白衣，竟妄想让她亲自动手？

　　“再加十鞭！”

　　顾铖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耳边只剩下鞭子鞭笞身体的声音。

　　赵延几人看的心惊胆战，他们知道，公主这是在警告他们，公主府不缺男人，更不缺所谓优秀的男人，他们若是兴风作浪，下场未必会比眼前的顾铖好！

　　昭阳看着一声不吭的顾铖，倒是有骨气，难怪这才几天，就把整个公主府闹的天昏地暗。

　　“殿下，行刑结束！”石英打的虎口疼，这几日顾铖的事她也听说了。即便不是公主吩咐。她早晚要来找他！

　　身上单薄，又受了如此刑法，顾铖神情有些恍惚，还是强撑着让自己不要晕过去。

　　“听闻顾公子打砸了府中不少东西？”昭阳用手抵着下巴，冷漠的看着浑身是血的顾铖，即便他有骨气。不能为她所用，又有何用？

　　“是！”石英道，刚想一一说明，昭阳便抬手制止了她。

　　“公主府的器物金贵，顾公子想来是无力偿还，那边，断了你的双腿吧！”

　　顾铖看着大雪下红衣艳艳的女子，一时竞有些无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