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不息》舟槐

31、留宿

　　竹西抱起上面的被子，余光刚瞄到白影，棉花已经咬住了垂下来的一角。

　　艰难地扯着它出了书房，好不容易哄着它松了口，下一秒又啃了上来。

　　“我来吧。”淡淡的烟草味和男士香水味的混杂靠近，竹西怀里一下空了，被子高了许多，棉花被迫松了口，却不再热衷去咬被子，而是欢快地在竹西小腿上蹭。

　　季行止随着指示放好被子，又拿出床新的，竹西趴在门边看他铺床，才觉得有些恍惚，好像在做梦。

　　“你饿了吧？我给你煮碗面？”聚餐都没赶上，肯定是饿了，忽略他后面拒绝客套的话，直接走去厨房。

　　打开冰箱那一刻，真想对平日唠唠叨叨的刘传秀竖个大拇指，面端出来时，又想给只会敷衍的自己一巴掌。

　　“手艺不精，见笑了。”竹西都心虚地不敢看他，粗略看了眼面，连忙看去别处，动手给桌上的摆件转个方向，又转来了，摸摸凑上来的棉花。

　　冰箱一片菜叶子都没有，唯一剩下的鸡蛋开了壳，发现已经干巴了，也不知放了多久。

　　只能勉强煮一碗斋面，除了辣椒酱，什么码子都没有。

　　“最近忙，家里没食材了，不好意思。”竹西又解释了一句。

　　毕业后的公司都有包餐，秉承着不饿就行，对吃食一点要求都没有的竹西，能做到的只有煮熟面条了。

　　“这是高中时你经常送来我家的辣酱吧？甚是想念呀，就着拌饭，都能多吃一碗。”季行止倒是欣喜，熟练地拧开了盖子取量。

　　吃完端起碗走至厨房洗净一气呵成，竹西目光追随过去，手还在狗头上。

　　“不早了，早点休息。”对上他的双眼，竹西有些无措，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好，祝好梦。”

　　竹西低头揉搓狗头，试图跟它商量：“明天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棉花听懂了又好像没完全听懂，跑到玄关处转了圈转头，发现竹西已经起身往房间走去。

　　将要进房门，忽然想起什么，弹了弹额头，转入衣帽架，把东西翻出来，“这是新毛巾和牙刷，招待不周。”

　　“谢谢。”看出她紧张，季行止有些无奈：“我就是无处可归借住一晚的，你不要如临大敌一样，搞得我怪紧张的。”

　　虽然这些年和客户接触养了些胆量，本质还是没变，站在那又紧张又热情，“好，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说完赶紧闪进了卧室，关门的瞬间好像听到了声轻笑。

　　笑什么笑，竹西也很无奈。

　　刚见到时光想着这次别让人跑了，没想到却是把人拉回家里了，久别重逢比初次见面还要难，问什么都怕触雷区。

　　入夜后越发寂静，季行止穿好衣服，擦着头发出浴室，看到原本乖乖趴在竹西房门前的棉花“腾”地一下起来，正襟危坐。

　　黑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走去哪里转去哪里。

　　十分警惕。

　　季行止只觉得它正襟危坐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故意走近去挑逗。

　　一人一狗正大眼瞪小眼，房门打开了，竹西上看下看，大概猜出了情况，走到零食架掰了一小块肉干，“你喂他吃点就会认得你了。”

　　骗吃骗喝一等好手。

　　不过拇指大小，估计塞牙缝都不够，季行止手指磨搓着，有些不解。

　　棉花闻着味就跑过来了，先是凑到竹西手边闻闻，又去探季行止的手，顿时走不动道了，不断拿眼瞧竹西。

　　“它很好骗的，舔点味舔舔就行了。”竹西看它探头探脑的模样就想发笑，“可以吃。”

　　一舌头就卷食入腹，眼巴巴地看着竹西。

　　“好了，很晚了。”竹西按了按狗头，决定明天再弥补这几天缺了的陪伴。

　　第二天竹西揉着眼睛，挤出了分泌物，先是看到瘫在窝里无精打采的棉花，见主人出来懒懒地看了一眼，前肢动了几下，并没像往常一样迎上来。

　　再入眼的是餐桌上摆好的早餐，简单的豆浆油条，旁边放着电饭煲的内胆，小米粥已经用碗盛好。

　　意识回笼，想起家里有客人，还没退回房间，就跟从厨房走出来的季行止四目相对。

　　好尴尬，这还没洗漱的尴尬模样，遇上了暗恋对象。

　　“早…”竹西听见了颤音。

　　“醒了。”季行止擦干手里的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早餐，外面买了些，我还煮了粥。”

　　模糊地应了声，竹西迅速挪回自己的窝。

　　“我天。”竹西在镜子前拍了拍脸，强行清醒，还好头发不算很乱，只是近段时间熬夜过多，面色略显憔悴。

　　问题不大。

　　迅速洗簌完，换了条裙子，临开门又冲回镜子前打量，不好让他久等，简单化了妆，终于勇敢迈出步伐。

　　自认为工作几年算是磨砺许多，不再是个说几句话都难为情的性子。可此情此景又让她觉得回到了怯生生的学生时代，四目相对，总觉得他的神情里有万千含义。

　　季行止手背探了探，才把碗推到她面前，“温度刚好，吃吧。”

　　“谢谢。”他自然得让她略觉局促，两颊微红，埋头喝了半碗甜粥，又忍不住抬眼去瞧他。

　　往日的容貌在脑子里一一略过，总结：这男人是越长越诱人了。

　　小米粥喝得很快，竹西表示吃不下后走向一改往常亲人的棉花，担忧地摸了摸它的头，“棉花怎么了？”

　　棉花懒懒地翻个身，离得近了些。

　　“我一早带出去溜了一圈。”季行止摸着后脑勺，笑得有些憨：“好像是跑远了累了，后半段路是我背回来的。”

　　竹西拍了拍狗头，忍住笑意，通常都是她跑得没体力了，劝着回家的，今天终于反过来了，暗道你也有今天。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嗯……”季行止走至她身旁蹲下，棉花立马扭头躲避他的目光，逗得他止不住地笑，“去子凡的公司看一下，今晚我就去他家住了，昨晚多谢收留。”

　　避免尴尬。

　　一下子靠得太近，好像闻到了他身上有股竹柏的木香，竹西扭头去看他，眉眼好像变锋利了，每看一眼觉得年少的他越发模糊了。

　　陌生，但往日的熟悉又让她想靠近。

　　“我送你，他住得离我公司近。”怕被拒绝，又赶紧解释：“我正好要回公司拿文件，顺路。”

　　季行止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竹西下意识地撤开，手忙脚乱地拿错了好几样东西，终于把水送入棉花的口中。

　　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煎熬几瞬，正想着要不要把他头拧一边去，听到了回复：“那就麻烦你了。”

　　看着季行止又把行李搬上后备箱，宛如匆匆旅客，要踏入下一段旅程。

　　这次的司机是季行止，竹西坐在副驾发呆，从昨晚到现在的恍惚、不真实到达顶峰，生怕这趟到了终点，坐在身旁的人又要好几年不见了。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又是刘传秀来问她哪天能回去吃饭，待挂断电话，竹西眼珠一转，定神到季行止身上。

　　“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季行止被看得掌心出汗了，方才的通话他听了个大概，心想家宴问他有没有空是什么意思？

　　然而竹西在她沉默里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我明晚有点事，可以帮我带棉花出去走一圈吗？”

　　季行止有些如释重负，松开咬酸了的牙，听她在旁边卿卿：“这段时间工作忙，没怎么带她出去玩，好不容易空下来了，又有其他事……每天回家看她那么热情地凑过来，想到我都没好好陪她，还能不计前嫌地期盼我，我真的太愧疚了。””

　　说到最后情绪是真上来了，染上了哭腔，显得越发可怜。

　　眼看棉花就要被说成是没人要的可怜蛋了，竹西心怀内疚，暗道事成之后一定好好奖励垫脚石一番。

　　季行止无奈地应下。

　　这是竹西最为愉快的一次加班，好心情一路延续到第二天回家吃饭。

　　“楼上那小伙子，我考察了好段时间，人品瞧着不错，又有能力。”刘传秀还没咽口饭菜就开始发力，“你干脆回来住，也好多找些机会跟人家接触接触。”

　　戛然而止。

　　以前是三句不离催婚，现在是开门见山了。

　　竹西顿时食不知味，卖乖地笑笑：“这里离公司太远了，我还想每天多睡一会呢。”

　　连着熬了好几天，面色苍白憔悴，眼下的青色粉底都压不住，刘传秀看着心疼，又忍不住叨叨：“平时要注意休息，饭也要好好吃，多运动运动，抵抗力那么差，难怪总是一变天就倒下了。”

　　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还是得赶紧找个人好照顾你，这样我才能放心些。”

　　竹西面对一桌她爱吃的菜，越发不香了，心知越顶撞她能说得越起劲，只好含含糊糊地应着。

　　“姐姐这么优秀，肯定很多人追着呢，婶婶放宽心，万一哪天就带回家了呢。”夏慕辞嫣然笑道，边说边往男朋友身上挨，哦她这次就带回了男朋友，可靠消息肚子里有意外怀孕的三个月娃娃，今天来是谈婚事的。